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暧昧12
四年前, 溫言書曝光的寧昌那所打着“青少年行為矯正”的旗號、實則對學生進行虐待囚禁的學校,在當年引發了一定的社會讨論度,而何思懷就是事件當事人之一, 是當時從那所“學校”被解救出來的一名學生。
當時受害學生衆多, 何思懷因為即将參加高考,沒有接受溫言書的采訪, 但後來因為溫言書幫其介紹了吳橋一做心理疏導, 一來二去兩個人便熟悉起來。
後來這孩子還詢問過他關于專業選擇的事情——受寧昌異校事件的影響, 何思懷從那時起便立志成為一名記者, 事後他也順利考上了清華大學新聞專業,在追尋理想的道路上開啓了嶄新的人生。
佟語聲家別墅離報社不遠,溫言書挂了電話便直接趕去單位。
回到那一片兒熟悉而繁華的樓群中時, 溫言書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歸屬感——他是真的想回來上班了。
辦公樓裏, 匆匆忙忙的快節奏讓他被風吹涼的血液也翻騰起來, 他一路跟好久未見的同事們打招呼, 然後坐電梯來到了新聞部。
遠遠地, 他就看到一個戴着眼鏡、高挑帥氣的大男孩朝他揮手:“小溫哥!”
溫言書也好久沒見他了, 欣喜的跑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麽又長高了?”
何思懷笑道:“這不還青春期呢嗎!”
上回見他估計剛一八零出頭, 這會兒得逼近一八五了,不得不感慨現在的青少年營養真的太好了,一個個跟打了激素似的。
但衡寧當初不吃不喝也蹿到了一八七,溫言書墊了墊腳心想, 大概還是自家基因不夠争氣。
許久未見太多話想聊, 但溫言書還是先挑要緊地問:“你怎麽來了都不跟我知會一聲?”
何思懷說:“那不就成走後門了?我靠自己就能進得來。”
《每周觀察》算是新聞周刊類中一家權威級別的報社,每年招收實習生的名額少之又少, 競争十分激烈。
溫言書看了他一眼, 點點頭豎了個大拇指——這孩子從剛認識就特別要強, 認定的目标無論怎樣都一定會完成。
“現在還好嗎?”溫言書許久才問出來,“你和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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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和他一樣,是寧昌異校事件的受害人,兩個人後來成了情侶,一路磕磕絆絆走到了現在。
“挺好的。”何思懷說,“我基本已經完全走出來了,偶爾做做噩夢不過也不頻繁了,北哥有時候情緒狀态還是會受到些影響,但是也交到了靠譜的朋友、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徹底放下也是遲早的事情。”
“一直非常感謝小溫哥給我們帶來的幫助。”何思懷誠懇道,“太感謝了。”
都在變好,溫言書聽到這裏就放心了——看着眼前少年熠熠生輝的模樣,溫言書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并非沒有意義的。
盡管他的報道給他招惹到了尾随跟蹤、威脅恐吓,但同樣改變了更多的人的人生。
那一刻,他似乎也不再後悔成為一名調查記者了。
兩個人又聊了很久,溫言書終于想到楊文武交待給自己的任務。
溫言書問:“聽老楊說你在找地方住是吧?”
何思懷說:“對,我剛從宿舍搬出來,最好今天就定下來了。”
溫言書試探道:“對住宿條件有沒有什麽要求?比如硬件設施、地理位置、是否接受合租之類的?”
何思懷搖頭說:“無所謂吧,我不挑,最好是可以拎包入住。”
一聽這話,溫言書便徹底放了心,于是掂量着道:
“是這樣的,我手裏現在有兩套房,一套呢是精裝潢,在二環內,水電暖氣齊全,離單位也很近;另一套呢,在通州區,有水有電無暖氣,是毛坯房,得和我合住……”
何思懷幾乎脫口而出:“那當然是精……”
溫言書打斷道:“精裝潢那套我本來準備拿來投資的,如果你住,我給你打個折,每月收一萬的房租,但如果有什麽損壞還得照價賠償,通州區那套呢,你來我不用你幫忙攤房租,而且我本來也打算給他裝一下,你要一起住我不會讓你出裝潢錢,家裏衛生也由我負責。”
何思懷方才跟他說,自己上大學就跟家裏斷了聯系,生活費和學費全靠自己補課帶家教賺來的錢,想必這人目前沒有實現經濟自由。
果然,何思懷的目光沉浸下來,嚴肅道:“那當然是精致小巧的通州區毛坯房,年輕人不應追求奢靡之風,物質之上達到‘剛剛好’便足以。”
這孩子思想覺悟真高,溫言書滿意地點頭,立刻打車帶人去看房子。
臨回去之前,他給衡寧發了條信息:“我找到新室友了,一會兒帶他回去看房子。”
另一邊,衡寧盯着這一行字看了許久。
這才過了多久?衡寧看了眼時間——這他媽才半天時間不到六個小時,這人居然都找到新室友了?!
正當他訝異時,那人又發了一句,盡管沒有面對面交談,但從措辭和标點符號上,衡寧讀出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溫言書牌小心翼翼:
“抱歉,忘記征求你的同意了,你介意我找個新室友嗎……?”
衡寧皺起了眉——他和溫言書之間最多也就是對門關系,自家房東都不介意,還輪得着他一個鄰居介意嗎?
難道他覺得昨晚那什麽了就需要跟自己報備?衡寧不爽地想着,腦海裏卻就脫了缰地馳騁着昨晚的事情起來。
好半天才懸崖勒馬,衡寧手指搭在鍵盤上,覺得回什麽都不行,幹脆直接不回了。
他剛要強行退出和Temperature的聊天界面,那人又發來一條:“實在怕影響到你的話,先把門鎖一下吧,以後你不同意的情況下、我是不會敲你的門的。”
那邊表述完三句話之後就再沒動靜,衡寧盯着手機看了好幾分鐘,确信那人不會再跟他發消息了,就把手機面向下卡在桌面上,眼不見心不煩了。
現在應該跟新室友聊着呢,一個念頭閃過,衡寧再沒心思去看手裏的東西了。
半小時之後,樓下傳來兩個人不大清楚的交談聲,衡寧裝作不在意一般,站起身、朝樓下瞥了一眼。
只見溫言書正和一個打扮幹淨清秀的高個子男生肩并肩走在一起,初步判斷兩個人交談氛圍非常融洽。
衡寧皺着眉,坐回桌子前不再看,耳朵卻企圖豎着去聽——可惜人走進樓道裏了,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麽。
“你不要在對門那戶面前提你有對象的事情。”溫言書一邊上樓,一邊真真假假危言聳聽道,“據我觀察,他可能有點兒恐同。”
何思懷打小就彎,也知道周圍人對待同性戀是什麽态度,奔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點頭答應,接着又問:“那他恐你嗎?”
溫言書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覺得有點兒,可能怕我喜歡他吧。”
何思懷“啧”了一聲,似乎深有感觸:“怎麽總有這種人?現在直男也自信過頭了吧?”
溫言書連聲附和道:“對,我也覺得。”
怕隔牆有耳,這兩人提到對門的時候音量就開始有意降低,衡寧自然半點兒沒聽見。
耳邊揉成一團聽不清的摩斯電碼讓他非常不爽,他忽然想抽支煙,便掏出打火機——
他平時抽煙都會去自己陽臺,今天不知抽了什麽風,推開房門,走到六樓走廊的通風口處開始吸起來。
衡寧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他看見那兩人終于慢悠悠從下方樓梯口爬上來,才後知後覺,自己這架勢看起來像是特意跑到樓梯口堵人一般。
但是高情商的溫言書同志并沒有拆穿他,只是裝作平常道:“嗨!衡老板!”
被點了名,衡寧不得不回過頭看過來他。
這會兒,他終于看清了溫言書身邊這位新朋友——個子比自己稍矮一些,但也已經非常高挑了,五官屬于斯文挂的,戴着一副一看就屬于知識分子的眼鏡,不得不承認的是、他長得确實不錯,而且非常年輕有朝氣。
“這位是何思懷小何,我帶他來看房子。”溫言書介紹道,“是我們單位新來的實習生,清華大學新聞系的高材生,非常優秀。”
衡寧怔了怔,手心忽然有些冒汗了。
高挑、斯文、年輕、戴眼鏡、頭腦管用……至少十年前的溫言書的審美标準就是這個樣子的。
“這位是衡寧衡老板,就住對門兒。”溫言書的聲音嗡嗡地在衡寧耳邊響起。
介紹到此就戛然而止了,沒有方才那麽多華麗漂亮的後綴,單薄得有些窘迫。
對面的高材生何思懷伸出手,非常禮貌地跟他彎着眼打招呼:“您好。”
衡寧有些煩躁,但還是敷衍地和他握了握,點頭回屋了。
他關上門,半天杵在客廳沒動,就聽見門口那兩人的對話。
溫言書說:“我不收房租,其實就像找個人陪我一下,閑的時候聊聊天兒就行。”
這時衡寧才慢慢反應過來——
溫言書要有新室友了,這樣就有人一直陪伴着他防止他發作,在他不舒服的時候也可以搭把手,他再也不用大費周章開兩扇門去找自己尋求幫助了。
自己從不是什麽不可替代的存在,衡寧怔怔地想着,怕不是從此刻開始,溫言書便再不需要他了。
可這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好事嗎?衡寧安慰自己道,是好事啊。
那你他媽不爽個什麽勁兒呢?
作者有話說:
那你他媽不爽個什麽勁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