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幾乎瞬間,祁縱就陷入到了一片寂靜與黑暗當中,除卻手指處傳來的絲絲跳動,再無任何聲響。
祁縱整個人一下子僵在原地,原本死死卡住寧劍脖頸的手也失去了力氣,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寧劍格手一檔掙脫了祁縱的鉗制。
立時,只剩兩人的呼吸聲在這靜谧的空間之中回響。
一呼,一吸……
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自己身處在禁陣當中,多一點的聲音都是過分的奢侈。
寧劍在設下陣法之後久已經耗盡了自己的所有氣力,陣法中甚至連靈氣都無,更不要說借着這個機會恢複了。
“啪!”
只聽得一聲輕響,祁縱打了一個響指,一簇幽藍色的火焰幽幽亮起,或明或暗地映在了祁縱的臉上,對面寧劍渾身肌肉緊繃,全神戒備地看着祁縱。
這簇火焰無時無刻不再消耗着祁縱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祁縱卻是不覺心疼,反倒是饒有興味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欣賞着極美的事物一樣。
寧劍見狀神情立時肅然,他原本心中只是有着一個猜測,可現在卻是印證了方才自己的想法。
祁縱手中那一簇藍色火焰燃燒的是靈力,但是與他一樣,祁縱被關了整整一萬年,甚至那陣法都是不斷汲取祁縱的修為和靈力,可他現在竟然還能有着絕對性的優勢壓制住他,顯然是有着什麽依仗。
更加奇怪的是,火光下,祁縱的神情早已不見方才的癫狂之色,如同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甚至連身上的魔氣也半點不覺。
這許多點聯系在一起,就只剩下了最後一種可能。
問道令。
問道令是問道宗鎮宗之寶,乃是問道宗立宗之時集全宗上下弟子氣運,開山祖師許下宏願而成,當今修真界唯一半仙器。
只有歷代掌教才有機會接觸到問道令,萬年前祁縱弑師奪走問道令,轉而屠殺宗門弟子,遭到無數門派聯合追殺。
這個陣仗換做是旁人,早就成為飛灰,祁縱卻憑借着此物讓所有人動他不得,最後只能由十宗聯合制作上古禁陣,将其關押在禁陣陣眼處,将其生生磨死。
而他寧劍,便是祁縱的看守人。
這萬年來他在核心陣外的陣法中看守了祁縱萬年,卻不想現在竟然是功虧一篑!
如今眼前的一切就是鐵證,祁縱非但沒有什麽損傷,甚至也因為問道令迅速恢複。
不過多少欣慰的就是問道令似乎壓制住了祁縱身上的魔性,若是還如剛才那般,怕是在場所有人無人能夠生還。
“師兄,你果然聰明。”
祁縱欣賞了片刻之後,緩緩擡起頭來,臉上挂着溫和的笑,“不過短短萬年時間就能參悟這上古禁陣,不過可惜,這禁陣似乎不是很完美。”
說着,祁縱不住在手上逗弄着這一簇火焰,幽藍色在祁縱修長的手指上不斷跳躍,劃出極其美麗的弧線,一簇一簇不斷從指尖冒出,一點一點漂浮在半空之中,伴随着火焰的不斷跳動,祁縱一步一步往寧劍的方向逼近,“要是換做師叔他們,定然會想辦法鎖住我的雙手,鎖住我的靈力,讓我連這半點光亮都見不到,比之他們,你還差一點。”
“祁縱,你不過是問道宗的一個叛徒,有何資格議論我,議論師叔?”
寧劍的長劍在剛才就被他用作鎮壓陣法,面對着不斷逼近的祁縱,卻是絲毫不怵,身姿挺拔仿若自己就是一柄出鞘利劍。
“沒有資格的是你,你師父害死任千尺,奪了問道宗掌教之位,你,包括剛才那個寧,寧無道才是叛徒。”
“果然是個魔頭,颠倒黑白,任掌教是死于你手,與我師父何幹!”
“颠倒黑白的是你,是寧修老賊,任千尺死了,得到好處的只有你們師徒二人,不是你們,是誰?”
“若你當真問心無愧,又為何直呼任掌教名諱?若你真的問心無愧,宗門信物問道令又為何在你身上?當年的早有定奪,若非你欺師滅祖,入魔叛道,又如何引得正道魁首,十宗掌門聯合絞殺?”
“問道令若是不在你的身上,你萬年前早就死了!”
“啪啪啪!說的可是真好啊。”
聽着寧劍的話,祁縱不氣反笑,“是,我祁縱入魔叛了問道宗,但那又如何?你口口聲聲說是我作惡多端,引來十宗掌門聯合圍剿,不過你怕是不知道,這問道令可是自動認主,這一點,寧修那老賊怕是沒有告訴你吧?”
“不可能!”
寧劍的臉色登時大變,“問道令怎會認你為主!”
“是啊,怎麽會認我為主呢?”祁縱笑了起來,“是不是覺得很可笑,鎮宗半仙器寧願認我這個魔修為主,也不願自動離開,與其說我是個魔頭,倒不如說你們這些自诩正道的人士,才是魔頭!”
祁縱最後一個字落下,已然踱步走到了寧劍跟前,兩人靠的極盡,近到寧劍可以仔細感受到祁縱身上陣陣威壓。
“不過你放心好了,你我會留到最後一個的,待殺了他們之後,才會輪到你!”
随着祁縱聲音落下,方才那些躍出去的火焰紛紛變換形态,凝聚組合在一起仿若一條長鏈,祁縱手指微動,便緊緊捆在了寧劍四肢,将人緊緊鎖住。
“你敢!”寧劍不斷奮力掙紮着,可越是掙紮,這靈力化作的鎖鏈就是愈絞愈緊,在祁縱面前,死死被壓制。
“我怎麽不敢!”祁縱雙目滿是恨意地看着寧劍,“若非你和寧修屠我全族,我又如何會入魔,我師父又如何會死于你們之手!”
祁縱幾乎是嘶吼着喊出這些,雙目隐隐猩紅,又霎時被漆黑壓下,過了一個呼吸,祁縱驀地平靜下來,“不過也無所謂了,你們說我殺了任千尺那便是我殺了好了,待殺了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我自當向他請罪!”
“祁縱!”寧劍聽着祁縱的話滿臉茫然,想也不想便道,“我何時屠你全族?”
“怎麽,不敢承認?”
“我寧劍做事頂天立地,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你說我屠你全族?可笑!”
“但若這是你師父寧修親口承認呢?”
“怎,怎麽可能?”寧劍啞然,“我何時做過?”
“看來你當真是不記得了。”祁縱揪住寧劍衣襟,“那我就好心提醒你幾句,一萬零三年前,問道宗附屬門派有一禦風谷,此地當年被魔修入侵,魔修魔氣侵蝕谷內所有修士,這些修士被魔門抽幹魔氣血液。
旁三千裏有一修真家族,此修真家族處于交界處,得了消息便築陣抵抗,另外派人送信問道宗求援。
我帶弟子救援,打退了魔修,可這修真家族卻是中了那些魔修的暗算,全族從上舉下被那魔氣侵蝕,但是全族上下仍無一人放棄。
我留下救援弟子保護他們,自己便回宗求救。
只是那魔氣見所未見,問道宗束手無策,為此我尋遍正道門派三十六宗,終于找到一法控制魔氣,可就在我趕到那裏之時,這個修真家族已經從上到下盡數被屠戮,家主夫婦被盡是被一劍定在地上,我到那的時候二人已經是回天乏術,身上的魔氣早已被抽幹一空。
這個家族正是我的宗族祁家,而這二人,是我親生父母。
他們彌留之際告訴我,殺死他們的,正是我留下的弟子,就是宗門下令絞殺他們!
當真是可笑啊,我祁縱愧對天才這個名號,空有一身修為,卻救不回自己家人;為了問道宗鞠躬盡瘁,卻讓全族死在了他們最信任的人手上!
你說,這到底誰是魔啊?”
“一萬零三年前……”寧劍聽着祁縱的話,滿臉的啞然,不斷在腦海中搜索着記憶,表情頓時一僵,“原來是祁家。”
“記起來了?”
祁縱扔下寧劍的衣襟。
“可那不過……”
“不過只是一個假設,一個長老議會,”
寧劍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祁縱打斷,接上了後續,“是啊,其實算起來應該是你師父為你設下的坑,他假設了一個全體入魔的宗族,你不過是個年輕氣盛的弟子,你的觀點自是偏激,而且你當時閉關剛出,不知道外面發生了此事,但是就因為你的話,讓當初僵持不下的長老們痛下殺手,下令屠殺了我全族。
可笑的是,我明明已經找到了解決的方法了。”
說道最後,祁縱的聲音逐漸喑啞,宛如杜鵑泣血,縱使時隔萬年,也能聽得出他的自責與不甘。
“怎麽會這樣,我師父他怎麽會,宗門又怎麽可能下令殺你全族?明明——”
明明祁縱也是繼任掌門的人選之一。
後半句話寧劍沒有說出來,可就在他想到這一句的時候,突然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何會如此。
正如祁縱之前所說的那樣,掌門之位,他的師父寧修也是想要的。
“那你方才說的,我師父将這一切告訴你,又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