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狗男人害我!!!」

陸知晚的表情管理險些失控,尤其顧太後和顧貴妃也都朝她看來時,她真想原地挖洞。

悄悄掐緊掌心,她牽出一抹生硬的笑:“多謝陛下恩典,只是嫔妾出身鄉野,不擅音律歌舞,任何歌舞到了嫔妾眼中都一樣,陛下還是同貴妃觀賞吧。”

蕭景廷若有所思看她一眼,面露遺憾:“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又轉臉漫不經心對顧貴妃道:“你自個兒去看吧。”

顧貴妃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見皇帝這般拒絕,一張俏臉一陣紅一陣白,可謂尴尬至極。

她偏了偏頭,朝太後投去一個委屈眼神,太後卻朝她輕搖了下頭。

顧貴妃咬唇,餘光瞥見身邊低垂腦袋的陸知晚,只覺這狐媚子故作乖巧,可惡至極。

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自己想給她一些教訓也不成。

深深緩了好幾口氣,顧貴妃才斂起冷戾目光,輕聲道:“既然陛下不得閑,那下回吧。”

蕭景廷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側身看向顧太後:“母後嘗嘗這道山楂豆沙糕,禦膳房晌午剛做的。”

“好,哀家嘗嘗。”顧太後溫聲應道,從粉白瓷碟間撚起一枚小巧精致的花形糕點,動作優雅地送到嘴邊咬了一口,而後雙眸彎起,贊道:“果然不錯。”

“虞兒,陸婕妤,你們也嘗嘗。”

這話叫殿內劍拔弩張的尴尬氣氛緩解了些許,陸知晚拿着糕點一邊小口小口吃着,一邊期盼着這樣窒息的社交場面趕緊結束。

大概老天被她的誠心打動,閑聊一陣,喝過半盞茶,顧太後便準備離開。

蕭景廷掀袍起身:“兒臣送送母後。”

顧太後輕笑說好,與皇帝并肩往外走着,嘴上不忘絮絮叮囑:“阿寅,國事雖忙,你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體,尤其這春夏之交,最易着風寒……”

母子倆在走在最前,顧貴妃緊随其後,陸知晚則是默默跟在最後,外表十足十的謹小慎微,內心卻想法不斷——

「太後一直叫皇帝阿銀,這是他小名?也不知道是哪個銀,金銀珠寶的銀?銀子不怎麽值錢,好歹是個皇帝,叫阿金多貴氣。」

「沒想到狗皇帝和太後私下相處竟然是這副狀态,不過不是親生母子,的确也親近不起來……」

「這個顧貴妃今天好像格外的好脾氣,開始狗皇帝那樣拒絕,她竟然沒生氣?瞧她看皇帝這小眼神,難道是真的喜歡皇帝?唉,可惜狗皇帝就是個沒開情竅的木頭,大美人還是趁早換個人喜歡好了。」

「剛才那個山楂豆沙糕的确挺開胃的,今晚吃什麽好呢?禦膳房昨日送來的那道糖醋排骨不錯……」

恢弘大氣的殿宇外,蕭景廷扶着顧太後上了轎辇,轉身見到陸知晚靜靜站在玉階旁,看似乖巧溫馴,實則那顆烏黑腦袋還在糾結今夜是吃糖醋排骨還是板栗燒雞。

她怎麽就知道吃。

蕭景廷提步上前,見她還渾然不覺,終是忍不住擡手,敲了下她的額頭。

陸知晚捂着頭哎喲一聲,見着面前赫然站着的高大男人,立刻擺出笑臉:“陛下,怎麽了?”

蕭景廷垂眸睇她:“人都走了,還杵在這,想當養心殿的看門侍衛?”

陸知晚這才反應過來,忙上前牽住蕭景廷的袖子,軟綿綿撒嬌:“嫔妾肌膚細嫩,太陽底下曬半天就要黑成炭了,陛下舍得讓嫔妾看門?”

話一出口,她就感覺到男人的視線落到她臉上,如有實質般,莫名叫她有些耳熱。

看了一會兒,他意味不明呵了聲,擡步往殿內走去。

陸知晚:“???”

「這狗男人剛才是在呵呵她?」

「她哪裏不嬌嫩了?十六歲的小姑娘,花一樣的年紀,嫩得能掐出水好吧!沒眼光!」

她這邊罵罵咧咧跟着進了殿,另一邊,顧貴妃陪着太後回了慈寧宮,終是沒忍住抱怨:“姑母,方才你怎麽都不幫我說句話……”

顧太後不緊不慢地拿過謄抄一半的佛經,細細整理着每一頁:“你要哀家幫你說什麽?”

“您就讓陛下和我一同去觀賞歌舞呀。”在自家姑母面前,顧貴妃言語間也不免有幾分小姑娘的驕縱:“雖說陛下寵愛陸婕妤,但她總不能獨霸着陛下吧?後宮還有這麽多姐妹,陛下應當雨露均沾才是,不然他真的要如外面那些人說的那樣,學着先帝獨寵珍妃,置江山社稷于不顧嗎。”

整理佛經的手一頓,顧太後圓潤和藹的臉龐難得皺起了眉頭,嚴肅看向貴妃:“虞兒,陛下不是先帝,那陸氏也不是珍妃,不可混為一談。”

“現在不是,誰知道以後呢。”顧貴妃觑着顧太後雖保養得當卻依舊能瞧出歲月痕跡的臉,心下暗道,姑母獨守空房熬了這些年,活生生将珍妃和先帝熬死才苦盡甘來,她顧虞兒才不要走這條路,紅顏未老恩先斷,便是最後熬上了後宮第一人的位置,最好的年華都虛度了,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顧太後心明眼亮,見着侄女那雙狡黠狐貍眼,便知她心裏在想什麽。

之前兄長說要将虞兒送進宮,她其實并不贊同——她這一生便葬送在深宮中,又如何舍得如花似玉的侄女重蹈覆轍。何況皇帝還有怪病,不喜與人接觸,進宮與守活寡并無二異。

可兄長執意如此,加之虞兒心氣高,一心想當皇後,做這世上最高貴的女子。

他們父女倆王八吃秤砣鐵了心,顧太後想攔也攔不住,最後只得同意侄女入宮。

事實證明,她的預想不錯。

皇帝看在她撫育之恩的份上,給了顧家一個貴妃,卻也僅此而已。顧虞兒對皇帝來說,和其他女子毫無區別。

“虞兒,你當初在阿寅的膳食放那種虎狼藥,他看在哀家和你父兄面上,沒要你的性命,已是仁至義盡。如今你還想哀家幫你說好話……”

顧太後輕嘆口氣,烏眸一片超然世外的沉靜:“其一,哀家說不出口,說了只會叫阿寅與我愈發生分。其二,他的性情你應當了解,除非他想,否則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顧虞兒也知當年下藥是個大錯,卻還是嘴硬:“可是姑母,你到底養了他一場。當初若不是你善心仁慈,哪還有他今日?”

顧太後聞言,面色一沉,語氣也重了:“虞兒,慎言!”

顧虞兒欲言又止,還是乖乖閉了嘴。

靜了好半晌,顧太後才嚴肅開口:“哀家雖不理外事,卻也不是什麽又聾又瞎的糊塗蛋。你先前指使胡婕妤和趙美人去害陸婕妤,最後又推趙美人頂罪,打量着旁人不知道嗎?”

“姑、姑母……”

“先聽哀家說完。”

顧太後板着臉,緩聲道:“你不必狡辯,更不必解釋,哀家既然能知道,陛下定也知道了。他為何沒追究,你心裏應當清楚……虞兒,聽姑母一句勸,莫要只想着眼前一畝三分地,多多顧全大局。你父兄在朝堂身居高位,你在後宮更該低調大度,不求你能博得聖心,誕育皇嗣,只要你能安分守己做好這個貴妃,于你、于哀家、于顧家,就已足夠。月盈則滿,月滿則虧的道理,你應當知曉。”

顧貴妃怔怔地坐着,僵硬的表情許久才有一絲松動,仍有不甘:“可我…也想得陛下歡心。”

哪個少女不懷春,不想被情郎體貼愛護。

看着眼前這張年輕姣美的臉龐,顧太後眼神恍惚,而後緩緩低頭,繼續理着佛經:“這世上的事,哪能事事如人願。”

“何況當初哀家也勸過你,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不像她,當年連選都沒得選。

能怪誰呢。

***

夜沉沉,月溶溶。

為了更了解這突然出現的讀心術是何緣由,蕭景廷特許陸知晚睡在寝殿。

萬籁俱寂的深夜裏,聽着耳畔均勻輕柔的呼吸,蕭景廷緩緩睜開眼。

擡手掀開半邊幔帳,淡淡燭光照進晦暗的床帷,也照清了那張睡得正香的漂亮臉蛋。

蕭景廷一臂撐床坐起,黑眸幽深地凝着這個女人。

從最開始啼笑皆非的遇見,到循序漸進的肢體接觸,直至今日突然出現的心聲,為何在她身上會發生如此多的怪事?

難道……她是妖怪?

盯着這張臉看了好一會兒,蕭景廷擡手,兩根長指伸向那桃子般水嫩的小臉。

戳了戳,很嫩。捏了捏,很軟。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妖怪?又懶又饞又毫無防備心——

不過也許正因為無用,所以在妖怪裏混不下去,來到人間讨生活?

這理由聽起來有些荒謬,但按在陸氏身上莫名合理。

蕭景廷被這假設逗笑,嘴角輕勾,不過片刻,便壓了下來。又在那軟乎乎的臉頰揉了兩把,直到掌下人哼唧出聲,才收回手,重新躺下。

***

睡夢中的陸知晚并不知道短短一夜,她在男人眼裏就變了個物種。

不過很快,她便知道了——

三日後,養病結束的陸知晚回到麗風殿。

看着庭前烏泱泱站着的一半和尚一半道士,陸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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