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

本回內含大量BG 不習慣請繞道(是要叫人繞去哪XD)

後來他人到了美國。發生了一些事,遇到了一個同樣有着美麗眼睛的女孩子。他跟女孩子很快陷入熱戀,發現彼此有多麽合适,彷佛就是注定好要牽手成為伴侶的。

他們的确一起走過一段路,也對彼此承諾過我願意,他們結婚了,也即将迎将最親愛的女兒出生。

他幾乎都可以想像女兒未來會長得什麽模樣,會用什麽柔軟的嗓音叫他把拔。想到那圓圓胖胖的小手小腳,想到那奶聲奶氣的聲音……他很期待,非常期待,覺得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幸福圓滿過。

後來,他的世界崩毀了。他聽不到嬰兒的啼哭,只聽到自己的哭聲。沒有親愛的妻子,也沒有期盼的女兒。

什麽都沒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渡過那之後的每一天。似乎除了酒精之外他再也想不起其他。

他想死。除了死之外他不知道有什麽其他的路可以走。於是他買來了手槍,細細地擦拭着,很輕松的,他想,只要對着自己的腦袋,一槍下去,就可以離開了。

但不曉得為什麽,他将子彈全填進去之後──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放那麽多粒,明明只要一粒就夠死,突然一陣沒來由的疲倦襲卷了他。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有着他最親愛的妻子,抱着的是他們的女兒,女兒果然跟她長得很像,圓碌碌的眼,非常美麗可愛。

他覺得很高興,卻又很哀傷。盡管在夢裏,他依舊知道她們已經死去,也明白這只是個夢。他不知道為什麽,只是不停呢喃着對不起。他明明該說更多,說些更親密的話語,但他除了對不起之外,什麽都說不出口。

「別說對不起啊。」他的妻子笑着,非常溫柔。「就算是你找來最好的醫生,用上最好的設備,這還是我跟孩子的命。」

他哭得泣不成聲。

「但是,我跟孩子很幸福。你看,你這麽愛我們。就算是她,就算是還來不及叫你一聲爸爸的她,也知道你到底有多愛我們。她記得她還在我肚子裏,你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她知道你是她最愛的爸爸……來,你抱抱看。」

妻子将女孩抱給他,他抱入懷裏,那樣溫暖,充滿了奶香。為什麽都不在了?為什麽他不能擁有?

「你擁有啊,你一輩子都擁有我們。」妻子輕輕地說。「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在你腦海裏的那些,沒有人搶得走。」

「但那太短。不夠。」他還想要牽着妻子的手,一起走到很久很久以後。

「永遠都不夠的,對不對?」妻子笑得很燦爛,将孩子從他手上抱了過來。「親愛的,這是你的功課。而我想要看着你幸福。看着你牽着另一個人的手,吻着那個人,露出像你對我那樣的微笑,而那個人給你現在的我所不能給你的。我會祝福你們一輩子都幸福,我跟孩子都會很高興。」

為什麽不說別愛上別人?為什麽不說一輩子只有你一個就好?他呢喃地問着。

「那不是我想給你的愛啊。我想要看着你笑,看着你幸福,我不想要看着你難過地哭泣。」妻子的聲音那樣柔軟。

他搖搖頭。「但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讓我跟你走。」

「你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也不會遇得到我的。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我的人生本來就到那時為止,謝謝你,我真的非常幸福。答應我,好好地活下去,再去愛人,也去被愛。」

「我……」他頓了頓。

「你想想,若今天先走的人是你,你希望我和孩子們怎麽樣?」妻子的目光那樣堅決。「親愛的,答應我。」

他被這問題問住了。他想,若是他先走。他也希望妻子和孩子能夠好好地活下去,遇到一個真心照顧她們的人。「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地活下去。我答應你。」他的聲音是發顫的。

「後面那兩個呢?」

果然還是被發現了。他哽咽着。「我不知道。我、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做得到……但我答應你,我會努力。就算答應的是夢裏的你,我都會努力。」

「聽你這樣說,我真高興。」妻子對他再度綻開笑顏,懷裏的娃兒像是感染了母親的情緒,也笑得可愛。

他醒了過來,帶着最愛的兩個人的笑。望着那把手槍,顫着手流着淚把子彈一粒粒地取出。

他時常倒滿整個杯子的酒,看着那或許透明或許深紅紫的液體,有時忍不住喝了一些,但更多時候他想到夢裏妻子的笑容,終於又把酒拿去倒了。

就算是夢也要恪守的承諾。他很盡力。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再也不需要酒。那一天,他看到他很久沒有動的相機,他開始喜歡上照相是跟妻子在一起之後,總是想把妻子的笑容拍起來,妻子懷孕後他拍得更多。

他試着按了下快門。剛開始覺得好困難,手顫得根本沒有辦法下手。但他好像又看到妻子的笑容,像是一種鼓勵。

他開始瘋狂地照相,拍很多很多的人。有一天,他在路上剛好想拍個人們來來往往的街景,卻剛好拍下一樁車禍,撞到他人車子肇事者飛快逃逸,但他正巧拍了下來。

他立刻打電話報警,之後才知道被撞的駕駛是位孕婦,緊急送醫之後母子均安,而且他提供的證據讓警方順利地逮捕了肇事者。

還好沒事。原來他也真的有幫得上忙的一天。就算不是他的妻女。他能幫助另一個家庭,幫助另一個男人。他做到了。那之後,他發現他可以離開美國了。事實上他的妻女都葬回臺灣,但在葬禮之後,他是飛也似地逃離臺灣,因為他還沒有辦法面對那些。他知道她們已經死去,再也不會回來,但之前的他,還是不想面對。

但,這件事後,他終於能回臺灣了。

他認識了Lucky,之後也跟高宇習重遇了。還跟高宇習成了床伴。高宇習對他來說,的确很特別。他不知道怎麽說,他對高宇習的感情不是愛情,但高宇習卻是一個讓他願意依靠訴說的人。

雖然他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妻子的事。這事他真的不願意說出口,他讓太多他身邊的人擔憂了,他不會忘記那時的親友都多麽害怕他去死,而他自己也無能為力,就算是現在,也許他的家人都還沒有真正從那時的恐懼平複過來。

他不想要高宇習也成為其中一員。

當然他明白高宇習一定知道他也許發生過什麽事,但那可以有很多版本,高宇習沒必要知道那麽悲傷痛苦的事情。

妻子生日那天,他靜靜的唱完生日快樂歌,吃完蛋糕,明明應該要開心,至少他慶祝了,但他卻那麽疲倦。趴在桌上,他又做夢了。

夢裏妻子跟他說,高宇習是個很好的人,要他把握。他也知道高宇習有多好。但他還是不想要妻子離開。妻子說我一直都在啊。他流着淚說你早就不在了。妻子對他笑得很溫柔,像是用笑容說着她的守護。

他一點都不想醒來,但妻子卻跟他道別。醒過來的他,覺得冷到了極點,看了時間才發現過了十二點。他告訴自己不應該要在此時此刻找高宇習,但他卻不能控制地打了電話給高宇習,無法自抑地上了高宇習。

那是他的發洩,他知道的。但高宇習卻什麽都沒說地溫暖了他,甚至還對他笑得那麽柔軟,他內心似乎有什麽在顫動着。

但那是愛嗎?他不以為。他不覺得自己現在還有愛上任何人的能力。只是感動罷了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不過他卻愈來愈常在聽着女歌手的歌的時候,彷佛像是聽到妻子的聲音,告訴他,會好的,會好的。

妻子很喜歡那個女歌手,在美國的時候,要看到女歌手現場表演不容易,妻子又很快地懷了孕,他跟妻子說等生了小孩後再回臺灣看吧。妻子也笑笑說好,卻再也沒有機會。

所以他想要幫妻子聽個夠。

那是為什麽跨年時他會答應的原因,他想幫妻子完成這個願望。他想,妻子會很高興。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跨年的會場牽住高宇習的手,或許只是他覺得高宇習有點冷。但牽住了高宇習的手,覺得變得溫暖的卻是他。這是妻子給他的祝福嗎?聽到女歌手的歌,他落淚了。

他還是好想念妻子。好想念。但他也想要跟妻子說,他變得更堅強了。至少他可以跟身旁的這個男人這樣平靜而有趣地相處,他進步了。他真的在努力着。

真的讓他想逃走卻又那麽依戀的是高宇習煮米粉湯給他吃的時候。

他妻子不擅廚藝,但很努力學習,第一次做給他吃的食物就是漢堡排,其實也只是買現成的煎來給他吃,但他那樣幸福而感動着,一輩子難忘的滋味。

高宇習做菜很講究,老實說是妻子就算練到最後也還是沒有到達的程度,明明不一樣,但他的內心有了家的感覺。

有了廚房,有了菜肴的溫度,一切都容易變得不一樣。那打中了他,他害怕自己在其中沉淪,因為太貪戀之前跟妻子相處的那些情感,但他卻又沒有辦法要自己離開。那些太吸引他。

他終究淪陷,喜歡高宇習做菜給他吃的日子,那麽享受,內心卻要自己劃分得更清楚,他不想要自己是因為高宇習做出這些讓他戀慕的事情,對高宇習産生類似愛情的情感。

他感動卻又矛盾着。

直到這個他終於知道高宇習愛的人究竟是誰的夜晚。那些他出口的話其實都在訴說着他的遺憾,但他又為什麽要對高宇習說出這些話呢?他為什麽要鼓勵高宇習去追逐?

他明明大可以笑笑假裝不關他的事就過去了。或是他也可以拍拍高宇習跟高宇習說你好可憐喔,愛上自己的哥哥。

他沒有這樣做,原來是因為他真的愛上高宇習了。

他還不太能接受,但這事實卻那樣鮮明地烙在他心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分不出來。他想,自己是不是因為那些重疊的影子才愛上高宇習的。

他回到家,把自己的故事縮得很短發到一個讨論區去。寫說我發現我愛上了一個人了,但我可能是因為對死去的舊情人那些眷戀不舍以及一些模糊的相似才愛上他的,怎麽辦?

有一個板友的回答擊中了他。如何愛上的,有什麽差別嗎?你就是愛上了啊,恭喜你再度愛上一個人。

對啊。那有什麽差別?就算真的是因為那些他眷戀的溫暖,讓他愛上了高宇習,他難道就能夠不愛了嗎?他問着自己。

完全沒有辦法。他真的愛上了。什麽理由都變得不再那麽重要。他真的愛着高宇習。

他凝視板友那句恭喜你再度愛上一個人,感覺看了很久之後,那些字似乎跟他認識的字都長得不太一樣。

也恭喜我失戀了。他在內心悄悄對自己說。高宇習愛的并不是我。但我告訴他這些,為的不是要讓他愛我。只是希望他解脫,別恨自己。我甚至在那之後才發覺我真的愛上他了。

這麽想着,他打了簡訊給高宇習。之後打電話給哥哥請了假,跟哥哥請假很容易,事實上在妻女離世後,他親友都對他縱容得過分。随後他開始整理行李來,決定要出去散散心走一走。

哪裏好呢?就回家吧。那個在夏日時仍然有着清涼溫度的北海道。他很快上網訂了幾間頭幾天他想要的住宿。

隔天他直接在櫃臺買了機票,出發之前,他想,他應該要告訴高宇習,那些他對高宇習說的話,他自己也應該要做到。

但原來那些是那麽的難,他發覺他竟然也想要霸占着那床伴、好朋友的位置,享受高宇習對他的好,雖然他知道那不應該。於是他內心兩端像是在拔河,瞪着電話瞪了很久,直到他終於決定要撥出的同時,高宇習的電話卻來了。

高宇習在電話那頭對他說着謝謝的同時,他的內心仍在糾結,原來要面對現實真的不容易,就算對有着那樣過去的他,還是很難。但他要自己就割斷那繩索吧,說吧。

他太知道,很多話要是不說,就沒有機會。

所以他終究伸手擁抱了他的失戀。

在北海道,他的時間很多,多得像是可以随處灑一般。於是他拍了非常多的照片,每天光是整理照片,為照片标上詳細的解說就花了很多時間。

但真正讓他花上時間,總覺得寫一個字都要思前想後的,卻是寄給高宇習的明信片。明信片實在很小張,就算他買的是比較大張的明信片了,還是很小張,他得奮力把字縮小又精簡,才能說完他想說的話。

但當然還是說不完,他想要告訴高宇習他的故事。

他現在不怕告訴高宇習他的故事了,原因并不是不怕高宇習痛,而是他終於可以坦然面對他自己曾經有過的痛。

對於妻子他仍然想念,卻覺得自己終於做到妻子所說的,好好地活下去,愛上一個人。

雖然他沒有被愛上,這讓他遺憾也疼痛,但他真的盡力了。

他知道了高宇習的事,他是該讓高宇習也知道他的事。

一張張寫着明信片的同時,他想念死去的妻子,也想念高宇習,到了愛國幸福的時候,他忍不住買了幾組套票,其中兩組他燒給了妻女,有一組他想要送給高宇習。但他還沒有辦法寄出去。他怕帶給高宇習壓力,所以他想,也許他回臺灣再親自送給高宇習,以免他想要給祝福造成誤會。

那天他還單獨敲響了幸福的鐘聲,在萬裏無雲的晴空下。明明是大白天,他卻彷佛看到那個夜裏他跟高宇習放的那第三根仙女棒。

像是敲響幸福的鐘聲,同時也引燃了那些祈願祝福的火花。

現在想來說不定他當時就已經愛上了,否則不會把第三個願望這樣慷慨地送給高宇習,雖然那時的他只是覺得他幸福過了,而妻女也已經走了,這樣的願望,他該送給真正需要的人。但重新回想,或許一切都沒有那麽單純。

不曉得他從美瑛寄出去的明信片哪天會到?但那也不是太重要。他是這麽想着,直到他接到高宇習的電話。

高宇習對他說了那三個字。他沒有想到會有的那三個字。他覺得不敢相信,卻直覺想到美瑛那張明信片。他突然覺得很想知道那明信片什麽時候到達的,也突然懊悔起他怎麽不是寄快遞,那樣他就可以查詢信件到達的時間,雖然說寄張輕薄的明信片還要用快遞似乎是過度誇張的舉動。

他很冷靜地挂了電話,還在想着高宇習到底是不是騙他,高宇習的電話又來了,聲音聽起來很哀傷,說收到了那張明信片。

他解釋了,把他所能解釋的都解釋完畢。也告訴高宇習他真正的想法,說出他的害怕。聽到高宇習說會讓他知道這不是夢,他覺得更不真實。

這樣美好,真的不是夢嗎?高宇習真的不是因為憐憫而起的愛情嗎?抱着這個心思輾轉了一夜,隔天早上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那淡淡的黑眼圈,他突然笑了出來。

就像他怎麽愛上高宇習的問題一樣,高宇習到底什麽原因愛上他,重要嗎?高宇習就算是憐惜他而愛上他的,他就不要了嗎?

不,他要。

相愛已經不容易,哪還有心思計較愛的來由?

所以他很快地寫了張便箋,也把那張愛國幸福的套票一起交給快遞寄給高宇習了。

之後的旅程變得很輕松。他與高宇習相愛呢。多美好的一件事啊。他完完全全地做到了他在夢中對妻子承諾的那些,好好地活下去,愛人、被愛。

為什麽他還在北海道?沒急着飛回臺灣?他想,他大概在等待着高宇習讓他知道這一切真的不是夢。

終於,他到了旅程的最後一個地點,其實也是他名字的由來。他來到位於道南的函館。

他選擇在黃昏時刻到了函館山上,他很貪心,覺得這樣既有白天的景色可拍,也會有晚上的景色可以拍。

卻什麽景色都比不過朝他走過來的男人。

高宇習,是高宇習。

他覺得自己幾乎不能呼吸,卻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內心的快門。

這是比所有夢境都還好美好的現實。他愛的人這樣朝他走來,擁在懷裏,溫度這麽暖,這麽真實。

他覺得自己頓時又年輕了許多,竟然有點手足無措起來,邊跟高宇習聊天邊拍照,他居然每次按下手中的快門都覺得有些發抖,卻不是因為在山上風強勁的關系。

終於,夜幕垂下,眼前燈火點點,身邊的人愈來愈多。高宇習催着他拍照,他也随口應着。可是他其實只想念着高宇習的唇。

吻上去。吻上去。他內心在叫嚣着,随後他的确不顧一切地吻了上去。高宇習像是掙紮了一兩下吧,但他才不放。無論高宇習怎麽掙紮,他都沒打算放。不過看來高宇習跟他一樣沉溺在這個吻之中。那些掙紮原來只是演給別人看的表面工夫。

他吻得幾乎要嘆起氣來,極為喜悅的那種。的确,再也沒有什麽,比愛着的人能夠就在懷裏纏綿地吻着,更讓他覺得幸福了。

作家的話:

本來标題是上下的,結果不小心寫了五回,所以改成數字了。其實小米是個很癡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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