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岩,念一首詩給我聽好不好?”米可興致勃勃的說。

“好呀!哪一首呢!”蘇岩很開心,今天小可的精神格外的爽朗,臉色也好多了。

“拜倫的《我見過你哭》吧!”安安靜靜的等待着。

咳咳,蘇岩故意清了清嗓子,“我見過你哭,晶瑩的淚珠,從藍眼睛滑落……”就是這聲音,讓他百聽不厭,這是這個人,讓他欲罷不能。

米可目光滿含深情,誦讀完畢,米可給了蘇岩一個大大的擁抱,小可這是怎麽了?蘇岩無比納悶。多麽溫暖的身體啊!傾盡他此生,賠上來世的幸福,只為這一刻,他也願意。“生日快樂!”米可在蘇岩耳邊低聲說,戀戀不舍的放開他。

“謝謝!”蘇岩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可記性真好,我都給忘了。”

“有我在,忘了也沒關系。”他可是在一個月前就在計算着日子,盼望着這一天的來臨,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忘了蘇岩的生日,他也不會忘,因為蘇岩的一切,事無巨細,他都牢牢的記着,這已成為他生命的本能了。

他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紙袋,“這是給小岩的禮物。”蘇岩接過,沖米可感激的一笑,他對待他就像親兄弟一樣,事事都替他考慮周全了。

“不要太感動哦,哭鼻子是小孩的特權。”米可開玩笑的說,其實他很讨厭這樣,總覺得蘇岩太過見外,這也許就是好朋友與戀人的區別吧!在朋友面前始終不能放得太開,得保持适當的距離,否則友誼就會維持不下去。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這是什麽?現在能打開看看嗎?”蘇岩抽出盒子準備開拆。

“要保持神秘啊!不準看。”米可又把盒子推進紙袋。

“現在我是它的主人了。”

“那我把它收回來。”

“送出去的禮物如潑出去的水,怎麽可以回收?”

“在我這裏就有這樣的規定。”

“哇!你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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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哪條法律不允許吧?”

…………

“我走了哦!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休息。”蘇岩再三強調。

“知道了,你比我媽還羅嗦。”可是這樣的羅嗦很窩心,蘇岩順手給米可一記爆栗,呵!小樣,“小岩……”

“嗯?”在離門口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呃,沒什麽,就是想喚一聲。”蘇岩無奈的笑笑,米可內心突然感到十分的慌亂不安,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心中悲戚不已。

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一個多禮拜了,為什麽自己還是記憶猶新呢?對方可是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與他談笑聊天呢?就算是一場夢也不會無動于衷的吧?還是自己投入了感情的緣故?而對于對方就真的只是一夜情?所以自己才耿耿于懷,對方才若無其事?一點感情也沒有啊!向齊宥坐着的方向投去一瞥,蘇岩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的擦着臺面,還以為事後關系多少有點改觀呢!事實上,也的确有所改變,蘇岩比先前更郁悶苦惱了,唉!想嘆氣的心情止都止不住。

電話響了,蘇岩翻翻白眼,“喂!”有氣無力。

“小寶貝,生日快樂哈!祝我家寶寶越長越帥,越長越可愛,越長……”蘇媽媽順溜激動的說着。

“停,祝詞省略,媽,還有事嗎?”蘇岩果斷斬斷話頭,話說得委婉點,他媽是性格活潑,直接點就是聒噪。

“有啊!上回那事詳細具體的給老媽說說。”擇日不如撞日,交代清楚喽!蘇媽媽還在念念不忘,她絕對不是八卦,只是“關心”兒子的終身大事,懂不?

“我保持沉默,還有事麽?”家裏的“三口號”就是這種時候派上用場的,說與不說,是他的自由,別說“皇後”了,“太皇太後”也不頂用。

“那個,兒子啊,你今年多大了?”口氣越來越弱,心虛了吧?!嘟嘟嘟……再多說一句,蘇岩怕氣絕身亡,天底下哪有這種媽媽?居然不知道兒子到底幾歲了?他今天生日的事肯定是老爸告訴她的,看來,“媽媽”這一職業也有上崗前培訓的必要啊!

“小岩,麻煩幫我拿一下那個杯子。”

“這個嗎?”

“嗯,對。”

“小岩,麻煩把這裏擦幹淨,辛苦了。”

“沒事。”

那種酒很好喝麽?每次都是一樣的不覺得膩麽?蘇岩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怎麽一閑下來就盯着他看啊!中毒太深了吧!

電話又一次響了,咦?“喂,您好!”蘇岩禮貌有加。

“小岩嗎?小可快不行了,他想見見你……”米爸爸壓抑住悲痛,語氣凄婉,後面說了什麽已不知道了。小可快不行了,不行了……在蘇岩腦中嗡嗡的盤旋,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下一秒便跌跌撞撞的向門口沖去。

“小岩!”身後同時響起數聲擔心的呼喊。

蘇岩步履踉跄,額上手上的冷汗沒完沒了的往外冒,急得渾身發熱。

“發生什麽事了?”齊宥跟出來拽住他的胳膊。

“我……醫院……小可他……”哆嗦着嘴唇語無倫次的說。

“上車。”齊宥猜出了個大概,動作有點粗魯的把蘇岩推上車,面無表情不發一語以最快的速度朝醫院開去。

車還沒停穩,蘇岩已迫不及待打開車門了,像一陣風似的飛奔離去,該死的小東西,嫌命長是不是?齊宥惱怒的皺了皺眉頭,慢慢的跟上去。

氣喘籲籲的打開門,病床前圍了一圈的人,醫生護士束手無策的在一旁垂手而立。米媽媽雖然竭力壓抑着不哭出聲,但破碎的哽咽聲還是像魚吐泡泡一樣時斷時續的往外冒。米爸爸輕輕地拍着米媽媽的背,給她安慰和力量,臉上也是一臉的悲切,還有米可的奶奶、妹妹、伯伯……都沉浸在悲傷的氛圍裏,心情沉重不堪。

米可艱難的擡起手向蘇岩比了個手勢,真好!撐下來了,在臨死之前還能看到他,還能看到他那溫暖的微笑,永別了!我心愛的人兒,今生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運,一定要幸福快樂啊!一顆淚從米可眼角滑落而下,幸福的閉上了眼睛,嘴角甜蜜的上揚。

“小可,我的小可啊!我可憐的兒啊……”悲痛欲絕的米媽媽撲到米可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哭聲那麽悲怆凄涼,就算是鐵石心腸之人也不禁為之動容。在這種情況下,蘇岩也幫不上什麽忙,留在這裏或許還會給他們增添麻煩,深深的看了米可最後一眼,向門外走去。

齊宥背靠着牆,屈着一條腿在走廊等着,看見蘇岩低着頭失魂落魄的從他面前經過,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這還是那個他認識的小鬼嗎?打擊真有這麽大?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蘇岩來到那條以前和米可一起走過的小路,找了張長椅坐下,夜深露重,晚風涼飕飕的,天邊只有幾顆寒星在閃爍。

蘇岩只着一件白襯衫卻渾然不覺得冷,這小家夥在自虐麽?那細胳膊細腿的怎麽能經得起這涼意的侵襲?為了一個死人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還得活下去啊!念在“一夜夫妻”的份上,把外套借給他好了,齊宥不情不願的脫下外衣披在蘇岩身上。

“謝謝。”頭依舊垂着,聲音只有自己聽得見,蘇岩很難受,心裏像被一堆亂石堵塞住了一般,想哭卻哭不出來,這使他更加難受,像是一個患了感冒的人想打噴嚏,努力許久,最終張開嘴卻只吐出一團空氣,情緒發洩出來或許會好一些,可為什麽哭不出來呢?

人吶!有時很偉大,在死亡面前卻又如此的渺小,想想一個如此鮮活的生命,這一刻還在你面前蹦蹦跳跳、說說笑笑,下一刻卻去了另一個冰冷的世界。從此以後,你再也看不見那個可愛的人,再也聽不見他天籁般的聲音,再也觸摸不到他溫暖的身體,他就這樣憑空的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以前說哪裏哪裏死了人,還真沒什麽感覺,可是一個和你相處近十年的人,永遠的離開了,這麽真實,這麽具體,這種震撼實在太大了。

在不久的将來,自己也會跟随前人的腳步進入一個空幻虛無的未知領域,而新的一批人又會把漸漸隐沒的足跡填滿來,“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只有清風明月、山川河流是永恒的嗎?人真的只是天地間匆匆而過的一位客人嗎?這寄宿的時間也太短了吧?

想到米可那麽好的一孩子,還有大好年華,怎麽就這樣走了呢?雖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萬物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逐步走向死亡,只不過存活時間的長短不同而已。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可是想象終究只是想象,發生在現實中,一時半會他還真是難以接受。

差不多也就夠了吧!還真打算杵在這裏過夜啊!真恨不得一掌劈暈這小家夥,打包帶走,齊宥惱火的想,現在的他可是感覺到冷了呢!

“好點了吧!我送你回家。”吹了這麽久的風,腦袋也該散完熱了。

“哦。”蘇岩麻木的站起身,呆呆的跟在齊宥身後。

蘇岩兩眼無神的盯着車窗外,滿臉的憂傷,“今天下午小可還幫我過生日來着,那時的他精神多麽好,可沒曾想到竟是回光返照,早知道的話,我就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了,唉!”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齊宥聽的,嘆息聲輕不可聞。

現在仔細想想,小可是不是早就感覺到了死神在慢慢的靠近?眼前不由的浮現出他那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表情,蘇岩有點自責,自己怎麽能如此粗心大意呢?

齊宥瞥了他一眼,蘇岩愁眉苦臉的樣子讓他心裏很不爽,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樣子嘛!裝什麽老氣橫秋,玩什麽深沉?也不看看那副表情适不适合自己,真是醜死了!再說了,就連你都有未蔔先知的能力,那些算命的還活不活了?

“喂喂!你這麽往上一磕,這樹馬上得夭折喽!”這死小孩,長着兩只大眼睛原來是用來裝飾的。

“對不起。”蘇岩對齊宥的玩笑話絲毫笑不出來。

“家庭住址、鑰匙一并給我。”齊宥伸出手,沒好氣的說,那架勢有點像在打劫。

蘇岩在褲兜裏摸索了半天,遞上鑰匙,“8棟第一道樓梯口302。”機械的報出地址,氣得齊宥直想揍他,還真給啊!萬一現在在旁邊的不是他怎麽辦?明天回家門鎖都可能讓人給換喽!神志不清到這種地步?至于麽!怎麽像林妹妹一樣多愁善感,人終歸要死的,心腸硬一點才能活得更好更輕松哇!這麽多親戚朋友,每走一個,就打擊成這幅摸樣,還讓不讓人活了?一言不發的扯過蘇岩的胳膊。

這套房是兩室一廳的,大概一百平方米左右,是蘇岩的父母剛結婚時買的,後來也沒考慮過換更好更大的房子。按蘇爸爸的話說就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太過舒适的外部環境會讓人變得懶惰,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知足者常樂嘛!

蘇岩一進門就坐在沙發上,垂着頭毫無反應,齊宥看見他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有點于心不忍,遂開口說道:“生命中,不斷有人離開或進入,然而,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記住的,是不是永遠不會消失?他是走了,可是你還活着呀!他還在你的記憶中,不是嗎?況且他走得很安詳,沒留有什麽遺憾。”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他知道米可一定是含笑九泉的,因為蘇岩趕到了。

诶?蘇岩仿佛被這一席話從夢中驚醒,他這是在安慰自己嗎?心裏湧過一陣暖流。

“我回去了。”齊宥轉身欲走,卻被蘇岩拉住了手,“別走。”再陪我一會,就一會兒。

齊宥微眯着雙眼俯視他,這樣可不行啊!一直都沉浸在這種恍惚的狀态中,再下去精神非崩潰了不可,得找點什麽事轉移注意力才行。順勢将蘇岩推到,欺身而上。

“你幹什麽啊!”停止思想的游離,大聲質問。

“不是讓我陪你麽?”齊宥笑靥如花。

“不是這種陪啦!就想讓你安靜的呆在身邊而已。”什麽人嘛這是,有這麽會錯意的麽?蘇岩連滾帶爬的站起身,跳往一邊。

齊宥拉過他的一只胳膊,往懷裏一帶,圈牢來,“可我理解的就是這樣。”齊宥故意蹭蹭他的臉頰,壓低聲音說:“不喜歡沙發,就去床上吧!”把小家夥往肩上一扛,任憑他拳打腳踢。

再一次被摔在床上,他媽的混蛋,蘇岩用手肘撐起身體,這個笑裏藏刀的家夥,上一次的教訓夠刻骨銘心的了,絕對,絕對不要重蹈覆轍!“喂!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可理喻!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給別人好嗎?”蘇岩的怒氣由星星之火演變成燎原之勢。

齊宥笑得更歡了,回來了呢!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鬼頭嘛!只不過這件事真有這麽難以忍受麽?是自己技術太差沒讓對方樂在其中?一個前進一個後退,“我看你精神不濟,才想安慰你的呀!這麽不領情哦!”瞬間換成一副傷心相,故意用幽怨的眼神盯着蘇岩。

“呃,不用了,現在飽滿着呢!”看着齊宥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疼了,原來是誤會人家了啊!不好意思的笑笑。

齊宥憋笑差點憋成內傷,這也太好騙了吧!莞爾一笑,“精力豐沛可不利于睡眠呢!”一個餓虎撲食,手已探入衣服裏面,沿着脊梁一點一點往上爬。

“你個混球,我擦你大爺的。”蘇岩使出吃奶的力氣掙紮,臉紅得賽過關公,又急又氣,又怒又羞,這個不要臉的,不要,絕對不要,疼的可是自己!即便是喜歡的人也不可以!

“出口成髒啊!小岩可真有能耐,罵人的聲音也好好聽哦。”齊宥一臉笑嘻嘻的,風輕雲淡的看着奮力掙紮的蘇岩,體力可不是費在這的呢!彎下腰,伸出舌尖輕舔着蘇岩的耳朵周圍,這是他的敏感帶之一。

蘇岩果然停止了反抗,雙手緊抓着床單,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輕輕的抖動着,難耐的撇過臉,縮着脖子。跟我鬥,你還嫩了點,不見血就讓你死得透透的,齊宥笑得好不得意。

只經一場纏綿,蘇岩就累得昏昏欲睡,現已沉入黑甜的夢鄉,都還沒盡興呢!你小子就給我先撤了,膽子夠大啊!齊宥無奈的笑笑,修長的手指撥弄着蘇岩額前被汗水濡濕的劉海,這樣也好,精神和身體都達到極限了才能睡個安穩覺,否則無論哪一方醒着,都夠辛苦的!明天是新的一天!把今天不快的事全忘了吧!

俯下身,在蘇岩額上落下輕輕一吻,“生日快樂!”鑽入被中,抱着蘇岩,本來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讓他從悲傷中清醒過來,結果還是做了,蘇岩耳邊傳來喃喃低語:“怎麽辦?小東西,我好像喜歡上你的身體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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