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兒童發卡
我知道你很煩我問題多，我以後不會了
一群鬼上了車, 白言居然一聲不吭的坐進了副駕駛，而宋長青慶幸自己不用和可怖的怪物坐在一起了，松了一口氣, 連忙坐到了後車廂裏, 生怕白言後悔。
林遇很奇怪, 宋長青連惡鬼兇靈都不怕，為什麽還要怕一個怪物, 他十分想知道那怪物長什麽樣子。
于是勾着腦袋往駕駛室看去, 結果被青林強行拉上了車。啧，林遇心想青林都不讓他看, 真的有那麽恐怖嗎？
“距離任務結束還剩多少時間, 夠我去看一眼顧北淮的嗎？”林遇看了眼天上的太陽, 他只能判斷現在是下午了，具體過了多久他不知道。
“今天是第三天的下午三點，五點之前接待大廳任務交接, 要先确定你弟弟在哪, 如果太遠的話, 時間應該來不及, 我先幫你問問他在哪。”青林在說話的同時拿出他壓根不常用的手機，打開之後有些笨拙的打了幾個字不知道發給了誰, 然後等回答。
林遇看着青林的側臉，正好西邊的陽光灑在了青林的臉上, 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低頭笨拙打字的青林, 就像是十年前一樣打字奇慢的顧南川一樣, 那個時候的林遇常常嘲笑他不是一個現代人, 智能手機出來那麽久了。
他還玩不利落，所以顧南川為了不被林遇嘲笑，基本上都是發語音或者打電話，除非是實在需要打字的時候才會打字。
青林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了一眼，而後對林遇道：“顧北淮在望湖公館，你知道在哪嗎？”
“那是我家。”林遇倒是不意外，他收回視線，兀自的笑了笑，聲音很輕的說了一句：“我帶你去我家。”
車子往市裏開去，在大家看不到的車頂上，坐着一個黑影，孟骁第一次見識到現代人類的代步工具，十分的好奇，他無實體，在車頂飄來飄去，時而勾着腦袋看一看車子裏的內飾，甚至蹲在駕駛員的身邊十分好奇的到處張望，卻收到了白言的頻頻白眼。
三千年前，孟骁還是上天界青林神君座下第一大将的時候，就特別不喜歡空雨神君，明面上尊他一聲神君，背後都叫他狐貍精，就知道跟着青林神君後面轉，叽叽喳喳的特別煩，總是耽誤青林神君操練神兵。
如今過了三千年，看見白言依舊在青林神君身邊，孟骁就頭大。白言以前就知道青林神君的屬下都不太喜歡他。
所以之前和孟骁就相看兩厭，如今再次遇見，也是各自不想搭理對方。
顧南川看了眼林遇，林遇正看着宋長青，不知道他是想從宋長青的嘴裏得知前面開車的是什麽怪物，還是想八卦宋長青和李梅到底是什麽關系。不過顧南川不好奇，這世間的一切，除非和林遇有關，才能讓他費幾分神，其他的都與自己無關。
“顧南川，別看你心上人了，快把孟骁從駕駛室拖出去，他壓着怪物看不清路了！”白言帶着怒氣的聲音在顧南川的神識裏響起，聽語氣顧南川不出手的話，他就要親自動手了。
顧南川閉上眼睛，傳了一道語音給前面駕駛室的孟骁，孟骁收到之後，看了眼白言，終于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了車頂上吹冷風去了。
林遇依舊盯着坐在前面的宋長青看，不僅是林遇，羅心弦和朱麗葉也盯着他看，那眼神就是在說「宋長青你快老實交代吧」。
宋長青知道他們肯定是要問了，這會兒不說話光用眼神看着自己，他都受不了。不過李梅是他心裏的一根刺，是他年輕時候因為幾兩碎銀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情，他有些羞于啓齒。
“李梅是我的妹妹，親妹妹，以前他叫宋梅。”宋長青艱難的開了口，發現也并不是那麽的難以啓齒，他解脫般的吐了一口氣，然後看着車窗外，把他的故事說了出來。
“父母死的早，我那個時候也就十二三歲，宋梅才三歲多，因為父母早逝，村裏又沒有靠得住的親戚，我們倆是受盡了欺負，艱難的過了一兩年，後來也是年少無知吧，總覺得與其在村子裏被欺負，不如帶着妹妹去讨飯，總歸是能填報肚子的，就這樣我帶着五歲不到的妹妹離開了村子，一開始還好，每天勉強能吃飽飯，後來我們那裏發了一次洪水，到處都死人，那時候又窮，日子大不如以前。
所以就一直挨餓，我便帶着妹妹去了大一點的城市，那個時候我已經十六七歲了。
按理說已經可以去找個正經的班上了，雖然錢不多，但肯定是能養活我和我妹的，可前提是，我們要有地方住，而我壓根沒有租房子的錢。”
宋長青苦笑了一聲繼續道：“後來我以為我遇見貴人了，在一個破舊的老街道裏有個中年婦女，她好心的收留我們，給了我們一個可以住人的房間，說是掙了錢之後還她就行，我以為她是好人，結果沒有想到，她他媽的是人販子，她給我挖了坑，讓我欠了她三千塊，那個年代的三千塊，別說我一個讨飯的人，就是正常人家，也是拿不出來的，我意識到被坑了之後，想帶着妹妹逃跑，結果被他們抓住了，要不就讓我拿妹妹抵債，要不就把我的雙手剁了..”
宋長青說道這裏不再說了，接下裏的事情很明顯了，他為了自己的一雙手，賣掉了自己的妹妹，他或許一直生活在悔恨中，要不然在胡家村見到李梅的時候，也不會突然就暴怒。
朱麗葉替李梅打抱不平，氣道：“天啊，宋長青你真是——”
朱麗葉還沒有說完，就被林遇的一個眼神制止了，她一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千金自然理解不了宋長青因為錢而賣掉自己的親妹妹的行為。但是林遇能理解，他雖然不是那個年代的人，但是他小時候家裏也很窮，明白那種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感覺，所以他不想朱麗葉站在外人的角度去指責宋長青。
“我知道自己有罪，我一直在找尋妹子的下落，直到在我死之前偶爾得知當初被帶走的小女孩有六七個，都死在了一場車禍中。
所以我才會厚着臉皮求別人帶着我歷魂，我想早點投胎去下輩子找妹妹，拿號排隊的話是遙遙無期的等待。可是善良的人沒有幾個，我在投胎預備院待了四年了，求了很多人，只有你們答應帶着我，只有你們。”宋長青眼眶赤紅，低着頭不讓他們看見，繼續道：“可是我沒有想到會在胡家村遇見妹子，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我們都死了，死後還能相處一段時間，或許也是老天垂憐。”
羅心弦看着低着頭的宋長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宋長青當初因為自己一雙手最後選擇賣掉妹妹的時候，心裏也是極度掙紮和痛苦的，要不然也不會苦苦尋找了那麽多年。但是這怎麽說呢，是對是錯，原諒與否，那是他們兄妹倆之間的問題，他們這些外人無權指責，他只好拍了拍宋長青的肩，就當是安慰了。
宋長青講完了自己的故事，車廂內陷入短暫的安靜，林遇受不了安靜，他自從死後越來越話多越來越喜歡熱鬧了，就像回到了高中時代，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十八歲的少年，那個時候身邊是顧南川。
而現在身邊是和顧南川相像的青林，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情景再現了。
“青林。”林遇用胳膊肘抵了一下青林，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我真的可以用這個實體去見顧北淮嗎？他會不會被吓到？或者說，他會不會不相信我死了啊。”
“怕他吓到，你為什麽還忍不住給他傳了紙條？既然已經傳了，就不要擔心吓到他。你應該是了解他的，他是什麽性格的人，你心裏清楚明白。”按顧南川一向的态度，見活着的親人、愛人都是無用的事情，本來已經生死相別，見再多面也改變不了現實。
可是當林遇說想見一見顧北淮的時候，他連一秒都沒有想就答應了。
顧北淮，是顧南川在人界的弟弟，在他「死」的時候，顧北淮還是個剛上初三的小少年，天真爛漫還算懂事，在自己離開之後，是林遇艱難的護着他長大，直到如今已經大學畢業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顧南川不想，畢竟不是他真的弟弟，但是林遇想是正常了，是他含辛茹苦養顧北淮成年。
而顧北淮又是那樣的把他當親哥哥一樣對待，能在投胎預備院的接待大廳守着，可想而知，他們倆的感情有多好了。
可是林遇今天注定是見不到顧北淮的，顧南川同意，但是林遇卻是不能見，所以他現在就等着林遇自己主動放棄去見顧北淮。
“也是哦，我多慮了。”林遇一只手放在膝蓋上搓了搓，心裏又想起了那個問題，他真的死了嗎？即便是投胎預備院給出任務的他們實體，為什麽還能感受到緊張，為什麽還能感受到心髒突然漏半拍呢。
“你緊張？”青林看着他，突然問道。
“啊？”林遇愣了一下，随後笑道：“我養了顧北淮十年，我們就像親兄弟一樣，我去見他我緊張什麽啊。”
“你剛剛不是還說怕吓到他嗎？”青林問道。
“..”林遇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他想他剛剛只是找個話題聊天而已，他不是真的怕顧北淮怕他，顧北淮的性格他還是了解的，不至于會怕魂魄狀态的林遇。
林遇只是想到要帶青林去他以前的家，心裏就充滿了期待，想讓青林看看他買的那處房子，要是青林真的是顧南川就好了，林遇想，顧南川一定會很喜歡的。
“和你說個秘密，我那個房子其實是為我男朋友買的。”林遇在回想當初他和顧南川經常去月亮湖的情景，那時候兩個窮的叮當響的少年人，在看着離湖不遠已經初見樣貌的望湖公館時，暢想着将來有一天掙錢了，一定要在這裏買一處屬于他們倆的家，然後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永遠幸福的生活下去。
林遇就想和青林說一說，哪怕他或許不是顧南川：“我們念高中那會兒，那時候望湖公館已經在建了，說起來真是天真，暢想着有一天能買下那裏的任何一套，哪怕是最小了，和心愛的人住在那裏，擡眼就能看見月亮湖，他們家主打八米大陽臺，月亮高懸的時候，和他依偎在陽臺上，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喝着熱茶，吹着湖面飄過來的微風，偶爾接個吻，想想就覺得幸福。”
“林遇，你不該和我說這些，我和你的關系還沒有到分享那麽私密事情的地步吧。”青林沉聲道。
林遇愣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青林，随後便快速的移開了目光。
但是顧南川依舊看到了他雙眼裏痛苦，和一閃而過的淚花，顧南川的心跟着揪了起來，他剛想解釋一下，就聽林遇道：“沒事，就是閑聊，我把你當朋友的，你要是不想聽，或者讨厭我是同性戀，我以後不會再說了。”
顧南川能看出來林遇眼裏的掩飾和強顏歡笑，他剛剛那句話真的傷到他了嗎？可是作為青林的身份，他應該不至于要聽林遇和他男朋友的事情吧，即便那個男朋友就是自己。顧南川覺得自己太過刻意了的讓林遇不要和自己過于熟悉了，或許林遇只是把此刻的青林當成朋友，當成了傾訴對象，他知道林遇後來只有林燃一個朋友，林燃是挺聒噪的。
但是活着的林遇性格已經大變，不再像以前那樣，即便和朋友在一起也不會什麽事情都會說了，而現在的林遇話那麽多，本來是好事，結果被自己一句話，可能會讓他沉默很久。
“我沒有讨厭你是同性戀。”顧南川說完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哄林遇，以青林的身份，沒有到可以哄他的地步。
“哦，我知道了。”林遇微微的側了一下身，背對着青林，車廂裏再次陷入了安靜。
那三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他們沒有聽清楚林遇和青林到底聊了什麽，但是突然轉變的氣氛，就知道他倆這是聊蹦了。
車外的風景已經從山林變成了高樓，慢慢的車速越來越慢，進入市區，已經開始堵車了，朱麗葉忍不住抱怨道：“死都死了，還要忍受堵車，有點煩。”
羅心弦這次沒有和她杠，而是同樣疑惑：“為什麽我們不能飛？”
宋長青道：“投胎預備院有規定的，鬼不可以随意出現在人類面前，如果被發現，也要佯裝是人類，切不可随意飛行以免吓到人類。”
朱麗葉開心道：“那就是說我們是可以像電視演的那樣可以飛的咯。”
宋長青點點頭，語氣平淡的道：“當然可以，不帶玉牌就行，但是你如果沒有玉牌，出去可以，就永遠也回不來了，變成孤魂野鬼了，投胎都沒有你的份。”
“..”朱麗葉一秒認慫：“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坐車吧。”
羅心弦笑了一聲，擡頭去看林遇，以為他會好奇的再問幾句，沒想到他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看什麽，應該是在走神，壓根沒有聽見他們在聊的內容，所以他剛剛和青林到底說了什麽？
車子艱難的往前擠着，林遇突然擡起頭，卻不去看青林，語氣裏聽不出來有什麽情緒：“算了吧，我們不去看小淮了，那麽堵，時間趕不上了。”
顧南川從林遇的眼神裏就知道自己的話傷到他了，但是顧南川在這個任務裏已經有些過度的在意林遇的安全而多次出手幫忙了，顧南川知道林遇懷疑了。
所以現在他不想再給與林遇過度的關心了，知道是遲早的，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他不想過早的承載林遇知道自己是顧南川這件事，會讓他——
會讓他舍不得甚至失控。
可是，心裏決定了，一張口又軟了語氣，“要不花錢飛過去吧，可以花錢的，這樣快點。”
林遇低着頭好像沒有聽見青林的話一般，他剛剛想了想，還是不要去見顧北淮的好，他之前是看顧北淮在接待大廳落寞的樣子心裏難受才想要去看的，經過剛剛的事情，他又想明白了，不去看最好，對自己好，對顧北淮也好，就讓顧北淮慢慢的接受自己已經去世的事情吧，以後的路總歸會有人陪他一起走的。
“真的不用了，我想通了，還是不要打擾活人要好，畢竟自己已經死了，看一次也不能怎麽樣。”林遇看向了青林，面上露出一個十分不走心的笑容，對青林道：“不過還是謝謝你，也謝謝你帶我完成一次歷魂任務，我知道你很煩我問題多，我以後不會了，以後..以後就不找你幫忙去做任務了，我參加了一次，也算是有經驗了。”
“..”顧南川想，完了，這是真的讓他傷心了，怎麽就突然不需要自己了，雖然這也是他希望的，可是聽林遇說出來，心裏空落落的，就像是心被粗糙的石頭碾過，不算疼，卻也硌的心難受。
“我沒說..”
林遇沒等顧南川說完，便敲了敲前面的擋板，對駕駛員道：“師傅麻煩掉頭回去吧。”
顧南川無法，林遇這是不想聽他解釋了，算了，不和他一起，就不一起吧，總歸整個鬼界都在他的手裏，林遇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作者有話說：
林遇：叫你嘴硬，叫你裝不認識我，不理你了，哼。
顧南川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都是用青林的名字，怕你們會說亂，說一下。
零點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