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謝謝

緊閉着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淚, 今黎用力揉揉眼睛,将那一點淚珠擦去,一睜眼就對上陸谙放大了的臉。

他拒絕地側過臉, 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這不應該是想起他們過去後的反映。

陸谙勾起的唇角一點點放下, 眼底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強硬地捏着今黎的臉頰,迫使他直視着自己的眼睛, “小寶想起來了嗎?”

今黎胸口悶着一股火氣, 燃燒着他的肺腑,從小到大, 他沒有一刻如此時一般憤怒。

即使雙手酸軟沒有力氣, 今黎依舊奮力擡起手, 啪一巴掌打在陸谙臉上。

“當然, 所有的一切都想起來了。”

陸谙懵了懵,摸了下被今黎打過的地方,眼睛輕輕眯了下。

這一下其實并不疼, 真正讓他暴躁的是今黎看向他的眼神。

如果說之前是厭惡抵觸的話,現在就是赤.裸.裸的恨。

即使是擅自将他帶回來, 今黎都沒有過這樣明顯的負面情緒。為什麽只是想起曾經就變成了這樣?

陸谙不解地歪了歪頭,“為什麽?”

今黎拒絕與他溝通, 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渾身都寫滿了抗拒。

心理醫生在旁邊看着, 沒忍住扯了扯陸谙的衣服, “我們還是先出去吧?他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段記憶。”

心理醫生并不知道今黎想起了什麽, 只是從他的身體語言來判斷, 那是他難以接受的。作為一個醫生, 他還保留着一點職業道德。

但陸谙只是毫無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像在看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一般,“你可以走了。”

心理醫生啞然,又看了眼今黎,最後只是嘆了口氣,收拾東西離開了。

陸谙就站在今黎旁邊,兩個人仿佛在無聲的對峙。屋子裏安靜的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無法忽視地宣告着存在。

陸谙在思考,今黎不願說,他只能去猜測為什麽。

今黎腦袋裏依舊是那一段記憶,最為清晰的是游樂場離開時的場景。

他的爸爸媽媽,他的哥哥,他的家庭。

每一次回憶都讓他對陸谙的厭惡更深一分。

他該怎麽出去呢?

出去後要做什麽呢?

他還能找到爸爸媽媽嗎?

還有樓琛……樓琛會來找他嗎?

今黎的思緒一點點模糊,又來了,又是這種感覺。

雖然被帶到這裏之後,陸谙就沒有在對他用什麽奇怪的東西,但他知道那些飯菜中多少是有問題的,不然他也不會這麽久了依舊手腳綿軟,每天昏昏沉沉。

屋內的另一道呼吸漸漸平穩,陸谙才伸出手輕輕碰了下今黎的耳朵,溫柔的仿佛換了個人。

“是在怪我嗎?”陸谙喃喃說着,俯身試圖抱住今黎,“可是你主動找上我的,是你願意跟我走的呀……還是小時候最乖了。”

催眠椅實在太小了,完全不能容納兩個人,甚至連擁抱都是擁擠的。陸谙的雙手只能環着今黎的肩,他心底越來越焦躁,瞧着今黎的耳尖,一口就要咬上去。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嗡鳴聲在房間中格外明顯,讓他愈發煩躁。

“從昨天起附近多了許多生面孔,不做別的,就在附近徘徊。他們都是本地人長相,是不是沖你來的不好定奪。”

消息是在這附近的兄弟發給他的。

其實他沒有刻意讓人在這附近守着,害怕那麽做太過顯然,但也給幾個相熟的人透了口風,好讓他們時不時地留意一下。

陸谙很信任這幾個兄弟,當即便收起手機出去,準備在這附近轉一轉,好确定是不是要帶着今黎換地方住。

他還是有些不舍,今黎還沒有感受到他在這棟別墅經歷過什麽呢,也還未看到他這些年準備給他的禮物。

陸谙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人出現在他家門外。

陸飽飽回頭看了眼那兩個華國男人,拿着鑰匙的手頓住,再次确認說:“你們保證,我帶你們救出今黎,你們就放過陸谙,之後不因此找他麻煩?”

樓琛沒有說話,反倒是站在他一旁的岑熠拉了他一把,遂又十分真誠地對陸飽飽笑了笑,保證道,“當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只要你帶我們救出今黎,我們就不為難陸谙,前提是今黎被我們平平安安地帶走,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陸飽飽頓了頓,一邊轉身開門一邊說:“陸谙不會傷害今黎。”

別墅裏死一般的沉寂,青天白日的窗簾卻全部拉上,讓屋子裏黑沉沉的,好似一處兇宅。

岑熠進來後就背後一陣陰涼,實在無法想象有人會在這種環境中生活。

樓琛則四處打量着,猜測今黎的具體方位。

陸飽飽倒是對這裏很熟悉,直接朝着二樓走去,“我想陸谙應該會把今黎放在他之前住的房間。”

他對陸谙的了解是陸谙都不曾知道的。

“就是這一間。”

陸飽飽說着,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這鑰匙是很早之前他母親交給他的,他母親到死都惦念着陸谙,生怕他那個偏激的性格做出什麽。

咔噠一聲響後,房門應聲而開。

樓琛是第一個沖進去的,入目是一片潔白,整個屋子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壓迫着人的神經。

唯一一張椅子上躺着一個人,他背對着這邊,即使這麽大的動靜也依舊沒反應。

樓琛眼眸縮了縮,大踏步走過去,看到今黎的睡顏,他才終于松了口氣,那顆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

他輕柔地将今黎抱起來,像是呵護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走吧。”

懷裏的人很輕,只幾天不見,就消瘦了許多,讓人實在不能不把這份過錯歸咎在陸谙頭上。

不過現在還不是感懷這些的時候,陸谙随時都可能回來,樓琛和岑熠需要用最快的時間離開。

“你們走吧,我在這裏等他回來,和他解釋。”陸飽飽說。

樓琛的腳步停都沒停,岑熠則放緩了腳步,有些不贊同地看向他,“他回來後說不定會做出什麽,留在這裏實在不是一個好的決定。”

陸飽飽無所謂地靠在沙發上,撩着額前的碎發,輕輕嘆了口氣,“總要告訴他發生了什麽,沒關系的,我可是他哥,應該能扛得住。”

岑熠抿抿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麽。

其實他們之前的計劃是硬闖進來,但那麽做的風險很大,畢竟他們誰都無法保證被逼到絕境的陸谙會做出什麽。就在他們來的路上,陸飽飽攔住了他們,提出了另一個方案,并且告訴他們陸谙那裏還有一把槍。

他們都要忽略了在X國持槍是合法的。

權衡之下,他們采用了陸飽飽的方法。

不論如何,他們救出了今黎。

今黎只是如往常那般睡了一覺,等藥效過去再醒來時,看到的便不是那一片空茫的白了。

他先是怔了怔,後又不敢置信地用力眨眨眼,竄入鼻尖的消毒水味兒還有身上蓋着的條紋被子都在說這裏是醫院。

醫院?

今黎撐着身體要坐起來,身體剛起來一些就看到床邊趴着的樓琛。

一下子,他的所有不安全消失了,只是眼眶發酸發脹。

樓琛還在睡,眉頭輕蹙着,眼下一片青黑,即使睡着了也一副不安的模樣。他的手指緊攥着今黎的衣服,骨節都微微泛白,生怕今黎再次消失一般。

今黎的力氣還沒有恢複,只這樣撐着身體也沒能堅持多久便又躺下了,他側着腦袋,手掌附上樓琛的手。

也因為這個動作,他的衣服從樓琛手中抽出,樓琛一下驚醒過來,眼睛裏一瞬間的淩厲像是藏了刀子。

對上今黎澄澈的眼睛,他才松了口氣。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兩人對視許久,樓琛才開口,聲音都是啞的,“對不起,是我沒有第一個找到你。”

他的聲音裏是濃濃的自責,那個在工作上殺伐果斷的人,第一次這麽不自信。

今黎輕舒了口氣,像是在笑,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又不是你的錯,誰能想到會發生這些呢?”

今黎眉目都是溫柔和暖的,眼睛又恢複神采,“而且……那個救了我的小哥哥是你吧?我都還沒對你說聲謝謝呢。”

樓琛倏然看向他,“你……你想起來了?”

今黎點頭,“陸谙給我找了心理醫生。”

樓琛心疼地摸了摸今黎的額頭,世間所有的關切都揉碎在他眼眸中。

“沒事的,沒事的,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樓琛第一次發現他竟然這麽嘴笨,都不知如何安慰今黎才好。

“嗯,只是覺得緣分真的很奇怪,這麽多年我們竟然又相遇了。”

今黎的聲音軟軟的,手指勾着樓琛的手。似乎覺得現在的氣氛不太好,他開玩笑說:“早知道就一直跟着你了。”

樓琛心口一熱,湊過去吻了吻今黎的額頭,“嗯,現在也不遲,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不管發生什麽。”

岑熠走進病房時看到的就是俯身在今黎床邊的樓琛,今黎被他擋了個嚴嚴實實,這個角度看他們似乎在接吻。

岑熠:……

“那個,我來的是不是不太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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