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在亂七八糟的時間縫隙裏醒過來, 懶洋洋地飄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誰，在幹什麽，又沒什麽在這裏。

因為非要耍小手段，非要給伊斯坦布爾找點變化, 幹擾了原來的世界線, 于是被“神罰”了。

劈天蓋地的一頓打, 然後扔進了充滿神靈死去後暴躁能量的這裏, 關禁閉。

真是有意思的很, 人類覺得神罰是人被神懲罰，實際上神罰完全是指神靈們自己受宇宙規則的毒打。

不過受神庇護的信徒常常要跟着受罪, 倒是事實。

想到這個, 一種冰涼的感覺讓神清醒了起來, 他一個轱辘在亂七八糟的洪流中翻了個跟頭。

加迪爾呢？

被神所惦念着的小美人情況果然不是很好, 他正蜷縮着躺在病床上, 手放在臉頰下面，睡得很不安穩。

這是一間獨立病房，家具全是淺淺的杏色。溫柔的淺藍色窗簾和透明的蕾絲幕布把一切都遮擋了起來, 只留下一點點金色陽光從縫隙裏鑽出來, 照在加迪爾蒼白的嘴唇上。

他的床頭櫃上放着亂七八糟的鮮花, 水果乃至是游戲機, 一沓子報紙墊在下面。露出的部分上能看到是他在歐冠決賽中光彩熠熠的特寫照片, 标題是大寫加粗的一些“天才”“奇跡”“絕殺”“拯救”這一類的詞。

伊斯坦布爾發生了太多神奇的事情，上半場的輝煌三球，下半場紅軍的連追三個。但是年僅16歲10個月的替補小将加迪爾在最後時刻打入的絕殺球，顯然成為了最奇跡的那一個。

特別是當人們慢放、發現了中間到底出現了多少神奇的細節時。

“天啊，這個球渾身上下仿佛都在說它不想進去，甚至不惜在空中壞掉……可惜它還沒有落地, 球員依舊可以把它打進去，這是有效的進球。”

“米蘭這是得罪了上帝嗎？他們之前有太多次射門機會都陰差陽錯地神奇打飛了。”

時隔僅僅一年後，米蘭就再次捧起了象征着至高無上榮譽的大耳朵杯，漫天紅色的煙火和彩帶，倒像是也在慶祝利物浦似的，反正人們都情不自禁地站起來為他們獻上了掌聲，為這雖敗猶榮的亞軍。

在大部分的比賽中，人們永遠不會記得亞軍是誰，但這一次顯然是不同的。

他們在6分鐘裏追上3球時，就早已創造了自己的傳奇。每一個KOP當然都已經幻想了勝利女神今天是不是會将榮光傾斜，而在最後時刻夢碎顯然是最糟糕的一種體驗。

但他們的心底畢竟也只有淡淡的遺憾——利物浦已然盡力，他們的表現已經足夠動人了。任誰都能看出來米蘭的陣容更星光璀璨、現場的狀态更好，實力更強，可是這又怎麽樣呢？

他們不還是差點被紅軍翻盤了嗎？

雖然最後有個奇跡般的小将改變了這一切，但利物浦的拼搏和奇跡并沒有變啊！

球迷們站在看臺上久久不願散去，不讓自己的球員們獨自面對頒獎時要從米蘭隊中穿過的尴尬，手搭着手，肩膀搭着肩膀，一起高唱着《永不獨行》。

加迪爾這一會兒還身體健康、精神滿滿。他正興奮着，和大夥拼命擁抱、親吻、在原地跳來跳去傻樂，然後沖過去沖着攝像機潇灑飛吻什麽的。

說道對着鏡頭搔首弄姿，那加迪爾可是專業的，熱血上頭的小美人完全臭屁地在無情的高清體育攝影機前湊近了臉蛋，留下了一個令人會情不自禁開始尖叫的笑容和親吻。

離他最近的攝影師完全呆了，感覺對方的這個吻像是siu地一下落到了他心髒上似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可我他媽的是直男！

加迪爾早已又高高興興地蹦走了，他們現在要列隊，準備給亞軍利物浦鼓掌，送他們上領獎臺。

看着打頭的那個圓圓臉，一直壓在心底被他忽視的問題頓時冒了出來，非常強烈地冒了出來。

加迪爾二號到底去哪裏了？

此時此刻，小幽靈本該出現在他身邊，環繞着他不斷說着些類似于“可以高興，但不要驕傲”一類的話的。

小美人能回想起對方最不對勁的地方，大概就是上一次，他們一起看利物浦和切爾西的歐冠半決賽的時候了。當時對着這個圓圓臉隊長，二號顯得特別沉默，總是走神，還唉聲嘆氣。

難道說是因為“我”太讨厭這個圓圓臉了，或者很害怕他，所以才這兩天臨時被吓跑了嗎？等到我勇敢的加迪爾一號把圓圓臉徹底打敗，膽小鬼二號是不是就該回來了？

笨比小美人越想越差了十萬八千裏，偏偏自己覺得非常對勁。

他一通胡思亂想的結果就是，傑拉德滿臉苦澀地低着頭穿過米蘭全隊，和他們握手的時候，忽然對上了一張漂亮小臉和一雙因為高興而正眨巴的圓滾滾湛藍眼睛。

傑拉德：……

媽的，我為什麽會看到他的臉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臉！！！

哦，他個頭真矮，有沒有175啊？

傑拉德心中發洩憤怒的嘲諷還沒讓他高興哪怕那麽一點，就又轉頭給了自己更沉重的一擊。

他媽的，史蒂文·傑拉德被一個16歲的還沒長個的、長得比小女孩還小女孩的小屁孩撞倒在地上，害得隊伍丢了球！

他頓時快要繃不住表情了，匆匆握了握加迪爾的手就想離開。

但是下一秒，觸感溫熱而光滑的手指輕柔有力地攪住了他想要抽走的手指。

傑拉德感覺一陣電流從指尖滑上胳膊，簡直是要傳到他的心底去似的，瞬間克制不住地渾身打了個寒戰。他下意識地吃了一驚，看向加迪爾，不知道他還要幹什麽。

“傑拉德。”加迪爾記不得他的名字了，便軟綿綿而暗藏殺機地念着姓氏，微笑着眯起了眼睛，像全世界最可愛的小貓咪一般甜蜜地問道：“可以給我你的球衣嗎？”

說時遲那時快，主教練安切洛蒂正好在隊伍後面看見了加迪爾這張笑眯眯的漂亮臉，頓時吓得頭發都快站起來了。

這小魔頭！又想什麽壞主意呢？！

他們都贏了，他還要對傑拉德幹出點什麽來嗎？救命啊！

安切洛蒂恨不得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把事态給控制住，但是此時一切都溫和、禮貌、井然有序，他要是真這麽幹才是怪了去了呢。

他甚至沒法給人使眼色來看住加迪爾——AC米蘭的球員們都正一副慈祥的臉龐看着加迪爾，對他耽誤時間的行為沒有任何不滿；而利物浦這一邊也不會對隊長的事情有什麽異議，此時都只是跟着停了下來，正好和米蘭裏認識的球員搭兩句話。

安切洛蒂覺得在這個只有自己知道加迪爾很邪惡的世界裏，他真的好孤獨……

傑拉德聽不懂意大利語，但是旁邊已經有熱心的工作人員給他翻譯了。紅軍隊長一怔，有點沒想到這個絕殺了他們的替補一副很喜歡他的模樣，看起來又乖巧，又天真無邪，一點都沒有場上那副渾身上下都寫着“都給給老子閃開”“否則老子就把傑拉德撞翻在地”的兇樣了。

宛如收起了尖牙利爪，乖乖喵了一聲還用腦袋蹭了蹭人類的小貓。

盡管他還是很讨厭加迪爾，但傑拉德從不是一個心胸狹窄、沒有風度的人，不過是一件球衣，他給就是了。再說了——

他現在真的好想快點逃跑，再看着加迪爾這張無辜的漂亮臉，他真怕自己要麽氣到心肝爆炸，要麽傷心到哭出來。

傑拉德拎起球衣下擺，流暢地把它拽了起來，一把脫下，露出肌肉流暢漂亮的身體，細碎的金發被扯亂了，掉落在額頭上。

離得近點的人都看到了他腰腹背脊上一塊塊的淤青與傷痕，那是紅軍隊長全場奮力拼搶的痕跡，當然也還有一大塊是加迪爾撞出來的（……）

他把衣服又輕又快地扔到加迪爾的懷裏，當場就想走，但小美人又又又牢牢牽住了他的手指！

傑拉德：……

“要幹嘛？”

最起碼有五個攝像機都在盯着他們拍，傑拉德努力按壓下心底的煩躁，向加迪爾問，工作人員趕緊打圓場：“加迪爾，你是不是想要把自己的球衣給傑隊呢？”

哦，也對，該交換球衣的，哪有白拿人家的道理。

傑拉德：……謝邀，不想要，最起碼現在完全不想要！

誰知道小美人猛地搖了搖頭，每一根發絲都寫着“我不要把球衣給他！”，然後對工作人員說道：“我想要和他抱抱。”

這麽講着，他就已經沖着傑拉德張開了胳膊，滿臉寫着期待。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無論是在現場還是透過屏幕，都忍不住在心底“哦——”了一聲。

好乖啊！

好乖的小男孩哦！

傑拉德當然也只能屈服，他這才真的站得離小美人近了些，而不是像逃避洪水猛獸一樣逃開他。

他稍微彎了點腰來擁抱加迪爾，小美人乖乖地踮起腳尖湊了上來，親親熱熱地用胳膊環住了他的脖子，還把臉也貼了過來。

傑拉德瞬間不自在地繃緊了自己的肌肉，因為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唇瓣貼到了他的耳朵旁邊，這感覺太恐怖了，比手指頭被揪住了還恐怖。

然後他就聽到加迪爾用說不出的溫柔聲音說了句什麽，雖然完全聽不懂，但是其中熱烈的而真摯的情感仿佛穿過語言到達他的心底了。他怔怔地松開這個漂亮青少年，感受到溫度離開，而對方也終于肯放開他的人質手指，微笑着歪頭看他。

小美人非常舒服，他靠着傑拉德的耳朵說出了：“下次再吓到‘我’，我就把你的耳朵咬下來。”這樣非常有威懾力的話，感覺二號怎麽着也不該再害怕了。

這幅溫馨的場面連安切洛蒂都不由得愧疚自己是不是搞錯了——沒準加迪爾真的只是偶爾也會做個人呢。

傑拉德稀裏糊塗地就領獎去了，他有點想知道加迪爾到底說了什麽悄悄話，卻又有點不想知道了。

這個夜晚就是這樣了，早已經到了他們該告別的時候。

下一次遇見這個混小子還不知道是在哪裏呢，那麽在乎這些沒用的一兩句話，又有什麽意義呢？

但是悵然若失的紅軍隊長沒有預料到，過了一天後依然沒找到二號的加迪爾是有多震驚，和有多大的膽子做事。

決賽的後天，他依然頹頹然地從床上爬起來，蔫蔫地舉着一杯清水打開電視時，直接把一口水噴了上去。

滿臉微笑的加迪爾正坐在媒體席正中間，在快要把人眼睛都閃瞎的閃光燈下正式回應了媒體們關于他國家隊歸屬的好奇——畢竟明年就是世界杯了，哪只隊伍不想要一個這樣的小甜菜呢！年紀最小的歐冠決賽進球者，這是伊斯坦布爾，這是奇跡加迪爾！

小美人用意大利語流暢地說：“我希望自己能去英格蘭，因為我很仰慕（仇恨）傑拉德，我非常希望能離他更近一些（然後把他倒着拎起來抖出我的二號來）……”

傑拉德又噴了一口水。

你tm的，你居然有英國國籍嗎？怎麽全世界都沒人知道啊！

然後你有英國國籍、想來英格蘭踢球……卻不會說英語？

還有仰慕我什麽的，什麽東西啊，什麽仰慕啊！你這個搶走了我歐冠冠軍的小混球！

他感覺腹部的淤青又痛起來了。

臺下的記者們顯然也是糊塗了，《都靈報》的記者搶到了提問權，迫切地問道：“可是，加迪爾，難道你完全不考慮意大利隊嗎？你在這裏踢球，在這裏長大，還有馬爾蒂尼先生……”

“我考慮了啊！我也想在意大利踢球。”小美人滿臉差異地反問，“可是我都沒有這裏的國籍——我爸爸是英國人，媽媽是法國人。”

什麽？！？

傑拉德的第三口水噴到了電視上，電視機前的很多意大利人也是。

他們滿心認為的自家甜菜，結果，結果是個外國來的偷渡菜嗎？

在這個充滿悲痛哀嚎的清晨，只有迷茫醒來的法國人像是忽然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給砸暈了。

什麽？前兩天那個，那個決賽上的那個加迪爾原來是我們法蘭西的！

怪不得長得那麽漂亮哦！怪不得踢得那麽優秀哦！怪不得他國家隊還沒定下來哦！

他一定是在等着來給法國隊踢球吧？

這是腥風血雨的一天，這是英格蘭、法蘭西和意大利足聯忽然都站出來開始互相扯頭發大吵大鬧的一天。

這是傑拉德呆呆坐在電視機前懷疑人生的一天。

這也是“加迪爾”這個名字走進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腦海裏，終于給神湊夠了能活過來的信仰值的一天。

這導致加迪爾在晚上的時候忽然發起了高燒，被送進了醫院。

神看到這裏的時候，只感到無語凝噎。

去什麽三喵啊，搞什麽傑拉德啊？！都說了一傑一加政策不可以動搖，怎麽能發生這麽不公平的事情！

他氣鼓鼓地一鼓作氣回到了人世間來，隔着空氣piapia拍打了一會兒加迪爾的小腦殼。

小美人像是感到了似的，呆呆地睜開了眼睛。

“啊……你回來啦……”

他蒼白着臉，卻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般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加：隔着語種威脅人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拉德，好慘啊拉德，被撞了一塊傷，還要搭上一輩子（bushi）

感謝在2021-07-01 09:20:44~2021-07-02 09:03: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葉老六 4個；長樂未央 3個；與你的時光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與你的時光、路人甲、辟邪鎮宅阿立哌唑、民政局、四月是你的謊言、和光同塵、七弦笙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萌噠、七弦笙、葉老六、蝦爬子骨灰bot 2個；鹫翎、熬夜注意不要猝死、姑姑姑、路人甲、灣流、最鹹的鹹魚、南南、遠方的冬天、千钰、潛水戶、唐禦、逗比不在線、赤鱬、安止、千城月、與你的時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oio 83瓶；七弦笙、aflora 20瓶；阿列 13瓶；星光熠熠星光閃 12瓶；安夏 10瓶；瑾之 6瓶；Ezio;&Altair、阿莫墨 5瓶；請叫我亂步大人 3瓶；想念我命運般的lp的第 2瓶；hshdhududjfjf、北冬暖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