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因與果-02
預言花園,而不是狩獵花園。唐豫進一下就注意到了這點信息,但知道這點不一定導向的是如何通關游戲,而是游戲的意義。來到停屍房後,他已經參加了大大小小十幾次游戲,似乎每次游戲都是這樣,指向一個命題,雖然可能并不是必然能被解決的命題。
唐豫進到現在都還記得他第一次參與的那個游戲,【謀殺上帝】。在那場游戲裏,想要贏得勝利,就必須先找到上帝——而找到上帝最快的方法,就是構建一個上帝。
對唐豫進來說,那時他有很多種方法論證上帝,從宇宙的存在論證出其第一因的上帝,從宇宙的設計推斷出背後的設計者上帝,從奇跡的存在尋找出上帝的蹤跡,或者脫離出世界的諸多事實,通過上帝的概念本身論證一個上帝。給上帝施加定義,最偉大的,或最完美的——借助笛卡爾的論證:上帝擁有所有可能的完美;存在是一種完美;因此,上帝就擁有存在這一完美。
或者再回到人身上。這是唐豫進選擇的論證,從功利性出發,一個在邏輯上其實并不能站住的論證——我們需要一個上帝。由此上帝誕生。而後我們認為自己不再需要上帝,由此上帝就被謀殺死去——顯然,這樣的論證混淆了“應該”和“是”的定義。
但上帝的存在确然有用,将它作為apodictic,作為一種真理,能由此解決很多問題,創造更多真理。但也由此,它也可能成為籠罩在哲學之上的一個烏雲。它太過好用,但又太容易死去。以至于借助它去解決問題的同時,如果一不小心回過頭,很容易将所有被解決的問題連帶着人一起,一并推入深淵中去。
也許不止上帝,還有更多這樣岌岌可危但又誘人的真理。
停屍房的游戲總是這樣,指向着什麽,指向唐豫進曾熟悉但又不一定深入的命題。時停春猜得沒錯,他确實學過哲學,也曾當過老師,但都只有幾年的時間,最後他還是選擇放棄這種會讓他感到焦慮和痛苦的事情,躲入一種徹底無意義的生活中去。
遺憾的是,來停屍房之後,一個又一個的游戲反複構建出他過去熟悉的命題,又似乎雜亂無章,毫無聯系,讓人不清楚它最終要揭示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真理。到目前為止,唐豫進只能按部就班地去做,并且希望在自己丢掉性命之前能找到關于這個地方的答案。也許等他找到那個最終的命題,就是他離開這裏的契機。
他需要繼續在一條幽暗森林中的小路上行走。通過去理解每一個分岔口的選擇,來理解他到底要通往哪裏。而這樣的理解又顯然需要依賴于他肉體的存有,依賴于他還能健康思索的大腦——雖然答案不一定是由他的大腦分泌。但目前,這樣的思維還是比較方便理解,首先得順利完成這場游戲,才有知道終點的可能性。
他和時停春運氣不知道說是好還是不好,直接成為了一號,那麽他們将第一個完成身份的抽取,也将成為第一對的狩獵目标。出于對時停春的不信任,唐豫進還是希望自己成為主動權更多一點的狩獵者——結果抽完牌,他捏着預言者的身份卡和一部用來獲取預言信息的手機,不大高興地揍了一拳時停春,又在幾秒後,看到時停春抽出的一把沖鋒槍和子彈,很自覺地閉上了原本想罵人的嘴巴,假裝自己是個啞巴。
唐豫進默默跟在人身後,他們也成為第一隊走進園區的玩家——接下來的抽簽結果對他們并不是那麽重要,畢竟一切不過是最直接的搏殺。
存活到最後,贏得游戲。時間也是這場游戲的關鍵。現在是11:45,他們還有近二十分鐘的時間足以找到一個方便他們捱過第一回 合的區域。在這個時間點,通過游覽手冊,他們能知道所有的區域都有開放。翻過入口處的第一座山丘,唐豫進又突然冒出個想法,“要不要先去餐廳?”
“這麽快就餓了?”
“餓倒是不餓,怕之後餓了沒東西吃。”唐豫進說着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實在餓得不行就只能啃你了。”
還有一點時間,時停春想,也不是不能接受唐豫進這個建議,而且在翻閱游覽手冊之後,他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好的建議。雖然這人提議的方式總要讓他感到些許難受,也挺想給人一拳,或者給人一槍,一了百了。
他會用槍,在停屍房學的,曾有個比他年紀更大的男人手把手地教他。不得不說,那時候他也為那個男人心動過一瞬,有過些許暧昧,但這阻礙不了他最後為了勝利,親手殺死了對方。
那個男人還送了他一個耳釘,至今仍舊釘在他的左耳之上。
想着過去的男人,他跟在唐豫進身後,很快沿着游覽手冊找到了位于公園正中的餐廳。也果然是被稱作花園餐廳的地方,一個不大的玻璃建築,位于上百平方的花園之中,建築本身也被各式的花卉包裹,餐廳沒有招待,一切全靠自助。可以在餐廳用餐,也可以打包帶走,由于還不是那麽饑餓,唐豫進選擇了後者。買了兩份面包和兩瓶飲料,買完後才想起來還有個時停春,問他要點什麽。
“……和你一樣就好。”時停春還以為有一份面包屬于自己。
“行,記得結個賬啊。”将東西一并塞進背包,唐豫進指使時停春結賬,也是結完賬後,時停春才發現他結的是兩個人的賬。給唐豫進比了個中指,他又開始讓他趕緊滾蛋。“哎,不着急嘛。”說完,唐豫進就收到游戲正式開始的通知,也知道他們的位置将在一分鐘後進行第一次公開,“等公開了再跑——我先看看第一個事件。”
和身份卡一起分配給他的手機功能似乎不多,至少不能上網,基本只能用于給“規則”發送和接收信息,至于能否撥打電話,還需要進一步驗證,不過如何完成預知他已經通過身份卡背面的說明弄懂。給手機裏唯一的聯系人發送一串十一位的指令,幾乎沒有任何等待,他就接收到了回信,第一次的預言就通過這樣簡單的方式呈現在了他們面前。
[五分鐘後,你們會位于花園餐廳]
懶得進行複述,唐豫進便直接将手機遞給身旁的男人,讓他看了一眼,然後問他有什麽打算。可以說,得到這樣一個信息對他們目前的情況來說看着是沒有一點有利的地方,只會讓他們知道一件事,如果有其他玩家和他們一樣在這個時候選擇預知事件,那麽很可能得到和他們一樣的信息,從而直接找來,對他們發起攻擊。
這種時候,他們不免需要去想改變這樣的未來——但不确定的事情又是他們是否能改變這樣一件事情。
規則到現在并沒有被徹底摸清,他們不知道這種對未來的預言是基于怎樣的數據和算法生成,由此需要去試驗一些事情。“我們繼續呆在這裏?還是出去?”唐豫進自己有了離開的想法,但還是願意問時停春一句。也不是出于別的原因,僅僅是由于身份牌的限制,讓他一旦和時停春分開,很可能遭受到什麽不妙的事情。
“出去試試吧。”好在時停春和他抱有一定的想法,“順便看看,我們五分鐘後到底會不會回到這裏。”
其實是四分鐘多一點。唐豫進在心裏補了一句。
決定一旦做下,他們沒有猶豫地就背上背包啓程。也正是在他們踏出餐廳的同時,他們的位置進行了第一次公開,其他所有的玩家都接收到他們的實時定位。有人蠢蠢欲動,有人守株待兔,而有人已經在過來的路上,并且在兩分鐘後,成功堵住了正前往游樂場的時停春和唐豫進。
也是很不湊巧,堵住他們的人正好是紅毛和綠毛——蘭桀和白知子,在蘭桀的手上,拿着一把也不算太差的小口徑步槍,一看到他們的身影,也不等唐豫進想說什麽,他便直接舉起了槍,瞄準了時停春的方向。
狩獵目标不允許殺害其他玩家,于是拿着沖鋒槍的情況下時停春基本沒什麽反抗的可能,一察覺蘭桀的動作,想抓了唐豫進就跑,結果一轉頭發現這家夥跑得比他還快,幾乎沒有猶豫地就又逃回餐廳的方向。
畢竟這一片是難得平坦的地形,四周幾乎沒有障礙物的存在能将他們的身形遮掩,想從子彈手下逃過,只能去尋找有遮掩物的地方。而且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回到花園餐廳,唐豫進邊跑邊想他們收到的信息,遇到了危險,他才真正開始思考問題。
那裏必然有什麽能讓保護他們的方法,否則,他們現在跑回餐廳只需要一分鐘左右的時間,離預言的時間還有兩分多鐘。預言給出的事件又是他們位于而并非死于那裏,如果沒有意外,在那裏他們應該有辦法生存下去。
一想明白這點,唐豫進跑得更快,也是跑到一半才發現忘了自己還有個搭檔,幸虧時停春不用靠他,自己也想清楚了同一個事情。在一分鐘後,他們重新回到那棟玻璃房裏。一前一後,時停春進門的同時就毫不猶豫将門鎖上。
“不對,你鑰匙哪來的?”
“游覽手冊裏有說。但餐廳每次最多允許落鎖三十分鐘,但封閉三十分鐘後就會産生有毒氣體——所以我之前也沒鎖。”鎖好門,時停春扶着膝蓋喘了幾下,“……先這樣吧,希望他們還沒空看游覽手冊。不然堵在門口我們更完蛋了。”
“早知道就不跑出去了。”
“那不也得試試能不能跑出去。”時停春從售賣機那又拿了瓶水,看唐豫進在那邊開始研究玻璃,理順了自己的呼吸,才将手冊塞到他手裏,“不用看了,這裏是強化玻璃,應該能撐挺久,我們在這目前還是安全的。”
“早知道多拿本手冊了。”
“規則不都說了要注意手冊。”
“我說那裏怎麽是個句號——算了,你有拿就好。”一下子得知安全,唐豫進癱上角落的一個沙發,開始翻起時停春給他的手冊,“哎,小春啊。”
“……幹嘛?”
“說起來,這場游戲我們還是能把彼此當搭檔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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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智小情侶這節要變成狗血小情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