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姜碧落與姬發有私卻也是不為人知的禁忌秘密,兩人相會于夜深人靜的無光之時,看遍彼此心酸疼痛,卻終究抵不過命運的戲弄。她是纣王的寵妃,他是纣王的臣子。他們之間猶如那隔着銀河默默相望的牛郎織女,卻也是相見難情誼深。
是日,姬發摟了姜碧落的肩,啓齒澀問:“世人道溫柔鄉裏戀纏綿,卻不想竟心心念念至此。”
姜碧落掩面而笑,鑽了他的懷抱,小聲道:“可是男兒為情所困,迷了志氣。”
姬發搖頭,不禁嘆氣一聲。
此時此景如若不加珍惜定會落得後悔萬分,他不想徒留傷感郁結心中。
“你且聽我說,此番纣王宣四路諸侯進朝歌,明則有大事相商,實則聽盡奸臣費尤之言,要削四侯實力。你且告知君侯,務必小心為上。”姜碧落撐起臉,帶着擔心仰望面前的人。這些話是真心的,是希望他能夠趨利避害,平坦地走上那條帝王之路。
姬發點頭,回道:“家父已經蔔算了運命,早知兇多吉少。現如今只覺應盡臣子之德,待君王降罪。”
姜碧落深知西伯侯姬昌的仁厚德行,也明白封建社會的君臣大義。她只執了姬發的手承諾:“有碧落在後宮一天,定不會讓君侯受苦。”
“可是,我更擔心你。”姬發攥緊她的手,輕輕地貼上心口。溫暖之間,已是分別之時。
門外掌時官敲過時間,也敲過了彼此相依相偎的心。
姜碧落起身穿衣,送姬發出門,囑咐道:“明日纣王會派兵緝拿四侯,恐怕在劫難逃,我會在纣王面前替侯爺求情,努力保全侯爺性命,其他瑣事你且自行處理。切記不得意氣用事傷人傷神。”
姬發點頭,輕抱了姜碧落的肩,便轉身離開了。
清晨微風陣陣,姜碧落也再無睡意。遂攜奉禦官靈溪一起游園去了。如今形勢大好,只消磨過個把歲月,偷逃出宮做那前途無量的周武王之後。也算對得起此行坎坷,對得起書外尤其喜歡的事情。
恰逢纣王飲酒過多,荒廢了睡眠。清早便坐于摘星樓上鳥瞰城中美景,觀至芳梅園但見姜碧落立于花間笑逐顏開,舉手投足盡顯嬌媚青春之氣。本是昏暈之君,見美人堪比冬梅冷豔,頓起色心。快速下樓沖進梅園找尋美人蹤影。
姜碧落也不知如此大好清晨纣王竟然會全無興致陪在妲己身側濃睡,見對面晃過強壯的人形,不禁沒有上心,依舊流連于梅花之間,小弄枝頭盛開的梅花,也不覺冬日寒冷。
那纣王隐沒在梅枝間,欣賞着姜碧落的歡快模樣。直到天色日漸清澈,才沖出來摟了她的腰玩笑:“愛妃果真是吃了神丹妙藥,氣色竟越發的好了。”
姜碧落被身後的人吓住,又不好亂了分寸,只垂了頭無語。
纣王猜想驚到了美人興致,松了手道歉:“孤見你立于梅間言笑妖嬈,一時念及多日不見,便急了趕來,不想還吓到你了。”
姜碧落扭身慘笑,斂了舒緩之氣回道:“是碧落不好,擾了陛下清夢。”
“愛妃嚴重了,且于孤再欣賞一會兒梅間美景。”纣王拉了她的手裝進自己的胸前,将呼吸湊過來,幫她溫暖冰涼的雙手。
姜碧落惦記着西伯侯的劫數,假裝無意地低語:“碧落的病多虧姬昌君侯推薦得道之人,現在只覺身子漸漸好起來了,還望陛下替碧落謝謝君侯。”
“這有何難,那西伯侯此刻正在朝歌,速速傳了他賞了便是。”纣王鎖住姜碧落的眼神,慢慢湊來吻了她的臉,縱容之态倒是很叫人羨慕。
怪不得那千年狐妖妲己會迷戀上這個平庸的男人,想來也是因為他的驕縱寵愛吧。一個女人,難得遇到一個真心愛着自己的男人,雖然這個男人并不是什麽有大作為的明君,卻足以是一個還算明曉情愛的男人。
姜碧落勉強自己露了笑,溫婉道:“陛下是時候去姐姐宮中暖暖身子了。”
“今日孤想去你那裏。”纣王橫抱了她,俯身凝了雙目淺笑,在朝陽中竟也有一股英氣。
姜碧落不禁閉了眼,撒嬌道:“陛下可是着急了?也不顧及碧落身子安好?”
纣王頓了下,反問:“見你氣色不錯,可還是不能侍駕?”
姜碧落心底暗罵那昏君腦子裏只有一件事,真是沒了前途。
“陛下莫急,碧落定會調理好身體盡心服侍陛下的。只是當下已是早朝時間,還望陛下莫荒廢了殿外大人的心意。”
纣王想想,今日似乎要處理四侯的事,也覺得姜碧落幾句話還算體貼。只點了頭,吩咐人把她送回落沁宮休息,待政事完結後再來探望。
姜碧落目送纣王離去,遣了靈溪去龍德殿打聽消息,特派人送賞賜給西伯侯和比幹,順便提醒纣王手下留情。
龍德殿之上,纣王聽費仲、尤渾之言,當即處決了東伯侯姜桓楚,給他安了個叛逆之罪。至于南伯侯鄂崇禹則實在看不慣昏君荒誕之舉,當堂辱罵聖聰。那纣王最聽不得這些話,直接下令将其炮烙。唯有東伯侯崇侯虎和西伯侯姬昌雙雙有人保谏,才得以保全性命。
午時剛過,纣王從龍德殿直奔落沁宮。見姜碧落躺于睡塌上打盹,便沒讓人通傳,安靜坐于她身側,耐心數着呼吸。
姜碧落也确不知曉身側有外人在,只覺夢裏見到了驕傲的自己,笑容不胫而走。纣王被夢裏的笑容搖撼,當即嚼了她的唇瓣。
姜碧落一驚,猛然睜眼請安,卻被纣王抱起壓于身下。她想着纣王在如此清醒之下難保會發現自己已經失身,情急之下只好謊稱肚子痛,捂着小腹打滾。
纣王見狀只好作罷,遣禦醫來珍視。
禦醫還沒到,就見妲己領着費尤二人匆匆趕來。
見到纣王,兩大奸臣雙雙跪地請旨,宣稱西伯侯蔔卦演算纣王江山已到盡頭,妖言惑衆辱沒商王朝霸業。
纣王當即大怒,要人抓西伯侯回來受死。
姜碧落只能尖聲呼叫,繼續謊稱腹痛難耐,要纣王傳西伯侯介紹得道人入宮診病。纣王顧忌她的死活,只好承諾處罰之事暫時緩停,派人把西伯侯抓回來收監羑裏。
如此,便也算應了天意。
姜碧落擔心姬發一時意氣落在朝歌被人□,特命靈溪找來亞相比幹,詢問姬發情形。比幹見兩人感情頗深,自以為姜碧落早已心有所屬,怎耐那無道昏君也算是天子,揮手間亦可以翻雲覆雨。只好俯身叩首勸解道:“娘娘乃聰明之人,且心存仁厚。怎會做得如此糊塗之事?”
姜碧落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好沉默不語。
亞相深知其內心品性,也不好過多指責,只起身道歉道:“娘娘之托,請恕臣下無能。”
見比幹離開,姜碧落呆坐于睡塌上。想不到自己終究落得私通後宮的下場,可是誰又能明白,當初莫名其妙做了纣王寵妃的心情?她不是聖人,也想要和平安穩的生活。至少談情說愛也要選擇一個能夠擔當她的前途之人,那纣王是萬萬不行的。
其實比幹也算仁義,為了不讓姜碧落一錯再錯,特意告知仍然逗留在朝歌的姬發,說:“姜娘娘近日深得隆寵,不日亦可喜懷龍種。如今雖是亂世,但陛□邊難得有品性莊重之人能夠長相厮守,既然公子與娘娘素有相識,一定得知她的為人本性,定不會為了自己茍活而忘了公子性命。如今,特意讓老臣傳來心意,望公子就此忘卻這段難以啓齒的悲情,速速回西岐重整大周政務要緊。”
姬發沒辦法獨自進宮見姜碧落,唯一的紐帶就是比幹。但現在的比幹明顯對他們的事表示反對,甚至不惜謊言相向,楞是把姬發騙回了西岐。臨走時,還不忘多加提醒姜碧落乃纣王寵妃這個事實。
雖比幹有意阻擾,但姬發深信姜碧落只是身不由己。于是在朝歌城外住了下來,定要找機會與她見上一面述說心底相思之情。
卻不想姜碧落屈居宮中,又沒了裝病的理由。只能老老實實侍寝,纣王每次都被她灌醉,夜夜纏綿都是雲裏霧裏,竟沒有察覺她不是處子之身。許是膩了妲己,許是姜碧落孤高冷傲的癖性着實新鮮,纣王對她的寵愛也是水到渠成源源不斷。幾乎夜夜宿于落沁宮,連妲己都要來她的宮中找尋纣王。
姜碧落自知沒辦法躲着纣王,只好說服他勤勉政事。陷在愛情裏難以自拔的昏君竟然也為了讨得美人歡心稍微矜持了一下宮中的政事。那段時間,朝歌還是挺和順的。
直到第七年的春天,姜碧落到羑裏探望西伯侯姬昌,與他說了些當下局勢,并承諾一定會早日解救他脫離□之苦。
回宮路上正巧遇到子牙算命館生意興隆,姜碧落本不是書中人物,也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既然遇到仙人,不妨請他算命。姜子牙見她眉眼清靜衣着華麗已知是宮中貴人,微微挑眉道:“小娘子且把右手伸來。”
姜碧落點頭,伸了右手過去。
那得到仙人竟捋着胡子感慨:“小娘子已有孕在身,雖則喜事,卻也坎坷。”
聽到這種猜測,姜碧落不禁慌了神。她相信姜子牙的實力,卻沒辦法抗拒自己的運命。只好傷了情,苦了臉問:“先生可有妙解?”
姜子牙矍铄眼神牽住她的眼,俯頭過來,低語:“姑娘本是局外人,如今陷在其中定是劫數,只可惜天機不可洩露,老朽實在不敢妄言。姑娘且好自為之,定要保重自己。”
連仙人都對自己的命運束手無策,姜碧落當下有些失望,悲涼地嘆了氣,起身謝過便回宮中去了。
回宮後但見摘星樓旁邊動工挖地,大約方圓二十四丈,深五尺。不禁扭身問前來迎接的奉禦官此為何物。
奉禦官回道:“蘇娘娘近日新造一刑罰,在此坑中放入蛇蠍數種,将犯錯的宮人洗刷幹淨,送下坑中喂此蛇蠍。名曰……”
“虿盆!”姜碧落垂了頭,低低吐出口內名詞。她又何嘗不知已經是蛇蠍毒婦的妲己會創造出如此狠毒的東西,或許某天,自己要看着衆多無辜的宮人受此刑罰痛不欲生。
想來心底有委屈和苦痛漸漸蜿蜒,以至于一口氣沒提上來,當即昏了過去。
再次清醒,手掌已經被握在了寬厚的掌心裏。姜碧落睜開眼,瞅着纣王的臉。小聲道:“請恕臣妾無禮!”
纣王卻沒有半點愠氣,激動地摸摸她的臉,笑問:“愛妃功高有賞,那些繁文缛節大可不必斤斤計較。”
姜碧落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功高,只好詫異地眨着眼睛。
纣王側身扶了她進懷裏,伸手覆上她的小腹,狂笑道:“愛妃懷了龍種,我大商王朝後繼有人了。”
姜碧落雖然早知道自己懷孕,卻總想忽略過去。她肚裏的孩子,是這個時代本不該存在的産物。也連帶着她,變成了一種苦痛的存在。
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個母親,她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出生,可以平安長大。但是作為一個纣王的寵妃,姬發的情人,這個孩子絕對不可能出生。無論怎樣選擇,對她來說都是揪心地疼。
纣王見她不說話,以為是高興過度,擔心地摟了她的肩膀詢問:“愛妃許是身體不适?孤讓禦醫珍視一下?”
姜碧落拉住他的手,擡眼含笑,委婉道:“陛下多慮了,碧落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剛才看到摘星樓外的池子,有些心悸而已。”
“那是蘇美人的新刑罰,愛妃若是恐于面對,孤命人填了。”纣王緊緊自己的臂彎,伸手梳理着她的頭發。愛憐的眼神倒像是水底浮塵的月光,透亮的很。
姜碧落點點頭,虛弱地阖上雙眼,沉沉睡去。
同樣一輪皎潔圓月下,在朝歌城外,卻是陰晴不定的苦悶心情。
姬發放下酒罐,噴了口酒氣。沖着窗外的月亮喊:“七年了,我等來的結果竟是如此……忽聞當日海誓山盟……卻不見夫妻相攜……細水長流……我……終究抵不過時間……”
簡陋居室的大門被轟然撞開,散宜生沖進來搶下酒罐,嚷道:“公子何故至此?”
“她……負了我……”姬發扯了散宜生的衣袖,紅着臉淌着淚捶胸頓足。
散宜生見他如此德性,一時無措,伸手甩了一巴掌,不分主仆身份地嚷:“如今主公被囚于羑裏,我西岐将士夜夜期盼主公能夠平安歸來。唯獨公子,只為那妖女禍亂,竟不思前程荒廢至此。由此看,與那無道昏君纣王有何差距?”
這一巴掌甩得姬發眼冒金星,他退了半步,抵在牆角發癡,竟也無言以對。此時,心心念念的人正依偎在昏君的懷裏,為他飲歌數曲,為他生兒育女。而自己,卻在這裏自暴自棄,思索着何時能夠相見。自己如此癡情,卻換不來任何回報。就猶如那皎皎明月,照亮了山河大地,終究孤單了自己。他傷情動心,卻不敵心底怨恨。七年時間,為了等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他卻也放棄了身為西伯侯之子的驕傲。如此有何臉面面對西岐的大家?
仿佛瞬間,姬發從漫長的思念中解脫出來。他直起身,決定要把那個人忘得一幹二淨。
作者有話要說:停電一天,來電後忙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