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過火了
江斯若愁眉苦臉上了樓。
書房的門開着，從裏面透出昏黃的光，老爺子似乎在等着自己。
江斯若信步而入，看見一個身穿墨藍色的家居便服，胡子花白的老人坐在桌前，低頭翻閱着一本線裝古籍。
他看見江斯若進來，慈愛地問道：“斯若，你來啦？”
江斯若在燕老爺子身邊坐下：“嗯，您老人家身體最近可好？”
燕老爺子笑道：“前些日子降溫，生了一場感冒，現在已經好了。”
燕家世代珍藏古董，書房不僅是書房，更是一個小型古董展覽館。
明清時期的青花瓷在軌道射燈的照耀下散發着柔和的光澤，各色美玉在玻璃後潋滟流光。
燕老爺子站起來：“最近可有練棋？”
江斯若：“平時沒人和我下，在網絡游戲廳裏下了幾盤。”
燕老爺子微笑：“甚好，甚好。”
這燕家爺爺把董事長的位置讓給燕遲後，熱衷于古籍修複，常年閱讀古書讓他說話就像一個古人。
江斯若莞爾：“那我上次給爺爺開的那個賬號還在用嗎？”
老爺子平時就很喜歡下圍棋，剛開始還找了幾個對弈的棋手一起下，但大家為了哄他開心都故意輸。
老爺子很快看出來了，什麽也沒說，默默讓江斯若幫他注冊了一個網絡賬號。
燕老爺子笑眯了眼：“每天玩兩個小時而已。”
兩人來到書桌旁，用圍棋對弈。
江斯若用黑子，燕老爺子用白子。
江斯若下着下着，逐漸心不在焉。
燕老爺子擡頭看了一眼江斯若：“斯若，有什麽心事嗎？”
燕老爺子一直很喜歡斯若。
她比商界裏的人多了一份真實，笑容仿佛永遠是幹淨純澈的。
但此時此刻，江斯若的臉上卻憂慮重重。
江斯若搖頭，“啪”的一聲下子：“挂角。”
燕老爺子也算是在職場拼殺出來的人，最擅長察言觀色，立馬聽出江斯若的語調和平時不一樣。
燕老爺子直截了當：“燕遲欺負你啦？”
江斯若郁郁寡歡的神色，燕遲沒有陪着她一起上來。
一切的證據都指向這個。
江斯若抿唇：“爺爺，我可能和燕遲相處不下去了。”
燕老爺子微微一怔：“為什麽？”
江斯若垂眸，看着眼前的棋盤。
燕老爺子有點着急：“她……對你不好？”
燕遲對江斯若沒有半點感情這件事，燕老爺子也并不是一點都不知道。
斯若那麽文靜一個女孩子，就算離婚錯也肯定不在她。
燕遲的話老頭子就不敢肯定了，畢竟是自己帶大的，她有什麽壞習慣什麽壞性格，燕老爺子清楚得很。
燕老爺子抖了抖山羊胡子：“斯若，你別瞞着我，她對你怎麽樣了？ ”
江斯若緩慢用舌頭頂了一下腮。
這就是她和燕遲的計劃。
下周就要辦理離婚手續了，要提前在老爺子面前敲個警鐘。
也不用把話戳穿，但至少要讓老人有個心理準備。
比如明裏暗裏告訴老爺子，她們倆婚姻不和諧什麽的。
她負責在燕老爺子面前賣可憐，燕老爺子畢竟更喜歡她一些，她既然都發話了，實在是相處不來，那和燕遲離婚就是順理成章。
用燕遲的話來講，老爺子會強迫她，但不會強迫江斯若。
這可能就是所謂胳膊肘往外拐吧。
江斯若對上燕老爺子的目光，思緒亂飄，迅速組織語言，忽然間腦袋短路了。
江斯若：“……她打我！”
燕老爺子震驚了：“啊？”
燕遲剛進房間，就看到秦雙張牙舞爪的撲過來：“你個王八蛋！王八蛋！”
燕遲擡起手，用胳膊對着她，掌心覆在嘴邊，滿臉嫌棄：“……”
秦雙：“嫂子那麽喜歡你，你居然讓嫂子去做那種事，真是……”
秦雙對上燕遲冷冰冰的目光，咽了口唾沫，想說的話全部咽在肚子裏。
為什麽燕遲是這種眼神啊。
她剛才打痛燕遲了？她也沒用力吧。
秦雙握了握拳頭，後脊背都開始發涼了。
燕遲收回目光，在桌前坐下，輕描淡寫道：“這是我和斯若共同的決定。”
秦雙：“好吧，除了嫂子，沒誰了。你這個負心漢。”
室內暖氣開得足，燕遲踩在淺藍色毛拖鞋裏，露出雪白清瘦的腳踝，整個人慵懶又優雅。
秦雙給她沏茶：“喏，芳年號上好的西湖龍井。”
兩人相對無言坐了一會。
秦雙又沒忍住，問道：“你真的不反悔？”
燕遲：“不反悔。”
秦雙：“你要是反悔了呢？”
她看着燕遲仿佛要殺人的目光，小聲道：“當我沒說。”
過了幾秒，她又忍不住說：“你要是後悔和嫂子這麽好的女人離婚，你就，你就……”
燕遲看她樣子，反而好笑起來：“就什麽？”
秦雙：“你就給嫂子做牛做馬！你就……你就給嫂子端洗腳水，你就……”
燕遲點頭：“我要是後悔，我就每日每夜伺候斯若，把斯若伺候的像公主一樣。讓她騎在我身上找樂子。”
秦雙啊了一聲：“這就有點澀情了啊……”
秦雙：“呸呸呸，你要是肯這樣發誓，那就……”你和嫂子真的沒戲了。
秦雙撇着嘴，欲哭無淚。
她還真喜歡嫂子，想和江斯若當一家人呢。
燕遲微微皺眉，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今天是生理期的第一天，實在是把她折磨得不輕。
秦雙：“嫂子怎麽還不下來？爺爺有那麽多話要和她說？”
所有人都知道，燕老爺子十分喜歡江斯若，對自己的親孫女倒還疏遠了些。
兩人正說着話，那邊的門忽然被推開，燕家老爺子氣呼呼站在茶室門口：“燕遲！！！”
江斯若跟在老爺子身後，慢慢地走着。
燕老爺子緩了緩，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燕遲，你給我過來。”
燕遲把手按在腹部，跟着燕老爺子走進房間。
隐隐聽到房間裏傳來說話聲。
江斯若扯了扯唇，剛想說話，手臂就被秦雙挽住了。
秦雙：“嫂子嫂子，你好呀。”
江斯若臉上的頹色瞬間一掃而盡，露出點笑來：“你好呀雙雙。”
秦雙全身扭地花枝亂顫，撒嬌道：“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頭痛得很。”
江斯若愣了愣，笑着伸手翻她的毛衣領口，輕聲問道：“是不是穿少了？你穿了幾件？”
知道嫂子會關心人！而且聲音也好好聽！和某人就是不一樣。
秦雙心裏美滋滋的：“我穿了好幾件衣服呢。”
江斯若和秦雙寒暄幾句，燕遲和老爺子還沒出來。
江斯若擔憂地看着那邊房間的方向：“爺爺會為難她嗎？”
秦雙：“沒事啦沒事啦，爺爺也很心疼我姐的，不會為難她的，頂多就是叫進去罵一頓——”
話音未落，那邊的門忽然打開了。
燕老爺子厲聲道：“去後院站着，我沒叫你就不要進來。”
江斯若愣了愣，她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燕遲跟在老爺子身後走出來，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
老爺子狠狠用拐杖敲着地面：“真是給我丢臉！”
江斯若瞬間又開始尴尬了。
雖然說要在老爺子面前演戲，燕遲和她商量好的是點到為止，讓老人家有個心理準備就行。
但她剛才好像過火了。
正是嚴冬，北風蕭瑟，站在室內都能感受到透心的冷意。
燕遲還在生理期。
這麽冷的天，讓燕遲到後院去吹北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