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等張素芬和她那個神婆幹娘被抓的消息傳到疙瘩村的時候, 整個疙瘩村都炸了。
原本去公社給張素芬求情的徐福貴,那嘴還沒張,就被公社裏的幹部劈頭蓋臉的批評了一頓, 還當着死對頭劉有才的面。
就因為這個搞封建迷信, 滿嘴大仙的人是他這個當生産隊隊長的侄媳婦, 而他沒有起到舉報,教育的作用。
搞封建迷信的要是旁的村民,那這對他這個大隊長沒啥影響,可偏偏那人叫他二叔, 他怎麽撇都撇不掉的關系,在得知舉報人是川子媳婦後, 他這滿肚子的火氣怎麽壓都壓不下去。
這川子的那個媳婦,必須要教育了, 走在回去路上的徐福貴臉色陰沉的要命。
此時的徐家, 那已經炸翻天了, 江桂枝,王鳳,張大嘴她們都來了, 徐家那不大的院子裏也擠滿了人。
“你咋這麽歹毒,那可是你大嫂,你竟然去公社舉報她?”
被徐川攙扶着的徐老太怒聲指責着姜苗。
“你們從神婆那搞來的藥想毒死我, 我為啥不能去公社舉報?”
姜苗的質問,讓徐老太滿臉的心虛,她咋知道她們想用藥毒死她的?
院子裏的人都忍不住唏噓,用藥想毒死姜苗, 這也太歹毒了吧。
“老三媳婦, 你說的話我咋聽不懂啊, 誰要毒死你啊?”
徐老太開始裝起了糊塗。
“當然是你和張素芬啊,那天,天還沒亮……”
姜苗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把那天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甭管院子裏的衆人信不信,反正她該說的都說了。
姜苗不知道的是,村子裏有個嬸子的兄弟就在公社裏,那天神婆家裏案板上那張寫了姜苗名字,生辰八字,什麽時候死的咒紙上的內容,最後通過這個嬸子傳回了村子裏,也側面證實了今天姜苗在院子裏說的這番話。
後面的徐老太變成了村子裏大家口中歹毒的人 ,她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村裏的娃見了她吓得都往家裏跑。
最後十裏八鄉都知道疙瘩村出了一個想毒害兒媳婦的惡婆婆。
……
“川子他二叔回來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徐川的爹死的早,這個二叔徐福貴在徐川家挺有話語權的,見他回來了,就連徐川都感覺有了主心骨似的。
“大家夥怎麽都圍在這啊……咋不去上工啊?”
徐福貴笑吟吟的說道,臉上之前的陰狠早就消失的幹幹淨淨了,但是如果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笑并沒有達眼底。
“回去吧,都快回去吧,這是徐家的事……”
村民見徐福貴趕人,也不好再繼續留在這,都出了徐家的院子。
“大嘴,你在這幹啥?回家做飯去。”
徐福貴知道這個老大媳婦和姜苗關系素來好。
張大嘴向來最怕這個公公徐福貴,她心裏感覺有點不安,想繼續留在這,可徐福貴瞪她一眼,她吓得立馬就縮了脖子,走的時候,擔憂的看了一眼姜苗。
姜苗見徐福貴來者不善,就給一直還賴在這的劉小珍使了個眼色,劉小珍這才肯走。
徐福貴見村裏人都走的幹淨了,現在院子裏剩下的都是他們老徐家的人,他看了眼一旁的王鳳,
“老二媳婦,去把大門從裏面關上,用木頭把門插好。”
王鳳瞅了一眼姜苗,沒有說話,而是乖乖的去插門了。
徐福貴見啥都弄好了,這才把目光落在姜苗身上,臉上的笑意不知道啥時候已經收了起來。
“老三媳婦,你以前幹的那些好事,我都知道,我以為你會改,可你越發的變本加厲,在這個家,你好吃懶做,自私刻薄,眼裏沒有你這個婆婆,害的她摔斷了腿,對你男人又打又罵,磋磨你侄子侄女,不敬大嫂……現在又把你大嫂送進了看守所。”
徐福貴越說,臉色越黑,
“在這個家,你這是要翻天啊,不修理你真是不行了,誰家的媳婦敢像你這個樣子?”
“川子,今天你就放心的揍她,按不住她,咱這還有這麽多人哪,就不信還對付不了一個丫頭片子。”
徐川見二叔過來給他撐腰,他心裏也有了些底。
徐老太見狀,甭提多高興了,随手把窗戶下面那根有手臂粗的扁擔遞給了兒子徐川,瞅着姜苗,惡狠狠的說。
“用這個打她,打死這個攪家精……讓她這麽猖狂,把她的腿給我打斷。”
讓她眼裏沒有她這個婆婆,欺負她……還害的她的腿到現在都沒好。
徐川接過她娘手裏的扁擔,朝姜苗走過去。
徐老太整個人變得亢奮又激動。
“打,給我打那個無賴,不要臉的懶貨,讓她纏着咱家不肯離婚……揍死她。”
姜苗看不對勁,拔腿就跑,江桂枝她們跑上前要去按住姜苗。
“抓住她,她在那……”
要不是徐老太的腿現在瘸了,早就恨不得去抓姜苗了。
“打她,快打她……讓她敢磋磨咱娘幾個……這次不給她點顏色瞧,還真拿咱老徐家沒人了啊。”
“川子也是個沒本事的,他要是像王瘸子那樣,早就把這個城裏來的丫頭片子給治的服服帖帖了,讓她在這家裏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更不用提敢欺負你們了。
你們一家也都是泥捏的人,被她欺負成這樣子,怪不得她敢去舉報,把老大媳婦送進看守所。這次必須要好好揍她一頓,讓她知道馬王爺幾只眼,否則這眼裏就盛不下人。”
徐福貴看着院子裏的幾人追着姜苗打,他悠閑的坐在凳子上,慢條斯理的抽着旱煙,臉上帶着陰恻恻的神情。
他剛剛去公社,因為老大媳婦這事,公社不僅批評了他,甚至這大隊隊長都有點不想讓他幹的意思,還是他又賠笑臉又保證的才讓對方沒繼續說啥,這個城裏來的女知青,真的就像川子他娘說的那樣,是個十足十的攪家精,不僅把大嫂家折騰的不像話,現在竟然還牽連到了他。
今天必須要教她個乖……還有川子也是,哪家男人不揍媳婦?川子倒好,不僅不打媳婦,還反而被媳婦打,瞧他那點出息。
徐福貴往凳子腿上磕了磕煙灰,又拿出裝煙絲的布袋,從裏面掏出一撮煙絲塞進煙杆裏……
而姜苗那邊,江桂枝她們壓根就抓不到她,姜苗靈巧的很,東躲西閃的,一直在拖延時間,姜苗瞅到機會,跑到了屋子裏,把門從裏面給插上,又眼疾手快的把窗戶也給卡上了。
徐川他們正在踹門,就在門快被踹開的時候,院子裏忽然傳來劉有才的聲音,
“我看誰敢動我閨女!!!”
剛剛姜苗給劉小珍使眼色就是讓她回去喊她爹劉有才去了。
“有才,你咋來了?”
徐福貴從凳子上連忙站了起來,手中的旱煙也顧不上吸了。
“我要是再不來,我閨女說不定就被你們徐家給打死了。”
劉有才冷冷的瞅着徐福貴,他一直在家裏等着哪,閨女小珍來喊他,他就連忙跑來了,和他一塊來的還有胡嬸,閨女劉小珍,兒子劉小江,還有幾個堂侄子,他們一個個手裏都拿着棍。
“啥你閨女?你閨女小珍不是在這的嗎?”
徐福貴一時腦子有點懵了。
另外一邊,胡嬸和劉小珍猛地扒拉開砸門的江桂枝和徐川他們,然後拍門。
“閨女,娘來了,出來吧,你爹他們也來了,看今天誰敢動你一根頭發絲。”
姜苗聽到了胡嬸的聲音,她放下手中提前兌好的辣椒水,打開們,走了出去。
“有才,她啥時候變成你閨女了?她可是城裏來的女知青。”
徐福貴指着姜苗,眉頭緊皺。
“她是我前段時間認的幹閨女,咋的?不行?”
劉有才嗆徐福貴。
這邊從屋裏出來的姜苗,來到徐川跟前,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扁擔,然後毫不手軟的把手中的扁擔朝徐川身上砸。
“敢打老娘,我讓你打……甭以為你有你那個二叔撐腰,我就沒人撐腰?我打死你個狗東西……”
徐川被姜苗打的抱頭亂竄,這中間甚至“誤打”了江桂枝幾棍,讓她剛剛幫徐川抓她。
“別打了……別打了……我的胳膊……”
徐川被打的嗷嗷叫,徐老太見兒子被打,急的不行,手中拄着的木棍都掉在了地上,恨不得去上前幫兒子。
“他二叔啊,你快管管啊,那個攪家精打川子哪……”
“老三媳婦,你給我快住手。”
徐福貴上前要去攔姜苗,被姜苗一棍打在了背上。
只聽嘭的一聲,這是棍落在肉上的聲音。
徐福貴悶叫一聲,疼的臉上的眉頭都死死的皺在了一起,背上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疼,手中的煙杆也掉在了地上。
姜苗還不依不饒的追着這叔侄倆打,把人打的叫個不停,仿佛老鼠似的亂竄,一旁的劉有才看着徐福貴被打,心裏別提多解氣了,他很早就想揍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徐福貴了。
“娃他爹……”
江桂枝要護着徐福貴,被姜苗打了幾棍,再也不敢往前湊了。
徐福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川子媳婦竟然敢對她這個當生産隊隊長的二叔動手,這簡直是沒王法了……
被狠狠收拾了一頓的徐福貴,拖着老胳膊老腿,躲到劉有才身後,
“有才啊,有才啊,你快管管你這個幹閨女……她要打死我這個二叔啊……”
劉有才看把人教訓的差不對了,就給姜苗遞了個眼色,
“閨女,別打了……先歇歇。”
姜苗拄着扁擔,擦了一把額頭上打人打出來的汗,指着躲在劉有才身後的徐福貴,一臉的陰沉,
“你個該死的老東西,慫恿你侄子打我,你給我等着,等晚上半夜你們都睡着了,我拿着一把刀,把你們全給宰了……”
徐福貴吓得腿頓時軟了,這個死丫頭片子不會真能幹出這事吧?
“富貴啊,你看你們把我閨女欺負成啥樣了,把人逼成啥樣了,你們晚上都小心着點吧。”
劉有才也在故意恐吓徐福貴。
“有才啊,你好好勸勸她,不要讓她幹傻事啊。”
徐福貴有些慌了,狗急了就咬人的道理,他是知道的,現在有了劉有才撐腰,她已經敢打他了……
“哼,你們徐家仗着人多勢衆,欺負人一個下鄉來的知青,不就仗着人家疙瘩村沒人嗎,可以随便任你們欺負,你們就是活該,我這個幹閨女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們一家就等着吧,她是不會給你們善罷甘休的。”
劉有才的話讓一旁的徐老太給慌了神,她瞅着神情怨毒的姜苗,忍不住往後悄悄退了退,她知道她們要下毒毒死她,她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徐川趴在地上,仿佛一條只知道喘氣的死狗,他被姜苗打的,渾身疼的不是滋味。
劉有才帶着一幫人來給姜苗撐腰,姜苗跟着劉有才他們走之前,看了一眼院子裏的徐家衆人,恐吓道,
“你們晚上別睡那麽熟……”
等姜苗走後,徐福貴哎呦哎呦個不停,再也撐不住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二叔,這都怪你,要不是你當初出的馊主意,我家咋會把這麽一個禍害給娶回來啊………”
徐老太坐在地上,哭了,埋怨着徐福貴。
此時徐福貴心裏也不好受,他原本尋思着揍這個死丫頭一頓,但沒想到最後反而是他們挨了打。
“大嫂,你這咋能怪我頭上,當初不是川子看上人家,非要和她結婚嗎,我這才那樣做的啊。”
徐福貴當時仗着自己是生産隊隊長,沒少刁難那個姜苗,只要她一天不答應和侄子川子結婚,他就刁難她一天,啥髒活累活都讓她幹,小姑娘咋能頂得住,沒過一段時間,就答應了。
“我不管,那個禍害現在是纏上我家了,你必須想個法子讓她同意和川子離婚,否則我就不活啦……你當初把她弄進我家的,現在也必須把她給我弄走……”
徐老太想起剛剛那個禍害臨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心裏怕的不行。
“他二叔,這個禍害啥事都能幹出來啊,你快想想法子……”
“她不願意離婚,我能有啥法子,打也打不過,原本尋思着揍她一頓,把她打怕了,然後逼她和川子離婚,可她現在有劉有才撐腰,我拿她也沒法子啊……”
徐福貴氣的不行,要不是當初川子非要娶那個女人,現在哪有這麽多事,他這個二叔把人給他娶回來了,現在不想過了,又想叫他把人給弄走……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想法子把她弄走,我就天天去你家哭,你大哥現在可就剩下川子這一個兒子了啊。
那個禍害要是再留在我家,我們一家不僅沒有安生日子過,也會被她搞得七零八散啊。
大仙都說了,她就是個攪家精,在誰家誰就倒黴啊,我川子本來是當幹部的命,硬生生被那個攪家精給禍害沒了啊……”
“還不快住嘴,什麽大仙,家裏都已經出了一個搞封建迷信的典型了,你又來?你們是不是成心不想讓我當這個大隊長?”
徐福貴怒斥道,恨不得上去捂住徐老太的那張破嘴。
徐老太吓得不吭了,只一個勁的哭。
徐福貴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徐老太,
“那個大仙真是這樣說的,她在誰家誰倒黴?”
“老大媳婦親口和我說的,這還能有假。”
沒看她家裏的人都倒黴成啥樣了嗎,她的腿摔了,老大媳婦又進去了……這些天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和那個攪家精分不開。
徐福貴本來也信這些東西,再加上他今天因為侄媳婦搞迷信那事,被公社裏的幹部批評,并且還影響了他當這個大隊長,他心裏忍不住信了徐老太的話。
這婚必須要離了,即使不為着川子他們,也要為着他,他當初費盡心機才當上這個大隊長,可不能讓這個攪家精給他禍害沒了。
晚上,徐富貴背上被江桂枝給貼滿了氣味難聞的膏藥,他嘴裏呻/吟個不停,那個死丫頭片子下手真是狠啊。
“他娘,咱今晚睡覺,你把那門還有窗戶都從裏面關好,門用桌子給堵着。”
徐福貴有些不放心,怕半夜那個姜苗提着刀找來。
“你放心,我早就用桌子給堵好了。”
江桂枝心裏忐忑的不行,倆口子,到啥時候沒睡着,一直支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哪,外面誰家狗叫了幾聲,徐福貴就要從床上坐起來。
這一夜,都沒咋睡,而徐家的情況也差不多,徐老太甚至把櫃子都堵在門口了,就怕姜苗來找她報仇。
第二天。
“爹,吃飯了。”
老二媳婦王鳳像往常一樣喊徐福貴,可徐福貴這次冷冷的瞅了她一眼,然後冷哼一聲,進了屋。
王鳳被公公徐福貴整了個沒臉,這還是結婚後的第一次,難道公公是氣她昨個在一旁站着沒有幫她們打姜苗?
“你剛剛給老二媳婦甩臉子幹啥?”
江桂枝有些埋怨老頭子。
徐福貴拉着張臉,
“昨個我都說了讓她把門從裏面插着,要不是她沒插好,咋會讓劉有才帶着人闖進來,他要是不進來,我咋會挨打?
聽說這個老二媳婦以前當知青的時候和那個禍害關系好,說不定她就是故意沒有插門的。”
“應該不會吧,老二媳婦現在和咱一條心……”
江桂枝忍不住為王鳳說好話,其實那天開門的人是大丫,只是衆人都顧着打姜苗哪,就沒注意到大丫。
下午。
徐家的屋子裏坐滿了徐家的男丁,而最有話語權的徐福貴坐在了上首,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徐川坐在了下面。
姜苗和劉有才也在下面坐着,今天,徐福貴把這麽多人喊來,就是為了讓姜苗和川子離婚這事。
“川子媳婦,我這個二叔也不和你繞彎子了,你到底咋樣才能願意和川子去公社離婚?”
這離婚,倆人必須都要到公社去,他即使是疙瘩村大隊長,也沒法子,只能勸姜苗同意。
“我憑啥離婚,我離了婚,一個人還要幹活掙工分,累死累活的,在徐川家多好啊,啥也不用幹,有吃有喝,還有人給我洗衣裳洗腳的……徐家就是個福窩,我要在這個家過一輩子。”
徐福貴還沒說話,徐老太就先忍不住了,
“他二叔,你聽聽,她這是賴上我家了……把我一家當她的長工啊。”
徐福貴眉頭緊皺,想了會,忽然那被揍的青紫了一塊的臉上帶了笑,和藹的看着姜苗,像是拉家常似的,
“我記得你是三年前來的咱村,這麽長時間了,你也沒回去看看,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爹娘啊?”
“想啥想啊,我爹娘待我不親,我當初就是替我大哥來下的鄉,剛來那會,真是受不住,整天幹活,太苦太累了,那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不過幸好我遇到了徐川,過上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好日子,真是謝謝你們當初逼着我嫁給他,我這後半生就在福窩裏過了。”
看姜苗一點都沒有想返城的意思,這可難壞了徐福貴,旁的知青恨不得做夢都想返城,為啥這個禍害和旁人不一樣啊,見她好像打定主意,準備就賴上川子了。
難道她真的就不想返城,徐福貴還想再試試她,
“這算啥好日子啊,我聽說你們城裏過的那才叫好日子哪,咱村裏要啥啥沒有的,又落後又窮,聽說你們城裏人頓頓吃的都是白面,政/府還給你們發布票肉票啥的……再說了,你們知青不是都想返城嗎?”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現在的日子比在城裏的日子還好哪,在城裏要天天幹活,我在這天天躺着睡大覺,啥也不用幹……多美啊,返城幹啥?”
姜苗提起返城就一臉的嫌棄,旁邊的劉有才也幫腔。
“對,還是咱疙瘩村好,讓川子好好幹活掙工分養家,一個大男人,如果連媳婦都養不起,那就還算是男人嗎?”
“有才,你就別在這添亂了,他倆日子過不下去了,還是離了好。”
徐福貴見姜苗一點都不想返城,只能拉低姿态,哄着人。
“姜苗啊,你看,你和川子去公社把婚離掉,然後我給你開一張回家探病的證明信,你返城去,城裏日子美着哪。
在咱疙瘩村,你雖說不幹活,靠川子一個人,可川子他還有老娘,侄子侄女要養,你吃能吃多好啊……能頓頓白面馍馍?吃肉?還是返城好,你可別犯傻。”
“就是,你二叔說的沒錯,我們可都是為你好,旁的知青想返城,你二叔還不給人家開這證明信哪,你可是頭一份啊,拿着證明信趕快離婚返城吧,咱村裏日子過的苦巴巴的有啥好啊。”
江桂枝也忍不住附和。
“呵,你們拿我當傻子啊?這探病返城,我的戶口還留在你們這哪,我的是農村戶口,我回去那就是黑戶,領不到糧食,吃啥喝啥?
傻子才離婚返城哪,你們真當我好騙?”
姜苗忍不住冷笑,就是不願意離婚返城,這可氣壞了徐福貴,
“說你傻你還不信,你回城找份工作,把戶口從咱疙瘩村扒回去不就行了嗎?”
徐福貴真想敲開這死丫頭的腦門,看她裏面究竟在想些啥,他把旁人都搶破頭的返城證明都送到她面前了,她還不要,哪有這樣的。
“那工作都是分配好的,一個蘿蔔一個坑,還想蒙我?”
徐福貴被她氣的胸口疼,說她精明吧她傻,說她傻吧她又精明的不行,但他也不敢兇她,怕她一氣之下更加不願意和川子離婚,只能壓着滿腔的火氣,好聲好腔的哄着面前這個禍害。
“城裏工作好找的很,叔不騙你,真的,那廠裏現在缺人,讓你家送點禮,你就能進去了。”
“廠裏缺人?我咋沒聽說過?”
姜苗滿臉的懷疑和不相信。
“真的,你叔我天天去公社開會,聽來的,你在疙瘩村能聽到啥?再說了,你都下鄉三年了,城裏的情況和你之前的早就不一樣了。
返城吧,返城當工人多光榮,一個月能拿二十多塊錢哪,那日子比着疙瘩村可是強太多了,再說了,當工人比着種地一點都不累,你在疙瘩村雖然啥都不幹,但也閑的發慌啊,對不對?返城,回家看看爹娘去。”
徐福貴苦口婆心的勸着,姜苗臉上露出了一絲松動,她看向徐川。
“徐川,我和你離婚返城,你在疙瘩村可不能結婚啊,你要等着我,我在城裏當不成工人,就還回來,咱倆繼續過日子。”
姜苗的話,可把徐老太給吓壞了,啥,這個瘟神還要回來賴她們?
徐福貴連忙給徐川使了個眼色,讓他先答應下來。
徐川瞅了一眼二叔,然後看着姜苗,勉強的點了點頭,天哪,這個女人可別再回來了……他一點都不想再和她過日子了。
徐老太尋思了,等這個攪家精前腳走,她後腳就立馬找人給兒子說媒,還等着她,等個屁……
“那明個早上你就和徐川去公社離婚,你看咋樣?”
徐福貴和姜苗打着商量,姜苗突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我不離婚,也不返城。”
“你這咋又反悔了?”
徐福貴,徐老太他們都急了,剛剛還願意返城哪,這咋又不願意了?
“我和徐川一離婚,那我返城家裏也沒我住的地兒了,我家裏人都知道我在疙瘩村結婚生子了,他們肯定不讓我進家門,都嫌我丢人,我還是不離婚好,至少有地方住,有飯吃,日子過的也不賴。”
姜苗像是剛想起來這樁事似的。
徐福貴想了想,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徐家給你拿點安家費,你返城先安置着。”
“安家費?”
姜苗眉頭緊皺,看着徐福貴伸出了五個手指頭,她一臉的嫌棄,
“才五百塊錢啊?”
五百塊錢?
徐福貴被吓了一大跳,連忙解釋道,
“是五十塊錢,咱家裏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壓根也拿不出那麽多錢來,你體諒體諒。”
“五十塊錢,你打發叫花子哪?”
姜苗站起來就要走,被江桂枝她們連忙拉住。
“那你想要多少?”
徐福貴急忙問道。
“那至少也要一千塊錢啊。”
姜苗撇了撇嘴,說了個數,把在場的徐家的人都快吓死了。
“你個小娼婦,你真敢要啊……”
徐老太被氣的對姜苗破口大罵,要知道一千塊錢在鄉下都能起兩間房子了。
“這一千塊錢,我們徐家就是砸鍋賣鐵也拿不出來啊,這樣,叔再給你添點,也甭五十塊了,咱湊個整數,一百塊咋樣?”
徐福貴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和姜苗讨價還價着。
“一百塊???”
姜苗明顯看不上徐福貴口中的一百塊錢,她把目光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低着頭的徐川。
“我和他結婚三年,給你們老徐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又當牛做馬的,想拿區區一百塊錢就打發我,做夢!!!”
姜苗坐在凳子上,翹着二郎腿,斜了一眼徐福貴,她眼睛轉了下,
“一百塊也行,不過要讓我帶走栓娃。”
“啥?你想帶走栓娃?栓娃是我徐家的根,只要我這個老婆子活着,你就休想帶他走。”
旁人還沒說話,徐老太一聽姜苗要帶走她的寶貝疙瘩,她頓時不依了起來。
“那就沒得說了,這日子咱就繼續過下去吧。”
姜苗站起來又要走,被瘸腿的徐老太給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你不能走,你必須要和我兒子把婚給離了。”
“三百,三百,我們老徐家只能拿出三百塊錢。”
徐福貴咬咬牙,又往上添了兩百塊錢。
“呵……”
姜苗眼底滿是嫌棄,仿佛三百塊錢都入不了她的眼。
這城裏的丫頭片子胃口咋這樣大啊,徐福貴見她連三百塊錢都看不上,實在沒法子了,只能來到劉有才跟前,拉下臉子求他。
“有才啊,今天能不能先把咱倆的恩怨放一放,你幫我勸勸你幹閨女,這三百塊錢真的不少了啊……就算我求你了。”
“這個時候想起來我來了?”
劉有才明顯還是對之前他搶了他生産隊大隊長的事耿耿于懷,他哼了一聲,沒給徐福貴好臉子瞧,徐福貴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求他,好話說了一籮筐。
後面劉有才才不情不願的幫他勸姜苗,
“閨女,這三百塊不少了,你就拿着吧,返城去再找個好人家結婚。”
“幹爹,這三百塊錢夠幹啥的啊,去百貨商城買幾件衣裳就沒了。”
劉有才見閨女不願意,只能看向徐福貴,
“富貴啊,要不你再給她添個一百塊錢。”
“再添一百塊錢?”
徐福貴震驚出聲,那不就四百塊錢了嗎,天老爺啊,那可是整整四百塊錢啊,幾年還掙不到這個數哪。
“四百塊她就願意返城了?不會再繼續要吧?”
“你放心,她那有我那,她要是拿着這個錢,還不願意和川子離婚,我這個當幹爹的就饒不了她。”
劉有才和徐福貴打着包票。
徐福貴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扭頭和徐老太,徐川他們說起了悄悄話。
“他二叔,這四百塊錢給她,只求她能走……實在受不了了。”
徐老太疼的心都在滴血,但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錢還能再掙,要是這個禍害繼續賴着他兒子,那花的錢恐怕就不止四百塊了,這個禍害就是個敗家娘們。
“給她吧,二叔,讓她走,我不想再和她過日子了……”
徐川也疼錢,這四百塊錢,也把他家的家底快給掏的差不多了。可比着花錢,他更受不了她的磋磨,這就當花錢消災了。
……
“這是四百塊錢,你拿好,現在就去公社和川子離婚,咋樣?”
徐福貴怕姜苗再出爾反爾,就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現在?會不會太趕了,這才上午,要不下午去吧。”
姜苗有點不樂意。
“不趕不趕,你們騎我的自行車去公社,快的很,一會就把手續給辦完了,辦完離婚,你下午就能返城去了,看,這返城的證明信我都給你開好了,你快拿着。”
徐福貴把手裏的證明信遞給姜苗,姜苗拉着個臉子,不情不願的把證明信接了過來,塞進了口袋裏。
姜苗被江桂枝她們往門口請大爺似的請着,大門口早就已經停好自行車。
徐福貴,徐老太她們見姜苗和徐川終于去公社離婚了,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但這個心依舊還沒有放進肚子裏哪,就怕中間再出點啥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