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那一天和其他的日子并沒有什麽兩樣。Steve照常起床晨跑,他在非戰争時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規律,甚至不需要鬧鐘。Sharon送給他一塊頂時髦的運動腕表,有着跟Steve的眼睛一樣天藍色的表帶,液晶表面上可以顯示跑步距離、步伐、時間和燃燒的熱量。他們有幾次一起去看望Peggy,Peggy介紹他們認識之後,Sharon聽說Steve有晨跑的習慣,就送給了他這塊表,作為“一件小小的私人禮物”。Steve在跑步的時候戴着它,作為對這份好意的感謝。他有時會好奇地查看一下自己消耗了多少卡路裏,盡管Steve一點也不明白這有何意義——把你吃的每一樣東西和你做的每一項運動都換算成卡路裏,而Sharon和Natasha(天知道她們是怎麽認識的)都異口同聲地告訴他,這對現代人有着非比尋常的重大意義。

所以,當Steve在淋浴的時候忘記摘下腕表而Tony又自告奮勇地表示他能修理它的時候,他放松了警惕,把它交給了Tony,然後當他拿回那只表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再也看不懂它的界面了。

“你确定Tony沒把它改裝成炸彈之類的玩意兒?”當Steve坐在廚房的餐桌前擺弄那只表的時候,Clint就坐在他的對面,把大量的甜麥圈倒入牛奶裏,Natasha總是管Clint的早餐叫嬰兒食品。“我不知道,或許我們沒有按對按鈕,所以它還沒有爆炸,”Steve說,“這個按鈕原本是用來顯示卡路裏的。”他皺着眉頭,又重新按了一下那個按鈕,随着“嘶——”的靜電聲,一個小小的三息投影屏幕突然彈了出來,Tony的頭像出現在那個屏幕上,把Steve和Clint都給吓了一跳。

“Hi,早啊,”Tony說,屏幕上他的頭發看起來亂糟糟的,就好像他又把自己鎖在地下車庫裏通宵未眠了,“看來你自己已經琢磨出怎麽使用這小玩意兒了,我原本還打算讓Jarvis給你一份說明書呢。”

“實際上,不,”Steve說,“我找不到卡路裏讀數了,Tony,還有奈特狗狗是什麽?”

Tony在屏幕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你居然不知道奈特狗狗(Nate Dogg)?我以為每個慢跑者的播放目錄裏都有他。不過如果你不喜歡奈特狗狗的話,删掉他,載入你自己喜歡的歌——我小小地改進了一下那塊徒有其表的小玩意兒,給它加了點音樂播放功能,順便給它連上了複仇者通話頻道——不用謝我,只用了我十分鐘,在Dummy再一次撞上對沖機而我不得不等它重啓的時間內,我給自己找了點事做。順便說,如果你想要回你的卡路裏讀數,按兩下那個按鈕,雖然我一點也不知道卡路裏讀數有什麽用。”

“如果你在偷吃我的冰淇淋之前留意一下那上面的卡路裏指數的話,或許它會對減掉你的小肚子有點作用呢?”Clint建議地說,而Tony從屏幕上沖他挑起一條眉毛,“第一,我一點兒也不介意我的小肚子,我最近是有點,呃,豐滿,但是我不胖,沒有人說我胖;”他對Clint甜蜜地假笑,“第二,在冰淇淋盒子上貼上你的名字并不代表那就是你的,那是我買的冰淇淋,實際上整個冰箱都是我的,如果你記得的話。第三,”他再次打了一個哈欠,“如果你們允許的話,我要去睡覺了,有什麽搞不定的可以問Jarvis,對它态度好一點它甚至願意告訴你我今天穿的襪子是什麽顏色的。”

“哦,得了,老兄,沒有人想知道那個。”Clint做了一個厭惡的鬼臉,而Tony裝作沒有聽到他在對Steve說:“我敢打賭,如果他再繼續每周往腰上加那麽幾磅肉,他總有一天會穿不上鋼鐵俠戰甲。”他飛快地收起屏幕,果斷地切斷通話。然後過了一會兒,當Tony下意識地去摸桌子底下那盒甜甜圈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讓Clint見鬼去吧,”他小聲嘀咕着,既然考慮到他最近的身體狀況,他已經盡可能地遠離了酒精,那麽來點甜食讓自己高興起來又有何不可?

但是當他消滅完最後一個甜甜圈,開始吮手指上沾的糖霜時,他終于忍不住掀起那件黑色安息日的T恤,開始審視起小腹上那一塊圓圓的凸起的部位。“這看上去可不怎麽美觀,Tony,”他用兩根手指夾起那一小團肉,大聲對自己說,“你不想變成一個大腹便便的老家夥,是吧?”他站起來,在桌子前做了幾下伸展,聽到自己的骨頭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這可真夠羞恥的。Tony心想,他過去從來沒有為自己的身材操心過,他一直覺得自己足夠幸運,能夠在通宵徹夜的工作、派對、酒精和性——這幾樣最容易摧毀一個人的東西之間幸存下來,并且還把身材保持得不錯,他并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所以他一直對自己的身材很滿意。但是——當你的身邊有那麽幾個身材完美的家夥,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性感得像海報男孩似的超級士兵時,你很難不去注意到他們,然後你就會想到諸如減肥啦健身啦諸如此類的完全是浪費時間的壞主意。

所以,既然Steve有了一個可以在跑步時通話的運動腕表,而Tony又向Steve保證過,他們會像過去那樣在一起練習搏擊術,那一天早晨,當Tony從操作臺前支起身子,習慣性地把手伸到T恤底下去揉着那一小團肉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時間,并沒有猶豫多久就接通了Steve:“Hi,Steve,你在跑步嗎?”

Tony側耳傾聽着,不用回答他就知道Steve正在跑步,他能夠清晰地聽到他那悠長而有規律的呼吸聲,就好像他正貼着他的耳朵在呼吸一樣,而這有點讓Tony的耳朵微微發燙。“如果你今天上午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在早餐後去健身房耗上一兩個小時。還記得你要教我搏擊術嗎?”

“好啊。”Steve說,他在均穩的呼吸之間發出微笑,“說到搏擊課,你已經缺席很多節了。”

“那就試試看我還記得多少吧,走着瞧。”Tony說,他切斷了通話,走進電梯,準備上樓去洗掉身上和頭發裏的油膩。而Steve的臉上仍然挂着微笑,他向另一個擦肩而過的慢跑者點頭致意,然後開始加速,穿過街區,向複仇者大樓跑去。

一直到早餐結束後,Steve仍然止不住地想要微笑。他知道這一切很艱難,他和Tony,在發生過那些事之後,他們仍然想保持友誼,這真的很難,他們為此努力,克服那些尴尬的情緒,克制那些不必要的沖動,讓一切看起來盡可能地自然而然。當Tony重新開始沒日沒夜地把自己關在地下車庫裏,以各種借口回避和Steve坐在同一張餐桌前——回避坐在Steve的身旁時,Steve幾乎無法克制不在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他找了一個不怎麽高明的借口提早離開餐桌,以免看到身邊那張空蕩蕩的椅子。

然後事情漸漸地變得好起來,他們不再故意避開對方,當Steve因為起得太早而廚房內空無一人,而Tony恰好因為通宵而偷偷摸摸地上來給自己搞一杯咖啡時,他們不再尴尬地看着地板,嘴裏喃喃着一些毫無意義的話,僅僅是為了不要陷入更加尴尬的沉默。一杯咖啡下肚之後,Tony開始自然而然地向Steve抱怨Bruce還沒有回來,而他負責的那部分實驗進度不得不長久擱置,以至于他需要向其他生物實驗室求助。

Steve知道Tony,當他開始毫無意識地從嘴裏冒出一長串專業術語——那就像金魚從嘴裏冒泡泡那麽自然,當Tony開始忘記那些誇張的玩笑,忘記給自己的話裏加上那些反諷的修辭,甚至忘記他的聽衆是否能理解他究竟在說些什麽的時候,那是一個真正放松下來的Tony,而Steve喜歡Tony放松下來的樣子:他松垮的工裝褲耷拉在腳背上,灰色無袖背心沾滿油污,雙手飛快地做着手勢,甚至沒有留意到自己臉頰上沾了一大塊黑色機油。

Steve克制住想要用自己的手指把那塊機油從Tony的臉頰上擦掉的沖動,他只是着迷地站在那兒,聽Tony說個不停,直到他困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又不說英語了,是吧。”他自嘲地沖Steve咧了一下嘴巴,半張臉掩藏在咖啡杯下,只露出那雙棕色的大眼睛,它們向上擡起望着Steve,機靈而明亮,有一些橙色的晨光落在Tony的黑發和餐桌的木紋上,而Steve無法說出自己是多麽喜歡這幅畫面。

Steve知道有些事再也不可能跟過去一樣了。就好比從某一天晚上起,Tony重新和他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看起了電視,但是他再也不會把頭枕在Steve的膝蓋上打盹了。有一天晚上,當Tony困得直揉眼睛,并且整個人不斷地滑往Steve的肩膀的時候,他一次又一次地強迫自己坐正。Steve不忍心地提醒Tony,他完全不介意出借自己的肩膀,但是Tony拒絕了,“謝謝,”他的雙眼緊盯電視,盡量壓低音量,“但是我介意。”

然而他終于困得睡着了一小會兒。Steve感受着被黑發覆蓋的腦袋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分量,他的手指熟悉地在脖子後面那片肌膚上輕輕按摩着,那裏的淤青已經幾不可見,Tony無意識地在他的身上拱動了幾下,他在睡夢中蜷縮起來,找到那個他最舒服的位置,他的腦袋從Steve的肩膀滑落到他的大腿上,Steve能夠通過身體清晰地感覺到Tony輕微的鼾聲帶來的震顫,他的潮濕的鼻息透過褲子布料的觸覺,那一天的深夜脫口秀簡直無聊透頂,但是當其他人開始從沙發上站起來道晚安的時候,Steve仍然還坐在那兒,只是為了讓那種熟悉的感覺在他的大腿上多停留一會兒。然後Tony醒了過來,當他察覺到兩個人的姿勢時,他幾乎是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嘴裏喃喃着一些道歉的話,然後一溜煙地小跑去了他的地下車庫。

這讓Steve知道,有些事再也不可能跟過去一樣了。

這讓Steve感到痛苦。

Steve還記得Bucky對他說過:“千萬不要找女人商量任何事,她們最擅長的就是把簡單的事複雜化,如果你找她們其中一個商量事情A,你就會發現你需要解決的事情會變成從A到最後一個字母那麽長一張單子,而且很快她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會知道你有一張急需解決的單子。”但Steve只是忍不住,他想找一個人談談,一個複仇者之外的人,而他在這個時代認識的人并不多。然後他想到了Sharon,她是Peggy的侄女,她知道所有關于Steve和Bucky的事,包括那些Alpha和Omega之間的事,因為當他和Peggy聊起往事的時候,有好幾次Sharon也在場,而Steve猜測Peggy私下告訴過她更多。

Steve認為Sharon是一個合适的談話對象,他們在某一天下午從Peggy家出來之後,找了一家小咖啡館,坐下來點了一些咖啡和茶點。然後Steve發現Bucky是對的。Sharon問了他一些關于性壓抑方面的問題,盡管Steve在軍隊裏聽到過的粗話足以令Tony Stark也感到震驚,但是當那些話從一個像Sharon那樣年輕的女孩嘴裏吐出來的時候,Steve仍然震驚得連臉都漲紅了。當Sharon開始發表一些關于性壓抑可能引起的心理和生理疾病時,Steve發現咖啡座周圍的人都在偷偷地聽他們的談話,這讓他不得不用力把臉埋到自己雙手的手心裏。

不。Steve告訴Sharon,他沒有這些問題,他能夠正常勃起,他每天花三個小時揍沙袋也不是為了發洩性抑郁導致的過剩精力。而這好像讓她感到很失望。“所以,你和你那個朋友的問題究竟是什麽?”她用紅色指甲輕扣着白色骨瓷的咖啡杯,這個動作讓Steve想起Peggy,即使她的雙手已經變得蒼老瘦削,她的十指仍然塗成整潔鮮豔的紅色,她布滿皺紋的面容也仍然優雅而堅定,Steve忍不住微笑,他不能喜歡Peggy更多,而Sharon讓他想起一個年輕的,現代的Peggy,他确信自己會像喜歡Peggy一樣喜歡Sharon,盡管從她嘴裏冒出的那些話——用Sharon的話來說,那些“現代女性主義的觀點”——總會讓Steve大吃一驚,而他過去還覺得Peggy的思想太過激進呢。

他和“那個朋友”之間的問題太多了。Steve告訴Sharon,他是他過去某個好友的兒子;他從生理年齡上來說要比Steve年長十歲,但他有時卻表現得像一個十歲的男孩;他的時代,他的生活,他的想法,他的行為……他有太多和Steve截然不同的地方;最關鍵的是,Steve從來沒有想過和朋友發展成為戀愛關系,顯然Steve的“那個朋友”也不想要一段穩定的戀愛關系,他說過的話,他過去的經歷,都可以證明這一點:Tony Stark想要的東西遠比一段戀愛關系更為實際——作為一個Omega,他真正想要的是Steve标記他,但這恰好是Steve無法做到的那一件事。

“等等,”Sharon打斷了Steve的話,紅色指甲豎起在空氣中,“你剛才是不是說了Tony Stark?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個Tony Stark?”

“老天,我說出來了。”Steve沮喪地用手捂住臉,而Sharon顯然一點也不同情他。她用一只手托住腮幫子,歪過頭看着Steve,“Tony Stark,你的‘那個朋友’,嗯?”這讓Steve窘得把頭扭向一旁的窗戶,他的脖子在襯衫下變成了粉紅色。

“好吧,”她放過了繼續逗弄Steve的念頭,盡管這個念頭簡直和Steve本人一樣富有吸引力,“Tony Stark,這個名字解釋了很多問題,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的那個朋友就是Tony Stark,我們可以省掉很多時間。”Sharon說,“每個人都知道,成為Tony Stark的朋友——不錯的主意,至少在他大腦清醒時是這樣;跟Tony Stark上床?——大錯特錯,你絕對會想從記憶中抹掉的壞主意。——至少有三個采訪過他的女性記者在她們的專欄裏是這麽寫的。”

“呃,”Steve忍不住要替Tony辯解,“人們對Tony會有一些誤解,至少你不能通過和某個人上過一次床就說了解他的一切。”

“人們在床上了解很多事。”Sharon不為所動地說,“而且,”她指出,“想想剛才是誰在說他後悔和Tony Stark上床來着?”

“這不一樣。”Steve皺起眉頭,“我後悔和Tony發生肉體關系是因為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我重視Tony,我在這個時代所認識的朋友是那麽少,你能夠了解嗎,Sharon?再也不會有像Peggy那樣的朋友了,再也沒有人和你一起分享回憶,沒有人聽得懂你的笑話,當人們發笑的時候,你不知道他們為何而笑。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人們和你在同一場戰争中并肩作戰,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标。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标,而我甚至不知道現在自己為什麽而戰。”

回複

神無璇玑

“哦,Steve,”Sharon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你會找到目标的,而且Peggy和我都會在這裏,如果你想的話,我也是你的朋友,就像Peggy一樣。”她沖Steve俏皮地睐了一下眼睛,“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找我談談你的煩惱,就像今天這樣,你在我這兒總是受歡迎的。”

“謝謝你,Sharon,你是一個相當善解人意的朋友。”Steve對她真誠地微笑,午後的陽光灑落在他的金發上,這讓Sharon突然意識到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有多英俊,一陣燙意湧上她的臉頰,她用雙手托住腮幫子,掩飾住自己的臉紅,為自己心中某些非常自私的念頭而分了一會兒心,當她重新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她聽到Steve說:“……不管Tony自己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他是Howard的兒子,對我來說,他就好像把過去和現在聯系在了一起,而且Tony一直在幫助我,他……他對我來說相當重要,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你明白嗎,Sharon?”

Sharon有點遲疑地點頭,她感到自己似乎沒能抓住Steve的意思,她努力回想自己之前錯過了什麽重要的話,然後她聽到Steve嘆了一口氣,他小聲說了一句什麽,而Sharon沒有聽清。她側着頭,不确定地望着他。

“我最近——我在想——”Steve說,他的臉因為羞愧而漲紅了,“我想要的或許并不僅僅是和Tony保持朋友的關系。”

他終于說出來了,而這并沒有讓他的感覺好一點,相反,他感到自己整個人變得更加混亂了。他懊惱地看着Sharon,不知道她會如何評判自己,“這很糟糕,不是嗎?”他皺起眉頭,向她苦笑着。

“哦,簡直不能再糟了,Steve,”她搖着頭說,但是她望向他的目光溫柔而鼓勵,“這世界上沒幾個人會覺得和Tony Stark交往是個好主意,除非她們是想從他的身上得到點什麽,而你顯然不是想通過和他離婚來獲得一大筆財産,你知道離婚法也同樣适用于同性戀婚姻。”

“天哪,當然不。”Steve說,他聽說了同性戀婚姻的事,但他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和自己聯系在一起,這個念頭對他來說太陌生了,他和Bucky當年可是相當謹慎地處理他們的同性關系,而現在男人們已經可以公開舉行婚禮了。

“所以,我不應該鼓勵你和Tony Stark交往。”Sharon說,但是她眼睛裏的笑意顯然是另外一個意思,“但是,既然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你們彼此之間有感覺,為什麽不能至少嘗試一下呢?”

“我——我不知道,”Steve說,他突然慌亂起來了,有太多理由阻止他去嘗試:因為Tony對他有感覺很可能僅僅是因為超級士兵血清,因為那些肌肉,那些健身房裏的體魄,Steve注意到Tony和模特們約會,他在慈善酒會上和電影明星調情,顯然外形對Tony來說很重要,而Steve不知道如果他還是那個布魯克林的小個子,Tony是否還會對他感興趣;Steve也不知道,Tony對那種老式的、忠貞的愛情會有什麽樣的看法,以Tony前幾次急切地想把Steve拖上床去的态度來看,那種四十年代的循序漸進的交往模式顯然不适用于他;而Steve不确定自己能夠接受Tony——假設他們真的在一起交往的話——仍然和其他人上床的那一部分。Steve能夠接受這個時代的性開放,但這不代表他就能夠接受自己的愛人和自己以外的人發生性關系。

但是,在Steve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很像他本人的嚴厲聲音在警告他,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Steve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麽,但他只是不願意去面對:這太痛苦,也太殘忍了。

“是因為Bucky,是嗎?”Sharon輕聲說,她的雙手按在桌上,白色桌布襯着十個鮮紅的指甲,她的上身向前傾着,當她看到Steve臉上的表情之後,她向後靠回了椅背上,“我很抱歉,Steve,但那是七十年前的事了。”

“對我來說不是,Sharon,對我來說不是。”Steve用手捂住臉,這太痛苦了,這不公平,Steve心想,打破他們的誓言,去标記另外一個Omega,這對Bucky來說太不公平了;但是如果他和Tony交往而又不去标記他的話,這對Tony來說同樣也是不公平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Sharon,”Steve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這太難了,這太快了……或許再過些時間……再給我多一點時間……”

“一下子失去一切和緩慢地失去一切有什麽不同?”Sharon問,Steve愣了一下,然後他意識到她是在說Peggy,“你也許不知道,Peggy對我說過,她羨慕你,Steve,她羨慕你,因為你不必忍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自己的漫長過程。她活得太久了,她經歷了這一切。你不在的那段時間裏,戰事變得越發殘酷,幾乎每一天的陣亡名單上都有你們熟悉的人。她從來沒有和你說起過這些。她目睹了這場戰争是怎麽結束的,然後漫長的歲月從她身邊帶走更多的人。當她在報紙上看到訃告的時候,她會告訴我,她的通訊錄上又少了一個人。我不知道她的通訊錄上還剩下幾個人,但我想那不會比你現在擁有的朋友更多。她羨慕你,Steve,因為你不必經歷這一切,這個漫長的過程幾乎把她掏空了,而你還很年輕,Steve,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在這個時代還有很多時間,你還可以……做那些你想做的事,而不是慢慢地把自己耗空,就像Peggy那樣。你知道那已經不是你認識的Peggy了,那只是一個空殼。”

她看着Steve,為自己說出的最後一句話而渾身一顫,“我不想你也變成那樣,Steve,”她低聲說,“我非常愛Peggy阿姨,當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每個人都說我長得像她,我一點點看着她變得……而我不希望你也變得那樣,總是沉浸在過去當中,不給自己機會也不給別人機會。”

Steve默默地把咖啡桌上的那疊紙巾遞給她,他為Sharon的話感到震驚,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和Peggy相貌非常相似的年輕姑娘總能說出讓他大吃一驚的話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值得羨慕的,而Peggy……Steve嘆了一口氣,Peggy幾乎是差不多同時失去了Bucky和Steve,同時失去了兩個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朋友,而如果他當時更敏感一點的話,他還記得,Peggy總是用他和Bucky作為借口來拒絕和別的男人跳舞,但那也許并不僅僅是借口,Steve難過地想到,也許Peggy失去的比兩個重要的朋友更多。

“抱歉我把自己給弄哭了,但你不會跟Peggy提起剛才那些話,是吧?”Sharon說,她把弄濕的紙巾團成一個小球,精準地投進對面的紙簍裏,“來吧,”她拍了拍手,說,“我們還有時間趁太陽下山前去草坪公園散個步,你不想看看那個著名的大地球儀嗎?你錯過了1964年,錯過了紐約博覽會,錯過了披頭士樂隊的沙利文演唱會,但那沒什麽了不起的,你只要用很短的時間去了解它們,然後你會發現這個時代其實也沒那麽糟糕,說不定某一天,我也會承認,我建議某個人和Tony Stark交往也許不算是什麽壞主意呢。”

“這我可不敢保證。”Steve站起來,替她拿起外套,他因為她的話而真心實意地微笑起來,“但我保證,我至少會去嘗試一下。”盡管他毫無頭緒應該如何嘗試。

Sharon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散了一會兒步,Steve在晚飯之前送她回家,當他們道別的時候,她突然開口說:“前兩天Natasha去看望Peggy,她打聽了不少關于Bucky的事。”

Steve有些困惑地看着她,“Natasha Romanoff?”

“你認識很多名叫Natasha的女孩嗎?”Sharon問。

Steve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麽Natasha會向Peggy打聽關于Bucky的事。他希望能有機會問問Natasha本人。

但是他沒能找到機會,Natasha似乎忙于某事,她的行蹤變得相當神秘,Steve猜想她這段時間甚至根本不在國內,因為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回複仇者大廈了,而Steve還不怎麽習慣和Natasha在電話中聊自己的私事,他也不确定Natasha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接聽他的電話。

Steve在事後感到後悔,他那時至少應該問一下Sharon,她為什麽會認識Natasha,而這意味着很多事。

但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Steve無法預先知道會發生什麽。

那一天起初和其他日子并沒有什麽兩樣。Steve照常起床晨跑,他在路上收到Tony的通訊,問他是否願意恢複搏擊課。當然,Steve非常樂意。他有點迫不及待,不想等到早餐之後,他過早地結束了晨跑,當他踏進空蕩蕩的休息區的時候,其他人都還沒有起床,Jarvis把室內光線調到了最暗,随着Steve的腳步聲,一縷陽光從逐漸褪去深色的智能落地窗前緩緩灑落,替他照亮了通往廚房的路。“早啊,Jarvis,”Steve輕聲說,Jarvis一如既往地禮貌地稱呼他為“Rogers先生”,Steve從冰箱裏拿出牛奶和雞蛋,打開烤面包機,在等待面包加熱的過程中,他把雙手撐在寬闊的餐桌上深深地呼吸,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想見到Tony。

當他走進健身房的時候,Tony已經在那兒了。他正在拳臺附近的墊子上做一些伸展運動。他穿着深色的套頭帽衫和拳擊短褲,黑發因為早晨的淋浴而濕漉漉的,他看上去幹淨而舒展。當他仰躺在墊子上雙臂向後拉伸自己的時候,Steve喜愛地看着這個情景,他的視線瞥到Tony從深色帽衫和短褲之間露出來的那塊小小的,微微凸出的部分,就像Clint說的那樣,這個天才讓自己長出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小肚子,這讓Steve忍不住笑了起來。

“嘿!”Tony說,Steve朝他努了努嘴,而Tony幾乎是立刻意識到Steve在盯着他的哪部分看,他從墊子上爬起來,拉扯帽衫的下擺遮住小腹,但洩氣地發現它仍然有點向前凸出的模樣。Steve靠在拳臺旁,笑眯眯地看着他,這讓Tony露出了被冒犯的表情,“這可不怎麽高尚啊,健美先生,”他戴上護具,爬上拳臺,在那上面瞪着Steve,雙手叉在腰間,“你是在嘲笑一個普通中年人的身材嗎?”

“我可沒有那個意思,Tony,”Steve說,他輕捷地翻過圍繩,臉上仍然止不住微笑,“如果——如果我說那非常可愛,你會覺得冒犯嗎?”Steve往前走了兩步,低頭看着他,Tony用力瞪大眼睛的樣子讓他非常想靠近他。他看起來相當地……可愛。Steve知道自己這個念頭是在犯傻,但是他就是無法克制去這麽想。

“當然!”Tony厲聲說,“這一點也不可愛!Steve,而且這一點也不好笑!”他看起來像是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嘴裏嘀咕着一些諸如“忙”“沒時間運動”之類的話,還有“當然啦,像你這樣的超級士兵大概是沒機會經歷這種中年危機了。”他盯着Steve白色背心下均稱完美的身材,最後悻悻地說。

“得啦,年輕人,”Ste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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