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以。
燕遲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問道:“現在連稱呼都變了?”
她平時不笑,笑起來狹長的眼尾微眯,風情萬種,就像是一只狐貍。
秦雙看她笑,莫名感覺後脊背涼嗖嗖的,玩笑也不太敢開了。
燕遲收回笑容,淡淡問道:“江斯若就這樣走了,什麽都沒說?”
秦雙:“嫂子是那種找你邀功的人嗎,她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找到你的熊就幫你洗了,還好這熊是被扔到煙囪下面,有東西擋,不然早就被雨淋壞了。”
秦雙哈切連天的走了。
燕遲回到房間,剛關上門,剎那間耳邊像是被寂靜包圍,又開始嗡嗡作響。
燕遲想了想,拿出手機,屏幕下滑,找到江斯若的頭像。
兩人平時微信說話的次數并不多,對話框是屬于那種一拉到頂的類型。
江斯若的頭像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懷裏抱着一只奇醜無比的綠色恐龍。
她笑容可掬地盯着鏡頭,清隽的眉宇看不出一點陰霾。
可以辨認出,這是江斯若小時候的照片。
燕遲把手機對着衣架,拍了一張布熊的照片,發給江斯若。
- 很多年一直沒有找到。
- 你是怎麽找到的?
燕遲知道江斯若是怎麽找到熊的,但她還是忍不住發了一句問江斯若,也不知是什麽心理。
燕遲本來以為江斯若會很快回複,但直到她坐在桌前辦公完畢,手機都看了好幾次,對方都沒有回複。
江斯若收到燕遲的消息時,正在棚裏看劇本。
莊似托江斯若幫忙的這部劇剛好是她自己主演的,因為江斯若的聲線和劇中人設很像,所以劇組找到了她,幾番試音後,就敲定了人選。
前段時間江斯若很清閑,基本上都泡在家裏。
可最近快到年底,活卻多了起來,荒謬的是,最近接的兩個活都是莊似給她的。
這一行,熬夜什麽的可以說是常态了,大家站在棚裏,神情都有些疲憊。
孫導的聲音通過耳麥傳來:“江老師,你再試一次那個音。”
江斯若披着一件漆黑的大毛領羽絨服,露出清瘦白皙的後頸,長發随意紮成丸子頭,擡手比了個OK的手勢開口就是柔媚的女聲:“娘子,他付了錢。”
太蘇了。和江斯若搭檔的男配兩眼放光。
“下一條。”
江斯若手掌輕輕壓在桌上:“你要帶他走,是不是應該問一下我的意見?”
孫導很高興:“OK,就這個聲線,稍微低點兒。”
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江斯若拿起手機看,發現這點燕遲在這個點居然給自己連續發了三條消息,前所未有。
消息的內容,是問她怎麽找到那個玩具熊的,還附了一張照片。
江斯若倒是沒想太多,她當時在後院裏鬼使神差往房頂上一看,剛好看到照片中燕遲經常抱在懷裏的那個玩偶,就上屋拿下來了。
她大學剛畢業那會什麽都幹過,上屋拿個東西舉手之勞而已。
江斯若把熊洗幹淨,晾在燕遲房間裏,早就把這茬忘到腦後了。
江斯若 - 我在後院逛,剛好看到了。
燕遲 - 你在哪?
江斯若沒空打字,順手回了一條語音:“我在外面呢。”
周圍很吵,大家圍在那裏聽導演講戲。
有個男CV在那邊喊:“大家等會別走,隔壁喝兩杯呗。”
燕遲顯然也聽到了,回複了一個:?
江斯若尴尬:“陪朋友。”
她是CV這種事,沒有和燕遲說過,因為燕遲的身份,平時肯定也會接觸配音圈內各大頂流,她平時主要接廣播劇,影視圈接觸的極少。
圈內其實都有鄙視鏈,江斯若總覺如果和燕遲坦白自己的職業,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
而且當年合同也沒有說過要把關于自身的一切情況全部交代。
所以有些時候她深夜出門工作,燕遲理所當然認為她不務正業,大半夜出去鬼混。
算了,就這樣吧。
江斯若回完消息就把手機放到一邊,忽然有人提着塑料袋,把一個長筒紙杯放在她的桌上。
江斯若擡頭,映入眼簾的是莊似柔和的臉:“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莊似親昵的在江斯若身旁坐下,問道:“你冷不冷?剛才在旁邊給你買了西柚茉莉花茶。”
江斯若:“還好,謝謝。”
江斯若垂眸,默默翻着劇本。
莊似看她半晌,忽然問道:“你知道這段戲裏的女主是怎樣的心境嗎?”
江斯若:“戰亂,家族破滅,她流落青樓,早已經看過很多人世間的不堪,她對鹿許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說說話時的心理,應該是帶着一絲新奇,還帶着一點調侃。”
莊似沉吟,白皙的指尖敲着桌面:“喜歡呢。”
莊似:“她或許從鹿許身上看到了以前的她。”
江斯若眨了眨眼:“為什麽?”
莊似湊近江斯若,輕聲道:“若若,你看啊,顏矜她雖然淪落青樓,但她是清倌人,她平時待在二樓從不下來,因為厭惡那些男人的嘴臉。可是因為鹿許大鬧青樓,她下了樓,旁邊有人在交/媾……”
莊似身上的氣息和燕遲截然不同,是一種極其淺淡的花香,馥郁嬌豔,讓人如醉如癡,是江斯若十分熟悉的味道。
莊似繼續道:“她看到身邊的庸俗之人,是厭惡的,但看到鹿許不染纖塵的模樣,她應該又是有一些喜歡。”
直到莊似抓住自己的手,江斯若才反應過來。
莊似捏着江斯若的手,微微用力:“顏矜是有武功的,所以鹿許才不能撼動她分毫,所以你過這段戲的時候,要用一個下沉的氣息,因為她在用力制住鹿許。”
江斯若點頭,慢慢把手從莊似手中抽出來。
莊似側頭,黑發從耳邊滑落:“怎麽了,你嫌棄我啊?”
江斯若搖頭,笑了笑:“沒有。”
莊似湊過來:“那我更要來挨着你,怎麽樣?”
剎那間兩人的氛圍有點暧昧。
莊似總能給讓造成這種,她跟你很熟的錯覺。
這時候江斯若的手機又“哔”的一聲,震動起來。
江斯若快速拿起來看。
燕遲也發過來一條語音,江斯若轉成文字。
燕遲:“你的手沒事嗎,秦雙說你的手受傷了。”
江斯若打開攝像頭,擡起手,拍了一張掌心傷口過去。
其實并不很痛,她只是皮膚太嫩,不小心被房頂的磚塊磨出了血。
忽然,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江斯若回頭,看見趙赟站在身後:“Hello,驚不驚喜?”
趙赟看到江斯若屏幕裏的東西,啊了一聲,笑道:“天啊,你們怎麽回事,大半夜的拍手?能不能不要這麽少兒不宜啊。”
江斯若:“……”
莊似的目光停留在江斯若屏幕上幾秒,站起來往那邊去了。
江斯若繼續看劇本。
趙赟在她旁邊坐下:“什麽情況?你和莊似舊情複燃了?還在沒人的角落裏打情罵俏?”
江斯若搖頭,神色平靜,可若是仔細看,會發現那向來柔和的眉宇不知何時沾染了些怒氣。
趙赟知道莊似是在江斯若這裏開不得玩笑的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有沒有一種可能,莊似是沒有那個概念的。”
江斯若:“這話怎麽說?”
趙赟:“她只是直女,她不知道和你親近會讓你産生什麽樣的誤會。”
莊似和江斯若從小就生活在一起,用以前姜女士的話來說,兩人穿開裆褲的時候就認識了,從小到大吃穿住用都是一樣的,很長一段時間都睡同一張床,親密無間。
十八歲那年江斯若考上心儀的大學,鼓起勇氣和莊似表白,哆哆嗦嗦話都說不清楚,她覺得自己好像被火炭燎般病了,喝了點酒心裏的話就破口而出:“我喜歡你。”
莊似捧着她的臉,笑了笑道:“若若,我也喜歡你。”
江斯若那個時候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雖然暑假結束後她就去了大學,和莊似不在一個城市,但兩人時不時微信聊天,就好像在談戀愛一樣。
江斯若心不在焉地翻動着劇本。
趙赟說得對啊,直女的喜歡,能叫喜歡麽。
莊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對她是什麽樣的感情。
她唯一的錯誤,不過是她是個直女罷了。
趙赟嘆了口氣:“那你現在不妨用一個平和的心态對待莊似?”
江斯若深深吸了口氣,默默點頭。
她向來很好哄,趙赟和她說了那麽多,江斯若按照她的思路想一遍,也就沒有那麽生氣了。
但願真的如此。
江斯若忽然想到什麽,低頭翻出相冊,點出最新一張照片,給燕遲發過去。
燕遲戴着眼鏡,坐在床頭看書,看了十分鐘都沒看進去。
她覺得奇怪,這個玩偶是她父親很久之前給她的,她十分看重,丢了之後消沉了很久。
江斯若找到之後,很低調的挂在她衣架上就走了。
不會來向她邀功麽。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燕遲挑眉,很快拿起手機,看到江斯若發來一張照片。
是一張她小時候抱着熊的照片。
照片放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陽光斜斜落在那張老舊的照片上,被攝像頭拍下來。
燕遲愣了愣。
江斯若 - 這張照片很好看,我可以存起來嗎?
她有個習慣,很喜歡收集好看的照片。
幾年前在家住時江斯若閑來無事翻看老相冊,看到什麽漂亮的照片都會拍下來。
江斯若盯着手機屏幕,心思千回百轉,燕遲是個隐私意識非常重的人,江斯若為了照顧燕遲的情緒,斟詞酌句地打字。
- 我小時候也有一個特別喜歡的恐龍,只不過後來丢了。
燕遲看到江斯若發過來的消息,忍不住笑了笑,低頭打字道:
-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