第54章 老宅見聞 八

老宅見聞 八

又做夢了,我站在坍塌的花園中,周遭一片狼藉,池萬裏跪在地上,我問他在找什麽,他說在找蛇。

什麽蛇。

純白的蛇,雪一樣。

可這裏到處都是雪。

我跪下同他一樣摸索,終于,觸碰到冰冷而僵硬的東西,一條凍死的蛇。

“找到了。”他哀傷地看着我。

醒來時,窗外天光大亮,我腦袋好像剛從洗衣機裏撈出來,整個人又冷又餓。

等等,我為什麽在家裏?昨天明明……

池萬裏送我到門口,結果外面下雨了,然後呢?

他好像給我一個吻。

我還在回味那個吻的感覺,爺爺端着藥進來。

“起來把藥喝了,還發燒不?”

“我發燒了?”草藥很苦,我一口悶。

“燒一天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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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手機,現在是下午四點!

周末還什麽都沒幹呢!

“爺爺,給我做好吃的吧。”我擺爛,躺下來,“我想吃醬豬蹄、辣子雞、鲅魚水餃……我想想,現在炒牛肉片還來得及嗎?”

“哼哼,早就給你做好咯。”

萬歲~

我懷着對周末逝去的悲憤和惋惜之情,在院子裏瘋狂*飯,好在今天就我跟爺爺,不用講亂七八糟的規矩。

豬蹄太好吃了,大鐵鍋炖得又酥又爛,蹄筋化在嘴裏,好幸福!

“爺爺,”我含着肉凍,“你把牛肉幹給我裝上,我帶學校去。”

“麻辣和五香的都給你裝好了,回去分給同學吃。”

我點頭,開始吃餃子。鲅魚肉是爺爺搞得新鮮魚,片下來剁成餡,Q彈鮮嫩,一盤三十個我都能吃掉。

“多吃多吃,剩下我又得吃好幾天剩飯。”爺爺年紀大了,吃不了多少肉,坐在竹椅上喝茶。

“吃不了我明天都帶走。”

或許是許久沒見我,氣氛也剛好,他突然來了一句:“你爸也愛吃鲅魚水餃……”

我十分自然地接上:“你做得好吃呗。”

爺爺自覺說錯了話,沒有孩子對自己的父親不好奇的,只是我不想爺爺傷心。

“放完假,你就十七了,虛歲十八咯。十七擱老傳統裏,就要成家立業了。”

爺爺說得沒錯,革命之前,不論平民貴族,十七歲都标志着成年,可以繼承家業,談婚論嫁。家人會為孩子舉辦成人禮,邀請親朋好友見證。

“爺爺也準備了禮物。”

我沾了沾醋:“別亂花錢啊,我什麽也不缺,到時候做桌菜,我請朋友來家吃飯就行。”

“幾個人啊?”

我盤算一下,王思怡姐弟和周婉婉,勉強算上徐鶴還有楚天,池萬裏那天肯定沒空,他有自己的局,這麽說來,楚天會不會只去他那邊?

“四個人吧。”

“咋混的?才這幾個。”爺爺毫不客氣嘲諷道,“當初爺爺成人禮,不說鑼鼓喧天,十裏八鄉的也都來了,池老先生都過來喝杯酒。都是給你太爺爺臉……”

我邊吃邊點頭,聽他講第一百遍太爺爺的英勇事跡,總結一句話就是“乃中原第一勇士是也!”。

他意猶未盡地總結:“你太爺爺就是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咱們家要是也有精神體,那肯定是威武霸氣,棕熊!老虎!”

聽到這裏,我深以為然地點頭,那确實,看來我家流淌着英勇的血脈,我的精神體必定是食肉動物,威猛的狩獵者。

吃過晚飯,爺爺刷碗,我把整個木屋的地清潔了一遍,太陽西沉時,池萬裏一家又散步經過這。

我正在院子裏劈柴,打算把兩周的量劈出來。

并非冬季取暖的木柴,全是用來做飯的枯枝,爺爺時不時從山裏撿回來,堆在一起,每次我回會把它們砍成更容易燃燒的小段。

“江子。”池萬裏在叫我,池先生和艾莉娜夫人在不遠處慢悠悠走來。

我趕緊撿起地上的襯衫穿上,太熱,流了一身汗。

“晚上好。”池先生微笑着朝我打招呼。

“先生,晚上好。”我拘謹地回應,身體先于意識地退到池萬裏身後。

今天怎麽了?

艾莉娜挽着池先生的胳膊,臉色蒼白,只微微點頭朝我示意。

“夫人,晚上好。”

“艾莉娜昨天在家呆了一天,剛剛被我拉出來轉轉,雨停了,山裏空氣格外好呢。”池先生今天仍然拿着手杖,頂端的豹子張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

這一瞬間,我腦海中閃一幕,黑豹瞪着金黃的眼睛看我,口中滴落鮮紅的血。

我晃晃腦袋。

池萬裏推開栅欄進來:“你們倆繼續吧,我跟江江打游戲。”

“好吧,兒子。”

池先生攜着艾莉娜繼續前行。

池萬裏今天穿棕色卡其褲,一件花裏胡哨的白襯衫,燈籠袖松松垮垮,袖口系着藍寶石扣,配合他的發型,像個離家出走的王子。

他惬意地躺在搖椅上使喚我:“把牛肉幹端來,累死我了,渾身酸。”

“屁嘞,你昨天玩了整整一天好嗎?”明明是我學了一天習,還被雨淋感冒了!

“嗯?你忘了昨天下午怎麽回來的嗎?”

昨天下午?

“我們倆在門口,下雨了,然後……”我實在記不起來。

“然後你蠻不講理,纏着我又哭又撒嬌,非要頂着大雨回家,我沒辦法,找了雨衣給你套上。”

沒錯,卧室裏确實有一件雨衣,可我應該不會為這哭吧?

“擔心你回去看不清路,是我,”他像個大爺一樣,握拳,大拇指指着自己,“是哥把你背回去的。”

“啊?”我一臉懷疑,他會抛下朋友,單獨把我送回去?

“啊什麽啊,還不過來謝謝我。”

“我今天發燒,燒迷糊了。”不過這高燒走得也快,好像只為了讓我忘記昨晚的事情。

“啧,本來就不聰明,燒傻了怎麽辦?”

我把牛肉幹塞到他嘴裏:“哥,吃!”

池萬裏突然道:“期末考好了,帶你去南珠島過暑假怎麽樣?”

奇怪,怎麽突然這麽好心。

“你跟我一起嗎?”

“怎麽,你還想一個人野?”他危險地眯起眼。

我連忙補充:“不是呀,你不在,我都玩得不開心。怎麽才算考好?”

“考進班級前二十。”

我現在水平在二十五徘徊,努力一把也不是不行。

“能玩多久?”

“看情況吧,看我有沒有空。”

我不太樂意地皺鼻子,忙起來沒完沒了。

“站着幹什麽,去砍柴啊。”

“哦。”

我十分自然脫掉上衣,拎起一旁的小斧頭。剛砍了沒兩下,池萬裏突然喊停,我疑惑地看他。

“給我吧,”他嘆氣,“一點也不省心。”

我開心地交給他,躺在搖椅裏看王子下鄉砍柴,絲綢襯衣随着他擡手,不時拂過結實的肌肉,流動的褶皺像水波一般,凝聚又散開。

看了一會,我有些難捱地坐正身子。

汗水從他鬓角淌下,我在裏面看到了夕陽反射的光。

池萬裏似乎想單手解開襯衫,剛開了第一個扣子又停下,我猜他不想讓池先生和夫人看到不體面的樣。

“過來,幫我把袖子弄上去。”

我含着胸過去,低頭解開他的扣子,藍寶石沉甸甸的,挽上去,露出結實的小臂。

一點汗珠落到我的臉上,劃到嘴角邊。

我不知道懷着怎樣忐忑的心情,轉身回頭一剎那,舌尖舔掉了那滴汗水。

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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