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倒計時11天
洛音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
她夢到有人在撬她的門鎖,一下一下的。
先是用螺絲刀小聲地撬,後來似乎是知道她醒了,開始肆無忌憚地用鐵錘,甚至用電鑽,企圖強行破門而入。
洛音裹着薄薄的小被,蜷縮在陰冷的小床上。
緊緊握着那把小刀,止不住的渾身發抖。
随着一道巨大的聲響,洛音猛然坐起,額頭大滴的汗珠落了下來,順着臉頰落入脖頸中。
她手裏,還緊緊攥着脖頸的銅鑰匙。
天已經亮了。
厚實的窗簾也不能完全遮住陽光。
洛音定了定神,看清了蓋在她身上的是暖和蓬松的蠶絲被。
這裏沒有陰冷黑暗,沒有撬她門的壞人。
她緩緩舒了口氣。
洛音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還沒來得及看時間,鎖屏上顯示了兩通未接來電。
來電顯示是蔣情的。
她的媽媽。
媽媽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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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音的第一反應,是她被欺負了。
她把垂到額前的長發掖到耳後,想立刻回撥電話,媽媽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女兒~”
接通一瞬的哭腔讓洛音的心沉了沉。
沒等蔣情再開口,洛音主動問道:“柳大山又打你了?”
電話那頭因為她的詢問又破防了。
斷斷續續的哭聲讓洛音咬着牙根,緊緊握了拳,卻一句都沒安慰她。
洛音深知安慰對她于事無補。
她自己就夠會安慰自己的了,不然也不會一直被家暴卻不離開。
心疼化為悲憤,洛音提高了分貝,質問了還在哭哭啼啼的蔣情:“所以,為什麽當初不讓我告柳大山?”
她被顧衍帶走那次,柳大山對她的猥亵行為是可以被判定為□□未遂的。
是蔣情哭着求她,不要告他。
她還要自己跟柳大山道歉,因為她正當防衛傷了他,所以蔣情怕他告她。
“你聽話,別惹事……”
這句是蔣情時常挂在嘴邊的。
她在那個家沒有一絲安全感的原因,也許正是因為蔣情的膽小怕事。
即使她離開了那個噩夢一樣的家,還是缺乏安全感。
她早猜到媽媽就算知道了,也沒有勇氣離開柳大山。
甚至沒有勇氣替她說句公道話,只會息事寧人。
“你爸的債……”
她一開口,洛音就知道她想說什麽。
是,當初爸爸因賭博欠了三十五萬,對貧窮的家裏是個滅頂之災。
爸爸說出去賺錢還債,結果一走就是半年,杳無音訊。
債主變着花樣催債,即使報警立案了他們也會鑽空子地折磨她們。
搞丢了媽媽的工作,讓洛音在原學校被歧視。
無所不用其極。
最終,爸媽離婚,是媽媽朋友給她介紹了柳大山。
重要的是,柳大山肯幫她還債。
所以蔣情甘願當牛做馬的伺候他;
被他打罵不還口;
忍受着他的龌龊和變态。
三十五萬,買了她後半輩子的身體和尊嚴。
冰涼液體滴在手背上,喚回了洛音的思緒。
她擡手抹去了眼裏的淚水說:“媽,我會賺錢把錢還給柳大山,你離開他好不好”
蔣情極力隐忍的抽噎聲更大了些,似乎克制不住了,失聲痛哭。
“我懷孕四個月了,醫生說我年紀大了,現在引産很危險。”
“所以,你要給他生孩子?”
洛音緩了幾秒才忍住想要罵醒蔣情的沖動。
她是罵不醒的。
不然她也不會在剛知道懷孕時選擇了隐瞞。
挂斷了電話,洛音手指摩挲了下手機邊緣。
她原本存的那些要起訴柳大山幫媽媽離婚的證據,看來得變個方式用了。
她垂了眼,忍着惡心給柳大山發了條信息。
【今晚五點半見】
【發送位置】
——
今天全天模拟考試。
洛音答完最後一刻看了看時間,剛好五點十分。
考試到五點二十結束,洛音提前了十分鐘交卷。
她出了學校,走到跟柳大山約定好的一家餐廳裏,她選在了一間靠窗的位置,天色陰沉,烏雲密布,似乎要下雨。
餐廳這個時間人不多,但又是公共場所,洛音比較放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她只點了一壺茶水,自己喝了起來。
柳大山遲到了五分鐘才到,一壺茶已經見底。
洛音招招手,示意服務員添水。
柳大山進入餐廳時已經不拄拐了,不過才一年多,就恢複得跟正常人無異了。
看來那次傷他傷輕了。
他人模狗樣地走進來,當着服務員的面沒對洛音說什麽過分的話。
服務員一走,他便原形畢露,翹起二郎腿并抖動起來。
他在當地的一個大廠礦工作,就算學歷夠也不那麽好進。
因為工資高福利待遇好,他當初斥巨資托關系才能進去當個工人。
他雖然人品巨差,可在單位裝得人模人樣的。
不然當初蔣情也不能被他的表象所欺騙,再婚選擇嫁給他。
柳大山眼睛污濁地看着洛音,語氣輕佻:“你竟然主動找我?是後悔上次沒跟我嗎?”
洛音眼簾輕垂,眸色漸冷,拿出手機。
她特意換回之前的舊手機,邊緣有點碎屏,不怕摔。
洛音把手機推到他面前,開門見山:“這裏是我剪輯的視頻,你看看。”
柳大山渾不在意地點開播放鍵,裏面霎時傳來一聲獨屬于男人在興奮時刻能發出的悶哼聲。
柳大山立即手忙腳亂地關小了音量。
待看清畫面裏的人時,面色由潮紅變成鐵青。
裏面發出這難堪聲音的正是他自己。
他捧着少女的貼身衣物,佝偻着背脊,做着猥瑣又惡心的事情。
柳大山瞪大了牛眼,氣急敗壞又不得不壓低聲音質問:“你什麽時候錄的?”
洛音半擡眼眸,不想直視那張惡心的臉,軟糯的聲音帶刺一般。
“還用挑時候嗎?你每天不是都要來一次?”
柳大山這才意識到,女孩找他的目的不一般,爆了粗口:“你他媽想幹什麽?”
“別急啊,繼續往下看。”
手機已經被洛音重新點開了播放鍵,還要繼續罵人的柳大山被接下來的畫面驚住了。
他去酒店開房被一路跟蹤,視頻經過剪輯,接下來便是一個女人敲開了他的房門。
他裸着上半身出現在門口,能清晰地拍到他的臉。
女人跟他的對話也清晰錄了進去,傻子都能聽出來他在找妓|女。
臨進門時,他還掐了一下女人的屁股。
柳大山滿臉的橫肉堆積,瀕臨憤怒邊緣。
粗壯的手指用力地按手機,把屏幕成功鎖屏變黑,惡狠狠地盯着她,低吼道:“你什麽時候跟蹤的我?你還拍了我什麽?!”
洛音不慌不忙地說:“還拍了很多,平時你幹了多少龌龊的事你自己最清楚。就比如你上次對我強|奸未遂的錄音,我就可以把你告到坐牢。”
柳大山死死咬住牙,整個手臂都在顫抖,終于忍不住脾氣,把她的手機用力仍在地上。
還用腳猛力踹到屏幕再也亮不起來為止。
洛音微微挑眉,看着那個破手機終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默哀了一秒。
“視頻還有很多備份,我本來是打算用這些讓你跟我媽離婚的,但我媽想給你生孩子,想跟你好好過日子。我雖然非常不贊同,可那是她的人生她的選擇,我也無權幹涉。”
柳大山似乎理智回歸,憤怒漸漸褪去,鐵青的面色跟牛頭馬面差不了多少,面目猙獰地看着她,“你是想報警抓我?”
洛音搖搖頭:“我不報警,我想給你單位領導發過去,你看看,這是他的聯系方式吧?”
洛音拿出一張紙條。
上面有姓名電話單位地址,甚至詳細到單位科室,幾零幾門牌號。
正是柳大山直屬領導的。
看着那張紙條的柳大山,表情幾經變化,由暴怒轉到驚訝又轉到驚恐。
他很清楚。
洛音錄的那些東西,一旦傳到單位,傳到領導眼前,他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嫖|娼、強|奸未遂,無論哪項罪名,他都會名聲掃地。
內裏肮髒無比的人,更在乎表面的光鮮亮麗,在乎他的名聲和卑微的社會地位。
逢年過節,親戚朋友也都已他的工作為榮,踏實穩定體面是他的代名詞。
人設立久了,誰也不想輕易推翻。
還是這麽毀滅性的推翻。
最後,他認清了現實,把紙條揉皺了捏在手心裏。
渾濁的眼珠直直看向她,他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要你好好對我媽,不準再打她!還有,你把我手機摔碎了,折現吧,直接微信轉賬。”
洛音看了眼有氣不敢發,要憋出內傷的柳大山,站起了身準備離開。
柳大山完全沒了來時的嚣張,整個人臊眉耷眼,有點萎靡。
在洛音即将離開時,卻突然猩紅着眼,輕蔑地嘲諷道。
“你是傍上豪門了,有本事威脅我了,你一輩子都抱好顧家的大腿,別被掃地出門才好啊。”
洛音臉色沉了下來。
雖然戳中了她不能言喻的痛點,但至少證明,他被威脅住了。
她聲音綿裏藏針:“沒有顧家給我撐腰,一樣也能壓死你。”
——
洛音把被柳大山摔碎的手機撿了回來。
屏幕碎了,竟然還能接打電話。
真抗摔。
正想查看手機別的功能,一條微信進來了。
是顧衍的。
【顧衍:有半個小時空閑。】
洛音才想起,顧衍出差了。
她以前不管顧衍會不會厭煩,不管會不會打擾到他,想他便會給他打電話。
時時刻刻挑戰着他的底線。
人家都是恃寵而驕。
她是不寵也驕。
再琢磨顧衍主動發來的這條微信,就很明白了。
他是怕她打擾到他,才給了她半個小時通話時間。
真是考慮周全。
可是,今天她并不想給他打電話。
她慢騰騰地在支離破碎的屏幕上小心輸入着。
【洛音:不會打擾你的,安心工作吧。】
顧衍看見信息估計會很欣慰吧。
洛音想要把手機關機,把電話卡取出來。
碎裂的屏幕卻很快又亮起。
顧衍再次來了信息。
【顧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