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锔瓷

我要求，奪去雲時的參賽資格

伊森教授和羅素威爾各自捧着一個盒子,舒靜雪走在中間。

他們在操作臺前站定，由舒靜雪依次打開了盒子。

直播的鏡頭聚焦到了盒子裏,一個青瓷茶碗,一個青花大碗，都裂成了大小不等的四五塊。

“請兩位上前查看待修文物，并做出選擇。”

雲時朝蔣向文做了個手勢，示意由他先選。

“雲先生這般謙讓,看來是對自己很有自信了？”

蔣向文款步上前,低垂着視線滑過兩件文物,最後站定在了青花瓷碗的面前,“我也不占你的便宜，這青花瓷碗的花紋複雜……”他勾唇一笑,朝着雲時揚了揚眉，“那我就選這個了。”

他依舊穿着長袍，銀絲卷雲紋讓素雅的白色多了幾分高貴,配上蔣向文舉手投足間的韻味，十足的富貴人家翩翩公子模樣。

如果是在街上迎面走來這樣一個人,雲時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但現在他們要做的是文物修複。

他現在還沒這個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于是安靜地接過了青瓷茶碗：“那我就要這個青瓷茶碗。”

兩人對視一眼，風平浪靜的背後是洶湧的巨浪。

【哇,這火藥味太濃了。】

【這個蔣先生感覺好嚣張啊。】

【人家這叫自信！那可是自小學習文物修複的大佬诶。】

【唉，主播還是太沖動了。】

【蔣大佬都把簡單的給雲時了，要是雲時修不好,可要丢人了。】

……

時不時看一眼直播間彈幕的陸寒川對這樣的輿論走向并不驚訝,一來世家在人們心中的形象根深蒂固,二來世家也不是傻子,既然看出了他有意利用輿論對世家進行打擊，自然也會想到搶占輿論高地進行反擊。

但這還只是開始，這一場戰役的重點，還是在雲時的身上。

作為核心人物，雲時正将盒子裏的瓷器碎片一一擺在操作臺上。他仔細端詳着這些碎片，眼裏漸漸露出欣喜的光芒。

如果他沒有看錯，這只青瓷茶碗應該是「螞蝗絆」！

既然這只碗是「螞蝗絆」，那先前準備的修複方案可就要換了……

“幾位裁判，我有個問題。”雲時擡起頭，“本次修複的目的，是以研究修複，展覽修複還是收藏修複為主？”

“自然是要以研究為主，”率先出聲的是作為歷史學家的伊森教授，“我們對古藍星的了解太少了，文物修複最重要的意義就是讓古藍星的歷史變得有跡可循。”

純粹的學者總會在他們的領域中顯得格外堅持和執拗，伊森教授說完，就緊緊盯着另外兩名裁判，那模樣，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挽袖上場據理力争的架勢。

好在羅素威爾和舒靜雪都點了頭，贊同了伊森的說法。

"我明白了，我需要一些工具。"

“需要什麽工具可以和工作人員說，我們會為你找來，為保證公平，兩位的所有操作都必須在直播下獨立完成，不允許求援。”

雲時先要來了紙筆，開始寫修複計劃書，并對這盞茶碗進行拍照留樣。

蔣向文将雲時的這一系列言行看在眼裏，嗤笑了一聲，輕輕一揮手，便有人将一個箱子擡了上來：“我的工具已經準備好了，需要檢查一下嗎？”

三位裁判上前檢查，确認沒有問題後示意蔣向文可以使用。

蔣向文站在操作臺前，取出一雙白色手套戴上，慢條斯理地将盒子裏的瓷片取了出來，一邊取一邊按照一定的規律擺着，當全部取出後，這些碎片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哇，好厲害！】

【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只一眼就看出這些碎片應該在哪個位置了。】

【還戴了手套，真的很仔細了，不像某些天天把熱愛文物挂在嘴邊卻直接上手的主播。】

【感覺文物修複師一定很擅長玩拼圖!】

【這樣一看我更擔心主播了，他還沒開始呢……】

比起已經有了初步形狀的蔣向文，雲時那邊的情況實在讓人有些擔憂。

雲時的操作臺上，瓷片雖然擺放整齊，但卻是毫無邏輯，他也不管，只顧低頭奮筆疾書，字體幹淨利落，賞心悅目，但除了伊森教授和陸寒川，無人有心思欣賞。

伊森教授不必多說，他和雙方都沒有利益牽扯，自然對結果不會挂心，可陸寒川……

“陸部長，您手下這位文物修複師，還真是與衆不同啊，該不會等我們向文都修完了這位雲先生才剛剛開始吧？我們等等倒是無妨，就是怕影響了雲先生的心态。”蔣為眯着眼，笑得見牙不見眼。

陸寒川撇了他一眼：“這就不勞蔣先生費心了，磨刀不誤砍柴工，不知道蔣先生聽過這句話沒有？”

不等蔣為出言譏諷，陸寒川回眼看向雲時，說：“雲先生現在做的，是文物修複前的記錄和計劃，這樣做的目的是留存下文物受損後的信息，以及在操作前就考慮到每一個步驟可能出現的問題，尋求最優解，以免在操作中手忙腳亂反倒傷了文物。這樣的行為不但不是在浪費時間，反而體現了雲時作為一名文物修複師的專業。當然，”陸寒川扭頭看向蔣為，直把他看得不自覺繃緊了身子，才冷冷一笑，“你也可以說他是不夠自信，畢竟他還沒有那種看一眼就敢直接上手的能力。”

蔣為一拍座椅站起了身，怒斥道：“陸寒川，你……”

“噓，”陸寒川擡起右手，食指輕輕貼着微微彎起的薄唇，“蔣先生，文物修複師的工作可受不得驚擾。”

蔣為這才注意到，蔣向文正因自己突然的大聲叫喊而投來不滿的目光。

文物修複師的工作需要安靜，因此他們一開始都是壓低了嗓音，蔣向文自然沒聽到他們前面的對話，只怪他被陸寒川氣的忘了場合，這才叫嚷了起來，現在也不是辯解的時候，他只能咽下氣，憤憤地坐了回去。

但陸寒川說這段話的目的也不只是為了氣蔣為，更多的是為了幫雲時解釋。

他的解釋沒有白費，此時彈幕上的言論明顯從對雲時的擔憂變成了誇贊。

【聽完解釋的我瞬間安心了。】

【啊啊啊！主播好棒！】

【專業的就是不一樣（狗頭）。】

【話說幫忙解釋的這個小哥哥是誰啊？感覺對主播很熟悉的樣子。】

看到這條彈幕的陸寒川，突然想在直播間送個宇宙飛船給觀衆們一些暗示，轉念一想這不是雲時的直播間，撇了撇嘴按捺下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心。

雲時并沒有注意到陸寒川那邊的短暫交鋒，他剛剛完成了修複「螞蝗絆」的修複計劃，提交了修複所需的工具。

和蔣為那邊又是納米粒子又是3d繪圖這些一看就很高科技的工具不同，雲時這邊顯得質樸了許多，除了一個超聲波清洗機外，剩下的都是些叫不上名的古老工具。

蔣為斜眼打量了一下雲時操作臺上的工具，不屑地一笑，拿着納米粒子噴槍繼續填補黏合着碗上的裂痕。

此時，蔣為手中的青花大碗已經快黏合完一半了，而雲時才開始用超聲波清洗機清洗瓷片。

經過超聲波清洗的瓷片變得十分幹淨，雲時這才能仔細端詳瓷片的斷口，方便查缺補漏。

好在這「螞蝗絆」雖然裂成了幾片，但保存還算完整，沒有殘缺的碎瓷，裂口邊緣也比較光滑，可以貼合得比較緊密，而裂口邊緣瓷壁上的幾個小洞，正是這只青瓷茶碗經過修補的證明。

這也是雲時決定用锔瓷法修複的原因。

所謂锔瓷，就是指把碎裂的瓷器用訂書釘一樣的锔子釘在一起進行修複的方法。

有句古話說「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說的就是锔瓷，在這句話裏所提到的金剛鑽正是锔瓷需要用到的重要工具。

瓷器的硬度大，想在上面打孔，只有金剛鑽可以。

锔瓷有兩大類，一類是常活，又叫粗活，主要用于民間生活用品，注重實用，另一類是細活，也叫秀活，主要為達官貴人服務，修複的物件除了要能用外還要兼顧美觀，讓曾經碎裂的瓷器不但可以繼續使用還增添了賞玩的價值。

記憶中，這只「螞蝗絆」的锔瓷效果實在夠不到秀活的程度，因此雲時根據原有孔洞的大小選擇的锔釘也實在稱不上秀氣。

雲時觀察着裂口，斟酌着是否能夠使用原有的孔洞，以及需要增添打孔的位置，細細做上記號。

在完成找孔後，他拿起金剛鑽在需要添孔的地方輕輕一敲，随着一聲脆響，一個細小的孔洞完美的出現了，甚至對周邊的瓷器釉色沒有絲毫影響。

打孔是锔瓷中一個巨大的考驗，輕了不行，打不進，重了也不行，瓷壁就那麽點厚度，可不能打穿，手不穩更不行，對孔洞周邊的釉色會造成傷害。

而雲時這一手，可謂恰到好處。倘若是在從前，他這技術一露，肯定得被瓷器組組長上門挖人，可惜現在不但沒人能夠理解，還惹來了一聲怒斥。

“雲時！你在幹什麽？！”

雲時停下手裏的動作，擡起頭：“我在修複這只青瓷茶碗，請問可以安靜些嗎？”

蔣為沖上前，看着雲時手裏的瓷片瞪大了雙眼，顫抖着手指着雲時大聲呵斥：“你這哪裏是修複？你這分明是在破壞！”

他伸手想要奪下雲時手裏的瓷片，被雲時眼疾手快躲了過去，只能轉身對着坐在前方的裁判義憤填膺地說：“我要求，奪去雲時的參賽資格，并且廢除他的文物修複師資格，看看他那瓷片上的洞，衆目睽睽之下損害文物，他根本就沒資格做一名文物修複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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