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溫敬給手機解鎖, 但見經紀人彭飛給他打了七八個電話,溫擎則打了五個,再看微信列表提示, 在彭飛的對話框上, 赫然顯示着一個數字“67”紅色圓圈,至于其他的關系相熟的圈內密友,有一些已經很長時間都不聯系了, 如今也突然發來了零星幾條消息。
溫敬首先點開溫擎的對話,只見語音電話沒被接通後, 溫擎直接在微信裏罵了一句:
[都什麽時候了,你TM還能不看手機的?]
溫敬将溫擎的對話框關了,又點開彭飛的,翻到最上方, 只見這人咆哮着:
[操, 我剛剛接到別人透露我給我的準确消息, 說周清皖的公司, 買了上千萬的,準備搞你倆這點破事兒, 應該跟視頻有關]
[我說這幫壞種之前鳥兒悄的, 也就撤幾個熱搜, 一直沒什麽大動作, 我還給放松警惕了, 原來憋着大招呢,操]
[今天很多業內人士都聽到風聲了]
[媽的,連總臺的人都打電話聯系我, 說讓我們立刻風控, 已經把咱們的公益廣告都撤了]
[未接語音]
[你倒是接電話啊!!!大哥???]
[急死我了]
[已經起飛了?]
[這黃金兩小時!!!]
[可能就在今天, 做好準備吧]
“先生,”一個臉色煞紅的乘務員小姑娘,怯生生地對溫敬提醒道:“飛機馬上起飛,您的手機需要關機或調至飛行模式了。”
溫敬怔忪片刻,閉了閉眼,回複道:“馬上飛,關機,你先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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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便将手機關機,收到口袋裏去。
“怎麽?”周清皖虛着聲,往溫敬那邊看,周清皖擅長體察情緒,尤其是溫敬的。
溫敬幹咳兩聲,反射性地來握周清皖的手,十指交纏,握緊:
“沒事,下飛機再說吧。”也不知是說給周清皖的安慰話,還是說給自己的定心丸。
周清皖面無表情地任他握着。
溫敬沉默一會兒,“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麽?”
周清皖梗了一下,不想騙他。
溫敬将他的手握得更緊些,“我要你答應我。”
周清皖試圖将自己的手掌抽出來,但溫敬握得很緊,于是蹙眉:“溫敬,我們是成年人,不可以這樣理想……唔……”
溫敬強勢地按住周清皖單薄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吻在那張薄情的唇上,刻意用牙齒厮磨那張薄情的唇瓣,侵占,深吻,待到把人親紅了臉,才将人放開,“重新說。”溫敬道。
周清皖被這突如其來的吻,親得氣息不穩,雙頰泛紅,視線朦胧,但仍是竭力平複着心跳,“我不想騙你。”
溫敬:“你不信任我,也不信任自己。”
周清皖看向他,組織了一下言語,語氣平緩但深色格外認真地講道:“與信任無關,這個世界很現實……你做的事情,太瘋狂了,也太高調,容易遭人記恨。”
溫敬面目嚴肅,将周清皖的手松開:“所以你覺得我錯了?”
周清皖被松開的手握成拳,似乎想下意識地留住對方的溫度:“我沒有這樣說。”
“可你就是這個意思,”溫敬提高一些音量,但很快又控制着自己,竭力将語調緩和下來,有些固執道:“我要你保證,無論發生什麽都不離開我。”
周清皖聽溫敬越說越鑽進牛角尖裏,蹙起雙眉,“溫敬。”
溫敬疾言厲色,“不答應,是麽?”
周清皖徹底沉下臉,轉過頭,下意識地想要回避争吵,就聽溫敬的聲音徹底失去溫度,執拗得荒謬但準确:
“所以,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在一起?”
周清皖聽他猜得竟分毫不差,緩緩閉上眼,心中竟覺巨石落地一般,雖然被那石頭砸得生疼,卻也竟生出一絲隐秘的慶幸……
他猜到了。
也好。
不必他張口來說。
溫敬見他不講話,就知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迸發出來:“周清皖,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了補償我對你做的那些,才給我草的——你根本不喜歡我,對麽?”
周清皖有些麻木地聽着溫敬一環接一環的質問,不知怎的,原本沉重的大腦放得很空,幹澀的眼睛泛不起半點兒濕意。
他理論上隐約覺得,自己大約會難過,明明頸部的吻痕還泛着隐隐的疼,唇角的紅腫還未曾消末,但此時此刻,在這無聲的靜默裏,周清皖只覺自己仿如一只終于沉到湖底的溺水者,只覺一種悄無聲解脫。
算了。
周清皖面目平靜,極盡冷漠地看向暴怒的溫敬:
“對,”周清皖回答了溫敬的問題,誠實地令人發指,“我沒想過和你在一起。”
周清皖是看着溫敬的眼淚掉下來的。
從溫敬那雙多情的桃花眼中,毫無征兆地墜落。
他看過溫敬哭,但都是在戲裏。
溫敬身上,似乎從不存在能被性別标簽度量的尺度,就像周清皖不曾想過,有生之年,會親眼得見一個男人在他的面前落淚。
而周清皖看見溫敬眼淚的那一刻,只覺一股無以言喻的鈍痛,由心源傳遞到四肢,催生出悲哀,也催生出不敢正視的欣喜。
也是正啥那一瞬,
周清皖想去牽溫敬的手,想去吻溫敬的淚,想将溫敬擁在懷裏,亦想将溫敬想聽的那四個字說出口:
我喜歡你。
喜歡你的。
喜歡你。
周清皖抿緊了唇,将疲倦的目光瞥開。
飛機已經飛了近百公裏,像離弦的箭,機身之下烏雲遍布,像灰黑色的圍城。
周清皖終是沒有說,只是不發一言地看向窗外,給出沉默作為答案。
“我知道了。”溫敬說。
溫敬可能将臉轉回去了,沒再看他,周清皖不知道。
溫敬可能将淚水擦幹了,沒再想他,周清皖不知道。
周清皖知道是,這是一場最後的旅行,由北京出發,飛往的是橫店,距離不長,卻已将他的心盛滿又掏空。
自己一生的情念,好像就這般從雲端墜落,埋葬在華北平原與江淮平原之間一段無名的荒野裏,即使等到明年春天,亦不會莺飛草長。
周清皖想。
終于結束了。
旅途都後半程,時間過得好似很快,又好似很漫長。
周清皖狀作無心地,規律且頻繁地翻動着書頁,第一次體會到為什麽中學老師會三令五申地在班裏吼“禁止早戀”。
根本看不進去。
即便已經将自己隔絕成一個獨立的空間,聽不見外界嘈雜,也是看不進去的。
終于,“飛機準備降落,請系好安全帶”的提示聲想起,周清皖有了改轉動作的機會,亦有了将餘光瞥向身邊的理由。
周清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低下頭,将自己的安全帶找到一端,再小心翼翼地像另一端伸出手……
摸索。
他微一擡眼,便見溫敬那雙深邃的眼睛,目光遲滞、混沌、卻又深炯地望向自己,一動不動,也不知看了多久。
周清皖被那目光燙到一般,默不作聲地拽過安全帶,往自己腰上去系,然而被掐到泛白的指尖,禁不住發抖的手肘,都暗示着周清皖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風輕雲淡。
倏然,一陣氣流的颠簸,使正在下降的飛機,發生劇烈的颠簸,應急廣播警報緊急響起,乘務員扶住把手,讓旅客立刻将安全帶系好。
周清皖随着慣性向前一沖,一只胳膊便悍然攔住他:
“小心,快點系好。”溫敬的聲音冷然,似有隐憤。
“嗯。”周清皖将安全帶挂上,“謝謝。”
溫敬聽到這兩個字,将周清皖放開。
氣流過去,飛機不再颠簸,俯沖向機場的停機坪。
夏日的驟雨拍打着機窗,提示音反複地提醒着:“飛機仍在下降狀态,請系好安全帶,将手機與其他電子設備保持飛行模式或關機狀态。”
周清皖目光一瞬不轉,看着窗外那冷雨。
莫名的,他的思緒飄家鄉的空街道、大學的自習室、早上吃的那碗難吃的水煮面,最後才認真思考着,他沒帶傘,溫敬的行李是他幫整的,那也應該……
可溫敬有助理,會來接他的吧。
要分開走麽?
會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周清皖從不知道,自己的思緒會這麽亂,像一團理不清線頭的毛線球,糾結得實在不像他自己。
“溫老師,周老師,您二位先下吧,避免造成一些擁堵和安全事故。”貼心的乘務長前來提醒頭等艙裏的二人,準備好行李物品,可以準備先行下機了。
周清皖匆匆将視線收回,把自己的書本塞進背包,帶好口罩。
溫敬則是站起身,拒絕了女人的幫忙,伸手将自己行李箱從艙裏取下,“嘭”地一下放到地上,吓了人家姑娘一跳。
乘務長偷偷地觀察着這兩人,只覺這二人的氣氛有些古怪,便見溫大影帝遲疑半秒,還是将周清皖的箱子也幫忙拿下——這次沒摔,而是輕輕放到地上。
暗中吃瓜的乘務長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多心了,目送着一對璧人一前一後地拖着箱子離開,那股子剛剛消散的古怪感,再次升至心間。
“嘶,真的有點奇怪。”乘務長喃喃道。
而這時,大步流星的溫敬,與亦步亦趨的周清皖,依然穿過長長的下機廊橋,進入vip通道,想來此時的vip廳門口,也大概是人頭攢動,等待着前來接機的粉絲和狗仔。
溫敬的腳步暫緩,拿出手機,淺看一眼,心中一沉。
微信圖标的右上角,果然已攢了99+的消息,未接通的通話記錄,來自不同人的也有幾十個。
只是看手機的間隙,溫陽先的電話,竟然親自打了進來。
溫敬徹底将腳步停下了,看一眼周清皖,命令道:“等着。”
周清皖腳步一頓,本能地也停下。
就見溫敬面色鐵青地把電話接起,“喂?”
“嗯。”
“嗯?”
“知道了。”
周清皖只聽溫敬和對面的通話出乎意料的簡短,而撂下電話後,溫敬僅遲疑了兩三秒,便看向周清皖說:“分開走吧,既然已經散了。”
周清皖垂下眼:“嗯。”
“我助理在外面,你上她的車——有家人來接我,有點事。”
“不用。”周清皖面無表情地拒絕。
“行。”溫敬也沒有糾纏,仿佛剛才的提議只是個客氣話。
溫敬從自己的背包中,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傘,“小蔡給我放的,你用吧。”
周清皖怔怔地看向溫敬,甚至還沒來得及再次拒絕,溫敬便已将那傘不由分說地塞進周清皖的懷中,轉身去拉行李箱。
溫敬一邊拉箱子,一邊說,“你要記得,我喜歡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
酸甜口也要酸一下的qwq
默默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