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已深,風雪也愈來愈大,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将城市裝點成了連綿起伏的雪山。
初靈望着眼前的梧桐樹,輕輕嘆了口氣。
出門應該看看天氣預報的,她想。
羽毛似的潔白雪花落在她黑色發絲上,逐漸消融。
初靈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用已經凍僵的冰涼手指戳了戳他的黑色皮質外套,“喂,你還好嗎?”
可躺在那裏的人喉間卻只發出了一聲極低的悶哼。
聲音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
路燈投射下來的光太過昏黃,初靈看不清他的臉。
但能瞧得出,這是個男人。
他身形極其挺拔修長,哪怕是受傷躺在那裏,也看得出他平時是個極講究的。
大地被雪花裝點,銀裝素裹,也因此,其上落下的點點斑駁血跡,在昏黃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清晰。
初靈目光并未在上面停留太久,直接別開臉。
她擡手,輕輕按壓着太陽穴,閉了閉眼。
兩秒鐘後,初靈再次開口,“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躺在那裏的人并未發出聲音來,甚至連肢體都未動一下。
看來他的确傷得很嚴重,也許除了外傷,還有她看不出的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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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需要去醫院治療檢查吧。
“我送你去醫院。”她說。
“不……”一個微弱而低沉的音節自他那邊傳來。
風聲呼嘯,裹挾着片片雪花打在她臉上,初靈皺皺眉。
方才她甚至沒有聽清他的聲音。
“你說什麽?”
沒有任何回應。
可她自己怎麽弄得動這麽一個身高體長的男人。
初靈拿出手機,準備撥“120”。
然而下一秒,男人卻伸出手,精準地捉住她手腕,動作又緊又重,像是,很抗拒。
初靈皺起眉,“你不想去醫院是嗎?”
問完,她卻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不,其實他現在這副樣子,更像是沒有力氣回答。
或者說……
他更像是個,啞巴。
初靈眼波微轉,想出一個主意——
“既然你沒辦法說話,那這樣吧,我問你問題,你伸出食指就代表同意,不伸手就代表拒絕,這樣可以嗎?”
男人躺在那裏,将其他三根手指緩緩放下,又慢慢收起大拇指,最終艱難地伸出一根食指。
哪怕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實施起來都很困難。
初靈眉心擰得更深了。
他到底是受了什麽樣的傷害,才會變成這樣的?
“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的食指逐漸蜷起。
初靈:“去醫院嗎?”
他沒動,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似乎也不打算再動。
停頓兩秒,确定他不會再有下一步動作,初靈又問,“那……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看得出來,他很抗拒醫院,但她又無法坐視不管。
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解決辦法,也就是先帶他回家,然後找醫生來為他處理傷口了。
如果他還是拒絕,那她也要拒絕他。
必須得找醫生過來一趟,為他好好檢查一下。
“我背不動你……”初靈抿起唇,看着他說,“你現在還能站起來嗎,我可以扶着你回家。”
男人手指微微動了下,初靈上前一步,想要扶他,卻被他伸過來的手臂擋住。
“怎麽了?”
他微微搖頭。
初靈弄懂了他的意思,眨眨眼,聲音略遲疑,“……不用我幫忙嗎?”
他低低應了一聲。
然後,初靈就看見他雙手支撐在雪地上,緩慢地起身,掙紮着站了起來。
他的唇已經失了血色,慘白慘白,因太過缺水起了層皮。
唇紋明顯得有些過分。
用力時,他手背上以及額上的青筋凸起,血管清晰可見。
初靈別開眼,有些不忍心去看。
當她的視線再次落在他身上時,卻發現——
他額上已經滲出點點汗珠,額前黑色碎發被汗珠沾濕,一點點銜接在一起。
風雪未停,呼嘯聲不絕于耳,他身上的前後變化,初靈卻觀察得真真切切。
她小跑着上前,走到他身邊,扶着他的手臂搭上她的頸項。
他手臂長,繞了一圈尚且有餘。
脖頸處傳來刺骨寒意,初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冷啊。
他身上,好冷啊。
初靈盯着他垂下來的五指,深深吸氣。
他的手指修長,骨感,燈光不夠明亮,可稍一對比就知道,這手指也足夠白皙。
一雙很漂亮的手。
如果上面沒有血跡的話,大概會更漂亮。
初靈架着他,一步一拐地走進小區。
路過保安亭時,保安大爺看到小姑娘架着個人走進來,忙上去問,“這是——”
“我朋友。”
保安大爺擡手按下收音機關機按鈕,“喝醉了?”
初靈沒反駁,只低低應了一聲。
大爺上下打量着他們,幹癟的嘴巴動了動,臉上皺紋也微顫,“要不我幫你一塊兒把他送回去?”
他這廂話音剛落,初靈就明顯感覺到自己外套衣角,已經被人緊緊地揪住。
初靈:“……”
他這是,拒絕的意思吧?
這麽怕生?
初靈笑着搖搖頭,“就不麻煩您了。”
大爺也沒再勉強,囑咐道,“那你可得小心點啊,路滑。”
初靈抿了下唇,笑意勾起臉頰一側的酒窩,“嗯,沒事兒,您別擔心。”
她被他架着,雙手扶着他的長臂,一步一步地攙着他走到了自己所租住的19號樓樓下。
這所小區名叫錦春苑,是距離戲劇學院最近的居民樓。
初靈從剛入大學就在外面租了這間房。
倒也不是她不想住宿舍,只是她們表演系的宿舍從她一入校就開始翻修,她們這一級表演系的人,都是和其他系同學混住的。
校方早在他們入學之前就已經講明了這一點,并且鼓勵有條件的表演系學生去學校附近租房。
初靈就聽取了校方建議。
直到今年七月份,她們的宿舍才剛剛弄好,九月來了批新生,宿舍不夠用,學校就直接讓她們入住了。
所以,初靈原本想退租也沒退成。
戲劇學院注重實踐,鼓勵學生在不耽誤學業的情況下去參與拍戲,哪怕只是個龍套角色,也要認真對待,這是他們老師常說的。
拍戲指不定幾點鐘開拍,幾點鐘下戲,住宿舍确實是挺不方便的。
也因此,她們不少同學都在這兒租了房子住,住在初靈對門的女孩子就是她同班同學。
兩人一起進了電梯。
初靈默默在心裏祈禱,可千萬不要碰上他們班那個女同學才好。
上帝似乎聽見了她的禱告,總之還算幸運。
——從她攙着這男人進電梯一直到兩人回到家,這中間,初靈沒看見其他人。
初靈租的房子在10樓,房間號1002。
對門就是1001,那個女同學租的。
初靈将他放到沙發上,“你冷嗎?”
說着,關上門窗,順便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空調。
她這話問和沒問沒什麽區別。
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沉默着,一路走來,額上的薄汗已經全然消散。
初靈打開空調後,都沒來得及換拖鞋,就着急忙慌地跑到卧室,提溜出她的小藥箱來。
她拎着小藥箱,跑到他身邊。
“我知道你不想去醫院,但我不是醫生,只能幫你處理一下皮外傷,其他的我不懂,所以……”
她一邊往外取東西一邊說着,說完所以兩個字之後,停頓了半秒又道,“我還是幫你找個醫生來檢查一下吧。”
初靈壓根兒就沒想到他會回應,也不準備等他回答,直接就撈起被她擱在茶幾上的手機,準備撥家庭醫生的電話。
誰成想剛點開聯系人界面,家庭醫生的號碼都沒找到,她的手腕就被眼前的男人攥住了。
明明受了傷,可她卻覺得他的力道很重。
她的手腕處甚至傳來了絲絲痛感。
初靈皺起眉,居高臨下地盯着他,“怎麽,你這是要恩将仇報嗎?”
“不。”不過一瞬,他手上的力道明顯放緩了些。
初靈就半彎着腰站在他身邊,從她的角度,能瞧見他的纖長濃密,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直到他方才對她說話的時候,初靈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一種深邃的湛藍色。
就連鼻梁山根也高挺得過分,但與臉上其他四官搭配起來又顯得無比協調。
他,不是中國人?
但現在好像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初靈輕咳一聲,趁他放松警惕的時候将手腕掙脫,“你确定不要醫生?”
“嗯。”
“可我只能簡單幫你處理一下皮外傷,萬一你——”裏面也受了傷怎麽辦。
他打斷她的話,只是開口時語氣依舊低沉,有氣無力似的,“我自己有數。”
這中文,很流利啊。
或許他是個混血?
反正,看樣貌像。
初靈抿唇,淡聲說:“你把衣服脫了吧,我看看你受傷的地方。”
如果太嚴重的話……
她可能連處理傷口都辦不了。
他擡眸看着她,那雙湛藍色眼瞳裏泛起某種不知名情緒,卻頗耐人尋味。
初靈擔心他多想,連忙解釋道,“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可以拒絕的。”
“拒絕”二字堪堪落下,他就将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初靈瞧見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襯衫時,才意識到他穿得有多薄。
這麽冷的天,他就穿這麽兩件倒在雪地裏,沒凍壞完全是因為遇見了她。
可當她看到他白色襯衫上沾染到的不規則血跡時,又忍不住擰起眉。
他的确是傷得很重。
初靈深吸氣,別開眼,“抱歉,我可能沒辦法幫你處理傷口了。”
男人解襯衫扣子的動作頓住,視線落在她身上,聲線沉而啞,“為什麽?”
初靈左手捂住胸,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可頭暈目眩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根本不受控制,“我……我暈血。”
“你去休息。”他目光凝着她,淡淡道。
初靈不敢轉身,背對着他問,“你自己可以嗎?”
“真的不用我叫醫生?”
“嗯。”他低聲應,情緒似乎比方才更低落了些。
初靈倒了杯熱水放到他面前,全程避免與他身上的傷口血跡對視。
“有點熱,待會兒再喝。”說完,她便直接轉過身,準備去玄關處換雙拖鞋。
他目光自始至終并未離開過她的身形,攢了好久的情緒似是在那一刻悉數迸發,講話聲音卻是低啞淡沉的。
或者說,他現在的狀況似乎根本不允許他以輕松調笑的語氣說話。
前後不過一瞬,初靈聽見他低低沉沉的聲音——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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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首富之子薄野,俊美桀骜,眼高于頂,是衆人公認的高嶺之花。
當年虞喬對他上心那會兒,瘋狂倒追整整一年也沒能捂熱這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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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上崗隔天,薄野的準聯姻對象就找上門來:“搞定薄野,讓他拒絕聯姻,這一千萬就歸你。”
虞喬:“好……好的。”
不久,薄母也找到她:“一個億,離開我兒子。”
她故作為難:“阿姨,我盡量。”
成功打了三份工的虞喬美滋滋地想:這些人可真是大慈善家吶,上趕着來送錢!
拿了好處,虞喬矜矜業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在薄野面前,她是工具人假女友;
在準聯姻對象面前,她是為完成委托犧牲重大的小可憐;
在薄母面前,她是信守承諾拿了錢就跟兒子鬧分手的作精……
直到某天,她意外翻車,三位甲方爸爸齊聚一堂:你到底收了幾份錢?!
看穿她財迷本質的薄野質問道:“錢和我,你選誰?”
虞喬一臉疑惑:“錢和你還用選?”
薄野剛放下心,便聽她斬釘截鐵道:“廢話,當然是選錢了!”
男人被氣得不輕,擡指敲她腦門,語氣卻溫柔:“笨,應該選我,錢會花完,我卻能一直賺。”
虞喬懵了:他不對勁。
後來虞喬才知道,當年薄野出國前曾托人約她見面,卻只等到一句“我玩夠了,別再聯系”。
即便如此,他還是回來找她了。
原來。
他非木石,早已動心。
【財迷X甲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