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所有菜品上完之後，俞嘉川和蔔星然也不互相客氣，都撿自己喜歡的吃起來。

他倆都是不約而同地先把肉食下到熱燙裏，不由彼此對視一眼，俞嘉川說：“幸好我多了點肉，不然還不夠吃的。”

蔔星然忙着撈肉，說：“我不是怕點太多，吃不掉嗎？”

說完，蔔星然看到羊肉卷能吃了，忙不和俞嘉川說話了，專注吃飯。

吃到半飽，蔔星然才有空嘗一下俞嘉川給他點的大麥拉格啤酒，因為是冰鎮的，酒花味道濃郁，味道很不錯。

他喝了一口，然後就毫不在意地當水一樣喝起來。

大半瓶下去，蔔星然就起了和俞嘉川閑聊的心思。

出來吃飯就是這樣嘛，飯桌上比較容易談心。蔔星然雙手搭在桌沿上，偏着臉雙眼直勾勾地看俞嘉川。

他這個動作特別像觀察人類的貓貓，還是眼睛圓溜溜的那種小貓，讓俞嘉川有一種想要伸過手去，摸一摸他的貓腦袋的沖動。

俞嘉川被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着問：“我的臉上有東西？”

所謂喝酒壯膽，人一沾了酒精，尤其是那種不經常喝酒的，就容易上頭。

蔔星然就是如此，他還毫無感覺，心裏想什麽，就問什麽道：“你上大學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

什麽樣子？俞嘉川不動聲色，拿着杯子反問。

蔔星然微微皺眉，搜刮着肚子裏的形容詞說：“看起來很人緣很好的樣子？只要和你接觸，就不自覺被你吸引？”

俞嘉川失笑，他是好人緣不錯，但是也不是和他接觸就會被吸引的。

他笑着道：“我不是人民幣，哪有那麽容易吸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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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嘉川打量着蔔星然的表情，放下杯子，說：“你被我吸引了嗎？”

咦？哪怕是在亢奮的狀态下，蔔星然仍然被問得一怔，他不确定地看着俞嘉川，努力分解着這句話的陷阱。

俞嘉川還是很溫和的樣子，他的眼睛确實有着一種魔力，蔔星然多看幾眼就覺得自己中了迷魂咒，好像對俞嘉川沒有任何秘密。

蔔星然下意識垂下眼睫，有一搭沒一搭地拾起筷子，把幾根沒下過鍋的金針菇放到熱湯裏。

不看俞嘉川的眼睛，蔔星然終于能夠冷靜的思考了一下，說：“我們現在不是朋友了嗎？你這個人吧……”

“嗯？”俞嘉川心平氣和，還是笑眯眯地望着他。

蔔星然覺得單純被他看着都有壓力了，索性放下筷子，看着他說：“你之前有沒有追過別人？”

他說完，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太寬泛，又改口道：“你什麽時候發現你喜歡男人的？”

這是平時的蔔星然問不出口的，只有喝了酒，他才覺得這個問題沒什麽，脫口說了出來。

俞嘉川這次有了反應，但也沒有到震驚的程度，而是吃驚蔔星然會突然好奇起他這麽深的隐私。

他用手指摸着杯子的杯壁，頓了幾秒，才道：“大概是初中的時候吧，初三？當時撞到一個朋友在看那種片子，我被拉着一起看。結果，你也知道，我對那個片子沒什麽反應。”

一般同性戀覺醒，都差不多一樣的過程，被周圍的男生帶動一起喜歡女生，結果因為某個瞬間，發現自己對真正的女體提不起興趣。

蔔星然認真地聽他講述，眼睛都沒眨一下。

也就這個時候，他才有切實地，俞嘉川是個真正喜歡男人的同性戀。

俞嘉川說出來，發現蔔星然沒有反感或者逃避的表情，心裏有些安慰，其實他一直沒問過蔔星然的性向，這也是他想拐他做老婆，但是只是試探，從沒有越雷池一步的原因。

他喜歡蔔星然，但是也不會強求。

如果兩年下來，蔔星然還對他一點感覺沒有，只喜歡漂亮的女孩，那俞嘉川也會按照他們一開始的協議，正常解除關系，讓蔔星然回到他正常的人生軌道裏。

遺憾當然有，但是俞嘉川想，那時候他也會很快釋然，不會再去糾結過去。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不是人民幣，不會吸引任何人，總有人無論如何都對他沒有感覺。

蔔星然聽得認真，其實也在心裏想他自己的問題，俞嘉川說他和朋友一起看了那個片子，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對女性身體沒有感覺，那他呢？

他喜歡漂亮的女孩兒，覺得她們需要被寵愛，但是男孩嗯？

他的兩個朋友窦澤琪和魏世博，窦澤琪就算了，魏世博其實長得還算可以，和他是不能比啦，但是也算長得五官端正，耐看型的帥哥一枚。

蔔星然想着自己和他們出去沖澡，無數次看到他們光屁股的樣子，連忙甩甩頭，将整個影響食欲的畫面甩出腦海。

可是，不知怎的，蔔星然忽然想到了俞嘉川那次洗完澡的樣子。

沒系緊的浴袍裏露出的性感腹肌，還有那滴從他的胸口滑落的水珠，蔔星然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趕緊端起冰啤酒，喝了一大口。

怎麽又想到這個不和諧的畫面啊？蔔星然警告自己趕快忘掉，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他也理不清到底要出什麽大事，只是下意識地覺得要遭。

接着，他看到俞嘉川伸出手，把手裏的啤酒杯拿了過去，放到另一邊。

俞嘉川說：“你今晚吃了兩杯冰淇淋，現在別喝那麽多冰啤酒吧，再喝就醉了。”

“我沒醉，”蔔星然像每個喝得醉醺醺的人那樣反駁着，但是喝醉後，他又很乖，沒有一定要去拿被俞嘉川拿走的杯子，只是睜着眼睛看着俞嘉川，說：“你對我好好，比我爸爸媽媽都好。”

邊說邊笑，有一點興奮過度的樣子。

俞嘉川聽到他的話，一邊高興蔔星然能知道自己對他的好，但是另一方面，那個關于長輩的擔憂又加深了。

他張開手指在蔔星然的眼前揮了揮，問：“星然？”

蔔星然看到他的動作，烏黑透亮的眼珠跟着轉了兩圈，然後像小貓捉貓薄荷玩具那樣，一把抓住俞嘉川的手，想也沒想貼到自己的臉上。

“我的臉好燙，”蔔星然不太高興地蹙着眉說，“是不是發燒了？”

明明就是醉了。俞嘉川由着他貼了一會兒，才收回手，招來服務員買單。

買單的時候，蔔星然好像更不高興了，這個不高興還是對着俞嘉川的。

俞嘉川好笑，還說自己的酒品很好，不知道誰在婚禮的時候喝醉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我們回去了，來，我牽着你。”俞嘉川伸出手，笑着說。

蔔星然見到那個能緩解臉頰熱度的手又伸了過來，連忙一把抓住，俞嘉川用力一拉，把他從座位拉起來，然後半摟着他的肩膀，帶他出去。

因為他們倆今晚都戴着婚戒出來，哪怕膩歪一點，也沒有人多懷疑什麽。

蔔星然被他半抱着，似乎很滿足的樣子，不時捏着他的手玩，然後擡起頭朝他甜甜的笑。

這個姿勢，這個笑容，簡直在邀吻。俞嘉川的視線長久地落在他紅潤的嘴唇上，蔔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不知死活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無辜又純潔的誘惑着身邊本來對他有企圖的男人。

俞嘉川閉了閉眼，心說自己的忍耐力無形之中又拔高了，多虧了蔔星然。

然而帶蔔星然上車的時候，蔔星然就想困了。好不容易把人塞到了副駕，蔔星然沒有任何要系安全帶的意識。

俞嘉川叫了幾下他的名字，蔔星然只是睜着眼睛迷茫地和他對望。

“俞嘉川？”蔔星然像是忽然認出他來，叫了他的名字。

俞嘉川看着他， 有一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蔔星然才不管他呢，主動伸手去勾他的脖子，說：“你別動啊，我的頭好暈，你別轉圈子。”

俞嘉川失笑，這個啤酒原來後勁兒這麽大，點的時候也不說，現在吃苦頭了吧。

不過，蔔星然不能喝也是真的，見俞嘉川不肯停下來，他難受得哼哼，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說：“俞嘉川，你，你欺負我。”

“哦，我欺負你了啊。”俞嘉川忍不住笑起來，他扶住蔔星然，讓他別黏到他的身上，老實坐在座椅上。

然後俯下身去拉着安全帶橫過蔔星然的身體，讓蔔星然不能再起身抱住他。

系好完全帶， 俞嘉川垂眼看着蔔星然散發着不健康紅潮的臉頰，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低下頭，在蔔星然的唇角蜻蜓點水一般吻了一下。

帶着啤酒和火鍋的味道，俞嘉川笑着起身，關上車門，上了駕駛席。

蔔星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一開始都沒有回過神。他赤着腳下了床，在床沿坐了一會兒，才慢慢回憶起昨晚喝了酒暈乎乎的事。

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賭咒發誓，再也不喝醉了，但是下次還敢。

讓人羞恥想鑽地縫的事一件一件從記憶力被翻出，蔔星然恨不得仰天長嘆，他怎麽會問俞嘉川那麽多隐私的問題啊。

俞嘉川為什麽又有問必答啊，不會回避這個問題，跟醉鬼那麽真誠幹什麽啊！

蔔星然倒頭進自己的枕頭裏，然後拎起一起枕頭，把它當成俞嘉川，恨恨地指着說：“什麽叫‘你被我吸引了嗎？’你這個家夥，問這個問題有什麽居心？想套我的話啊？！”

可惡，可惡。蔔星然起身，把這個枕頭打了一頓才解了氣。

他也就只能打打空氣，讓他當面對峙俞嘉川，那是萬萬沒有勇氣的。

還好俞嘉川又去上班了，這個大忙人，下午告訴他晚上他有個應酬，也不回來吃了。

蔔星然接到消息，回了個簡潔的“好的”，沒有多說一個字的廢話。

但是俞嘉川好像失憶一般，對他昨晚的出格行為，沒有半分介意，還關心道：“頭還痛嗎？”

蔔星然一看他還有下文，抿緊嘴唇，思慮又思慮，斟詞酌句地說：“不痛了，已經好了。”

俞嘉川說：“那就好，中午吃的什麽？有沒有好好吃飯？”

蔔星然心說，你問題真多，一個接着一個，管自家的小孩呢。

他哼哼，這次不思慮了，反正思慮了也沒用，回道：“吃了泡面，天氣好熱，不想出去吃，外賣也好油膩。”

俞嘉川回：“那晚上我叫阿姨給你送飯吧，你別吃泡面了。”

蔔星然：“哪個阿姨？”

“楊阿姨，家裏有司機接送，你別想太多。”俞嘉川道。

這樣啊，蔔星然拒絕的路被俞嘉川堵死了，他一時沒找到推拒的借口。

俞嘉川說：“那下午是不是沒事了？”

蔔星然：“是啊。你有任務分派嗎？俞老板。”

俞嘉川這次回複慢了一下，似乎被他逗笑了，過了幾秒鐘才回道：“你叫我老板，我肯定要給你布置任務了。”

“好啊，俞老板請說。”

俞嘉川說：“我們不是要出去旅游，你看有什麽缺的，自己在網上下單買一下吧，別出去。”

這麽簡單，蔔星然點頭：“好哦，我來看一下。”

“嗯，辛苦我們的蔔星然同學了。”俞嘉川說。

蔔星然看到他的同學兩個字噗嗤笑出來，“什麽同學，你叫你們公司的實習生也叫同學嗎？”

俞嘉川說：“我接觸不到實習生，不過，聽其他人這麽叫，怎麽了？不喜歡？”

蔔星然給他發了一個排戴着墨鏡的黃頭表情，說：“你叫我蔔星然同學，就覺得你好老哈哈哈哈哈”

俞嘉川發了一個流汗的黃頭表情過來，好像很受打擊的樣子。

這個表情就更像了，蔔星然抱着手機笑得肩膀發顫，最後回道：“好了，不和你聊天了，你去忙你的吧。”

“嗯，晚上見。”俞嘉川回。

你晚上回來的太晚，也不一定見到的。蔔星然心說。

結果，晚上的時候，楊阿姨如俞嘉川說得那樣，給他做了飯帶過來。

一進門，楊阿姨就四處打量一下，然後把手上的飯盒放到餐廳的桌子上，叫蔔星然過來。

“星然，你和小川都不會做飯，你們平時老叫外賣是不行的，沒請阿姨嗎？”楊阿姨對他絮叨。

蔔星然被她按到座位上，手裏塞了一雙筷子，說：“俞，咳，嘉川說要請，不過要等到蜜月旅行之後。”

楊阿姨松了口氣，憐愛地看着他：“小川工作忙，讓你一個人吃晚飯，會不會覺得無聊？要不，他不在家的時候，你就到你婆婆那兒去吃吧，都一樣的。”

蔔星然哪敢去，即使俞媽媽和俞爸爸都是好人，他連忙道：“不行的，我不能去。”

楊阿姨一怔，追問：“為什麽不能啊？”

蔔星然腦子急速轉動，靈光一閃，道：“我要等他回家啊，不等到他，我晚上一個人睡不着。”

楊阿姨本來還在疑慮，一聽到他這個理由，頓時笑得拍大腿，但是也沒有再勸。

他們新婚夫妻，正是黏糊糊的時候，情有可原。

他吃飯的時候，楊阿姨順手幫他們收拾客廳，只見她忙着規整東西，突然在置物架櫃裏看到一個用超市塑料袋裝的東西。

她心想，這兩個人，超市買的東西，都懶得拿出來放好，就這麽甩在這裏吃灰。

一邊嘆氣，一邊拎起來，當她打開袋子之後，看到裏面裝得東西，動作一僵。

咳，她放下袋子，高聲叫了蔔星然一聲，說：“星然，你過來一下。”

蔔星然正喝着湯，聞言好奇地走過去。

楊阿姨把袋子塞給他，小聲說：“星然啊，阿姨不是說你們，只是啊——你們要節制知道嗎？雖然嘉川是需求大的時候，但是你還小，你要注意點，別讓他太由着性子知道嗎？”

說完，又覺得自己管得太多了，連忙住嘴，小步跑開，留下一臉迷茫的蔔星然。

什麽我還小，我要注意點……蔔星然疑惑着打開袋子，一看到滿袋子的tt，瞬間繃不住。

不是，楊阿姨，你等一下——我可以解釋的！不是你想得那樣啊！

作者有話說：

小俞的克制和溫柔。我就問，年上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