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職業選手打路人局不能吃雞有很多不可抗力因素，比如把車開到房子邊上卡住，車子炸了，人也會被炸死；再比如，為了在妹子面前耍帥上到海島圖主副島連接處的橋上跳舞，被人發現後急忙從橋上跳下去，可惜跳下去時摔在橋墩上，直接掉進水裏被淘汰。
在雷寶第六次因為作死而被淘汰後，夏尋把手機放下，足足沉默了半分鐘。
雷寶看完淘汰回放後，大吼拍桌：“我靠啊啊啊啊！！！這人！這人是個挂逼！！我在這他是怎麽看到我的！這這這也太過分了！！”
Momo無聲站起來去客廳拿了一把核桃，遞給夏尋幾個。
兩個人默不作聲吃起核桃。
“不是，振作起來啊兄弟姐妹們！電子競技永不言棄！來來來，我們還有兩把，加油加油！”
夏尋揉着太陽穴：“雷哥，說實話，我從打游戲開始，包括到俱樂部之後每天十幾個小時的訓練，從來沒覺得累過，但是今天，我累到想摔了手機。”
雷寶：“？”
Momo掰着手指頭數數：“要打敵人、隊友不能倒、還要吃雞、還要關注隊內無腦兒童，誰不累呢。”
深受荼毒的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看向訓練室裏正在低着頭雙排的另外兩人。
他們并沒有多餘的對話，餘浪稍稍話多一點，但都是在游戲沒開始前和彈幕聊天，和宋頌的對話僅限于“我覺得跳這邊合适”、“有人”、“你去某某某地方架槍”諸如此類的游戲內容。
顧北方下發的任務內容兩人早都完成，餘浪現在正帶着宋頌打比賽時ZYG在小圖的跳點位置。
夏尋收回視線，心如止水繼續剝核桃。
雷寶躍躍欲試：“看看小白龍和頌妹！！人都打完了，快快快，我們争取一把過！”
Momo：“我歇會兒。”
夏尋：“我也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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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寶：“你們！懈怠！偷懶！不說了，我做任務去了，你們懶死吧！！”
直播還挂着，粉絲們發了一串[哈哈哈哈哈]。
雷寶雙手托腮看着彈幕，念道：“[他們不是不想打，是不想和你打啊憨憨哈哈哈。]”
“誰說的，那是因為他們在吃核桃！吃核桃知道吧？我們ZYG，圈內核桃大家！補腦的！”
“不跟你們聊了，我匹配路人去了，不愧是我，在隊友放棄的情況下依舊能樂觀地面對生活毫不氣餒……”
剛進海島圖，雷寶就聽見旁邊幾人的聲音。
餘浪播完今天的時長，下播前和粉絲們告別：“明天正常開播，跨年？跨年陪大家一起，晚上十一點半播。”
“Song那肯定厲害啊，沒看見剛剛一穿三過來救我嗎？”
“下播了，明天見。”
宋頌也放下手機，閉上眼睛正在歇息。
餘浪伸了個懶腰，看她還沒退出游戲頁面，問：“你還接着打？”
“嗯，再來兩把自閉城。”宋頌想起隊友的任務還沒做完，想了想，轉頭問道，“你們有人要打嗎？可以排海島。”
夏尋被雷寶的連倒打到精神崩潰，宋頌的話宛如救命稻草：“來！”
Momo原本也想一起，誰知剛好GRE的突擊手大德找他雙排，Momo同樣愉快地抛下雷寶跑了。
Momo不在，和宋頌雙排的夏尋實在尴尬，礙着顧北方說的“打不完任務，全隊等你一個”，硬着頭皮和宋頌匹配進入海島圖。
游戲屏幕左上方顯示本隊人數和ID，夏尋定神一看：“就我們倆？2V4？”
她冷哼一聲，“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
宋頌自動忽略她半句話，輕描淡寫地說，“嗯，可以嗎？”
争強好勝的念頭在夏尋腦中略過，她攥着拳，嘴硬道：“都是職業選手，有什麽不可以。”
……
礙于宋頌和夏尋兩人都是新人，這次複盤的時間格外長，不止要說巅峰賽正賽的問題，還要順帶着把參賽的所有隊伍打法都介紹一遍。
巅峰杯只是平臺賽，不是聯盟內正賽，有的隊伍裏甚至沒有專業的指揮位選手，只能沿用原戰隊跳點和打法。
PE聯盟正賽裏，很多隊伍會有固定跳點，到達一個地方看到一隊人馬，立刻判斷出這是哪個隊伍，就能知道這隊的打法風格是什麽，好有應對策略。
“SANK，老對手，隊內狙擊手Yiran，最大的毛病就是近戰莽撞，她的狙打得頂尖，遠點抽靶也是強項，最遠打過聯盟最高記錄三百九十八米的敵人，別和她遠點對槍，必輸。”
“50，SANK指揮位，到SANK後一改打法，現在的常用打法是抱團抓單，攻樓是強項。”
顧北方關注着餘浪的臉色，發現他并無太大波瀾後，接着往下介紹沒說完的十二個俱樂部。
“叩叩叩——”
周岚推開一條門縫，朝宋頌招招手，示意她出來。
得到顧北方的允許後，宋頌出了門。
“電話，響了很久。”
手機被遞到眼前，有個沒備注的陌生手機號碼正在嗡嗡作響，宋頌走到客廳，接通電話，對面是男孩子青澀壓低着的聲音：“姐？你已經到俱樂部了嗎？”
“遠修？”
接到弟弟的電話，宋頌十分高興，一身的疲憊都消失不見，她彎着眼睛，答道，“今天的隊內訓練賽已經打完了。”
奶蓋蹭着宋頌的小腿，喵喵叫了兩聲。随着宋頌蹲下，奶蓋也仰躺在地上，肚皮露着，呼嚕呼嚕舒服地哼哼。
宋遠修拿着班主任的手機，默默聽着電話那頭傳來很小的貓叫聲，他側身蹲下，單臂把自己圈起來：“俱樂部有貓？你不是最喜歡狗嗎？”
“我們隊長養的。”宋頌抿抿唇，“貓狗，都一樣。”
“那，你要在俱樂部裏待多久？”
“不知道，”宋頌把手機連上藍牙耳機，雙手一起摸着奶蓋躺在地上露着的肚子，平靜的語調壓不住對未來生活的喜悅，“合同寫的是三年。”
宋遠修手指摳着走廊掉下來的牆皮，指甲縫裏都是白灰，嘟囔道：“我要不是在寄宿學校，一定把你送到俱樂部，還會恐吓那幫崽子，讓他們一定不能欺負你！”
宋遠修比宋頌小了兩歲，十五歲的孩子叛逆得厲害，在家裏不消停，去寄宿學校還是宋頌給出的建議。
接到弟弟的電話，說不驚喜是假的，陰郁的情緒一掃而空，宋頌阻攔：“可別！你要是過來送我，肯定又哭得稀裏嘩啦，我可受不了你這套……隊友嗎，他們對我都很好，經理也很照顧我。”
“挺好的，去西安真好，至少不用再受家裏管着了。”宋遠修知道姐姐後面還有訓練項目，趕在挂電話前，急切地開口，“姐，我想知道，你怎麽和爸媽說的，他們怎麽會同意你休學去打職業？”
宋頌手上動作不停，奶蓋柔軟的毛蹭得她心都軟了，她垂下眼睫：“我說——我幫你們拿到了這份大學通知書，再不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活着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跨年夜前夜，顧北方宣布給大家放一天的元旦假期，周岚心疼孩子們，硬要把假期延長到兩天。
為着這事兒，顧北方被周岚揪到樓上吵架去了。
具體吵了什麽內容，樓下幾人當然沒機會知道。
五位選手正坐在小茶幾前，室內暖氣足到一群人穿着隊服短袖，滿桌都是核桃殼，圍在一起吃核桃。
雷寶在和核桃縫裏殘餘的一點核桃碎作鬥争，想到即将到來的元旦，唉聲嘆氣：“你們跨年夜有什麽活動沒有？我看那個大主播文思，預告都出來了，跨年夜粉絲娛樂賽。還有隔壁GRE，一隊加青訓水友賽一起許願跨年，檸檬鯨為了好看，還斥巨資在游戲裏買了好多煙花。”
得到的是幾人一致的沉默。
“不是吧？你們這麽無聊？不帶粉絲打游戲什麽的？”
Momo下巴朝着外頭一揚：“出門芙蓉園，跨年活動歡迎您？”
雷寶氣得要上去打他。
靜靜聽着幾人吵架的宋頌彎着唇角，今天的核桃格外香。
餘浪盤腿坐着，奶蓋趴在他腿邊，他順勢屈起一條長腿，單手把奶蓋抱起來，眼裏都是暖意的笑，燈光下唇色貧血似的粉白：“帶男明星直播，算嗎？”
男明星，餘奶蓋。
這也是粉絲給奶蓋起的愛稱，有時餘浪月底補直播時長，又不想這麽累，就會把奶蓋抱過來，攝像頭對着電競椅拍奶蓋睡覺。
久而久之，來直播間看“男明星”的粉絲比看餘浪的還要多。
甚至雷寶和Momo也會為了偷懶把奶蓋抱過去。
雷寶不屑：“嘁——”
正是傍晚，基地的阿姨還在廚房做飯，一陣慌亂腳步響起，阿姨的聲音随之傳來：“頌寶不吃辣，小尋不吃香菜，我沒記錯吧？”
阿姨穿着圍裙，手裏還拎着鍋鏟，一看就是急匆匆跑出來的，宋頌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尋率先回答：“我的确不吃香菜。”
宋頌接着說：“您是對的。”
“哦哦，好。”
阿姨轉身回到廚房接着忙活。
宋頌小臂撐在桌上，慢吞吞接着剝核桃。
宋家也有阿姨，但都是冷冰冰的，宋頌糾正過多次稱呼問題，阿姨依舊執着地稱呼她為“宋小姐”。
家裏的飲食要營養均衡，菜譜是宋母找專門的營養師專門制作。宋頌這十七年，沒有一個人問過她，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
這是第一次。
原來，自己可以選擇的感覺這麽好。
飯香從廚房傳出來，雷寶很沒出息的咽着口水，自我感動到痛哭流涕：“咱阿姨做飯真是一絕！上次上海有個三天的線下賽，我什麽都不想唯獨想阿姨這手藝……”
Momo很負責任地繼續拆臺：“吃那麽多也不見你胖，吃的飯都白吃了嗎！”
雷寶輕蔑一笑：“我！雷雷寶！和平精英當代男模！身高一八三，常年體重一三四！怎麽？嫉妒？你看你嫉妒的眼都紅了哈哈哈哈哈。”
Momo：“……憨批。”
宋頌放在身邊的手機響起，她一看來電顯示，立刻起身跑出去。
“頌妹這是怎麽的？”雷寶撓撓腦袋，“有急事嗎？”
餘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接着摸奶蓋的腦袋。
趁着宋頌出去的短暫時間，Momo壓低聲音，問道：“小尋，你和頌妹是怎麽了？”
夏尋吃着核桃，含含糊糊回答：“能怎麽？”
Momo看了眼餘浪，恰好對面的人一擡眼，兩人對視幾秒，從彼此眼中看到同樣的東西，他接着說： “沒怎麽就好，畢竟是隊友，以後還是一個戰場上浴血厮殺的戰友，有什麽事情一定要提早解決。”
像是要拉個人站到自己陣營似的，Momo看向餘浪：“隊長，您怎麽看？”
餘浪似笑非笑地擡眼：“Mo神說的對。”
Momo拿起手機，給餘浪發消息：
[你還別說，這倆姑娘居然真有事？！]
餘裏：[信了？]
圈內著名記憶大師：[以後別人再說你是直男，我一定沖上去打爆他的腦瓜！這玩意兒是直男能看出來的？]
餘裏：[……我怎麽覺得這話被你說的這麽奇怪]
圈內著名記憶大師：[行了，只要兩位妹妹沒事，萬事大吉……不過頌妹真的能解決嗎？你對她這麽有信心？]
餘裏：[放心，她可以]
以宋頌對人際交往的敏感度，她一定能感受到夏尋對她有意無意的排斥，再加上他從周岚那裏聽到有關于宋頌家裏的事……
餘浪摸着奶蓋的力度都不禁放輕。
雷寶一向大大咧咧，注意不到這些小細節，滿腦子除了打游戲就是吃，偏偏還有個吃不胖的身體，每次都要拿出來炫耀。
他吃核桃十分投入，完全感受不到Momo說話的深層含義。
但另一邊，夏尋的小心思被看穿，正低着頭，剝核桃的聲音都弱下來，笑容斂起，嘴角耷拉着，連帶着嬰兒肥的臉蛋都沒這麽招人喜歡了。
對宋頌，她實在矛盾。
夏尋輕皺起眉，腦中思緒翻湧，手中剝核桃的力度漸漸加重，咔嚓一聲，核桃的碎殼朝着手指紮了過去。
“——”
紅潤的指腹被紮的泛白，很快就恢複原本的紅色，再然後，變成深紅。
夏尋愣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默默把手攥成拳頭，把受傷的手指包進手心。
“欸，頌妹回來啦？”
雷寶一看她提着東西，笑意滿滿，“跨年前的禮物嗎？！”
宋頌坐回位置，把袋子打開：“我也不知道大家喜歡什麽，就随便買了點奶茶，這兩杯是岚姐和顧教的……”
她看着标簽，一杯一杯拿出來，“這個是隊長的果茶，這是Momo的牛乳茶，雷寶的山核桃專屬奶茶，還有小尋的草莓酸奶。”
夏尋手捧着那杯酸奶，耳邊還是宋頌帶着笑意喊的“小尋”。
更糾結了。
宋頌把一杯杯飲品分發完，湊在夏尋邊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不知道你是不是特殊時期，我讓賣家提前把冷藏的酸奶拿出來，現在是常溫嗎？”
夏尋小口小口喝着，聲如蚊蠅地嗯了一聲。
酸奶伴着濃濃的草莓味，喝的時候還能吃到切碎的草莓果粒，嘴裏心裏都是甜的。
好半天，夏尋才扭捏着說了句“謝謝”。
宋頌彎着唇角，眼睛一亮：“不用客氣，我們是隊友，這是應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