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看我。”
白夜不冷不淡回道:“算是報答這些日子你的收留之恩吧。”
來看一眼就算報恩?雖然收留住宿什麽的不算什麽恩情,但白夜的回答未免也……太僵硬了。幾個人的面色都出現了囧字。
柳姬卻是盈盈一俯身:“多謝。”
那邊道長一步步為超度柳姬而開壇做法,此時大聲喚道:“太子殿下,鳳血已有,請給我龍鱗!”
李青譽“啊”了一聲,沒有反應過來。
道長揚高了聲音:“我要你的頭發!真是個笨小子!”
李青譽長長地“哦”,不情不願地割下了一縷頭發。
李青譽割頭發是事先就說好的,可是奇怪的是,白夜忽然也扯了幾根頭發下來,遞給道長老頭。
我阻攔他:“哎,人家要的是李公子的頭發,又沒說要你的。”
白夜動也未動,冷冷橫過來一眼,讓我把話又吞了回去。
可更奇怪的是,道長老頭完全沒有疑惑,好像早就料到似的,同時接下了李青譽和白夜的頭發,混合着柳姬的骨灰與符咒,念動了法咒。
轟地一聲,整個祭壇燃起了熊熊大火,沖天的火焰幾乎照亮了整個天空。
祭壇中的柳姬喊驚嘆了一聲,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美麗的眼瞳緊緊盯住白夜,欣喜又疑惑:“你究竟是誰?你的法力怎麽會……比我想象的還好……”
白夜面色不變,只是淡淡點了一點頭。
柳姬的聲音不再冷厲如鬼魅,完全恢複了初見時的如水柔和。“有了公子的相助,我總算可以脫離惡鬼道再次轉世為良人了。只是我命如蒲柳,只怕來世也報答不了公子的恩情。公子……請受我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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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姬身體一彎,重重跪了下去。
我疑惑了:“白夜哥哥,柳姬在說什麽?什麽法力?”
白夜面色冷漠完全不打算回話。
此時我耳中忽然回蕩過伊耆炎說的話,他說白夜哥哥其實就是九尾狐……搖頭搖頭!我怎麽會聽信那個臭道士的鬼話!白夜哥哥才不是什麽九尾狐,就算他身懷秘密也一定另有苦衷,我會耐心等他向我解釋的!
祭壇的火焰漸漸小了下去,而柳姬的身影随着火光的黯滅漸漸變得透明。
道長老頭視而不見,專心致志喃喃念着法咒。柳姬仿佛如煙如霧,最後化作飄渺的水汽消失了。看來柳姬已然被成功超度。
道長老頭這才緩緩睜開眼,嘆息道:“柳兒,我總算為你做對了一件事……”
白夜轉頭對我道:“花宣,既然柳姬已經超度,楚姑娘也有洪虎送回洪家村,我們該上路去尋找九尾狐了。”
道長老頭在祭壇中高聲喚道:“白公子,你有恩于我,老道不得不提醒你,一味的欺騙并不能得到想要的。越是付出了真心真感情,揭露謊言的時候越是無法得到原諒。”
白夜冷冷皺起眉:“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不用別人來操心!”
道長老頭嘆氣:“你……你們好自為之。”
白夜又提出道別:“我們該上路了,告辭。”
李青譽探頭道:“喂喂,別忘了我,說好了我帶你們去皇宮的!”
商定好接下來的行程,白夜帶着我,以及活潑好動的李青譽,三人一齊往京城而去,道長老頭說九尾狐就藏匿于那裏。
離開柳春閣,走了三天的山路,來到下一個城鎮。
還沒到鎮口,就見沿路開滿了如雲的緋色花樹。遠遠望去優雅別致。
我好奇道:“這是什麽鎮子,好漂亮!”
李青譽離開了柳春閣之後,明顯開朗了話也變多了,于是在我面前賣弄起博學的知識。“此鎮名為誅仙鎮。這個鎮子是很有來頭的,相傳殷商時期武王伐纣,商太師聞仲在此布下誅仙陣法,殺死不少仙人。誅仙二字也是因此而得名。過了誅仙鎮就是京城了。”
誅仙鎮?死了不少仙人?這個故事怎麽這麽耳熟……等等,我聽母後提起過!
母後告訴我,當年她在人間游歷的時候,路過一個誅仙鎮,因為曾經死了不少仙人而埋藏着許多遺落的法器,妖魔盤踞十分危險。
更重要的是,誅仙鎮中有着許多專門克制妖龍的術士陣法,厲害非常。我母後當年在此吃了大虧差點丢了性命,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想到這裏,我冷噤噤打了個寒顫,緊抓住白夜的衣襟,左顧右盼,小心翼翼,亦步亦趨,就怕踩中什麽機關陣法一命嗚呼。
白夜皺眉道:“你畏畏縮縮地幹什麽?”
我幾乎有點想哭了。“我害怕……”
☆、1313.妖怪別怕
我幾乎有點想哭了。“我害怕……”
白夜問:“怕什麽?”
我低下頭:“我娘提到過……誅仙鎮裏有能傷害我的可怕東西。”
白夜摸摸我的頭發,語氣和緩了些:“你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
李青譽擺起架子:“什麽人敢害你?本太子在此,讓本地的縣令滅了他!”
白夜淡淡瞥他一眼:“如果是妖怪要害人呢?你也讓縣令滅妖怪?”
李青譽:“……”無言的沉默。
沉默一會決定換話題。李青譽又道:“此鎮如此偏僻貧瘠,定是找不到什麽好的落腳之處,不如讓本地縣令招呼我們,可好?”言語間不由得流露出基本太子的得意與威風。
官僚主義啊官僚主義!不過的确挺好用的。
衆人正要答應,忽聽一聲猛喝。
“呔!此處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經典啊經典啊,專業啊專業啊,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不正是許久不見的可愛山賊麽?
我的心啊,那個激動啊,那個飛揚啊,又開始了……
我的雙眼閃耀着亮晶晶的小星星……
……
很快,山賊被我們制服了。
“大爺,饒命!”山賊趴在地上砰砰磕頭:“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滿月幼兒,一家人嗷嗷待哺,就指望我一個人了啊!”
啊,這句經典臺詞母後也跟我說過。
李青譽狠狠道:“哼,我治不了妖怪,難道還治不了小小的山賊麽?看我叫縣令滅了你們!”
那山賊只是磕頭求饒。
“既然如此,那就放了他吧。”我開口了。
在母後講述的那些故事中,山賊是我比較喜歡的群體之一。只要沒超出我的容忍範圍,我都是很寬容的。
李青譽難得有太子的威風,聽到我這麽說很是洩氣,揮揮手道:“算了,本太子放你們小小的山賊一馬。”
其他人自然也沒有什麽反對意見。
那山賊好不容易脫身,卻不急着離開,眼睛滴溜溜直轉,目光放在我身上。“姑娘,我剛才在旁邊聽到,你們要住在縣令那裏?”
李青譽語氣嘲諷尖銳:“怎麽,你覺得我們說大話?”
“不是不是!”山賊趕緊搖頭:“看各位大爺都是人中龍鳳,小小的個縣令定是不在各位眼裏。只是那縣令那裏,住不得!”
李青譽道:“哦?你倒說說,為何住不得?”
山賊道:“其實我原本并不是山賊,而是誅仙鎮上的普通農戶。我們山寨裏的兄弟也一樣,原本都只是普通農戶。之所以當山賊,是因為官逼民反。話說那縣令上任以後,勾結山中妖魔,每年從村中挑選一百壯丁獻祭給妖魔。我們無奈,只好做了山賊。如今鎮中能夠獻祭的人已經數目不多,如果公子們要住在縣令那裏,恐怕會有危險。”
李青譽一聽,雙眼冒着怒火:“倘若你說的屬實,如此縣令,朝廷定要給他發落!”
山賊笑了笑,笑的很古怪,有些嘲笑李青譽天真的意思。“此處有無數妖魔盤踞,作惡多端。朝廷頭痛不已,歷年縣令換了不少,都被妖魔吃了害了。唯有現任縣令用這獻祭之法使得那妖魔安穩坐于山中,不再出來為非作歹。如此良好政績,朝廷只會嘉獎,又豈會管幾個村民的死活。”
李青譽雙眼冒火,沉默不語。
山賊又道:“如若不嫌棄,幾位可願意來我們山寨歇息?”
我心中一動,立即看着白夜。我還從沒有在山賊窩裏住過哩,好想住住看!一雙眼睛眨了又眨,熱切期盼望着白夜。
白夜嘆了口氣,道:“那今夜我們就住到山寨中去。”
“嗯嗯,住山寨!”我高興地拼命點頭。
白夜又嘆了口氣,目光別開去。而李青譽則是低頭保持沉默,與先前的輕浮悠閑大不相同。
由山賊帶路,我們向山寨中走去。
越發向前走,越是心裏暗暗稱奇。雖說是山賊,又自稱是個普通的農戶,可是這通往山寨之路卻暗含五行八卦陣法。前路遠遠看來一片開闊,走進了卻發現被層層樹木包圍,無法走出。若是沒有這山賊帶路,換了我們任何一個人,只怕都要在這陣中困住。
山賊看我們疑惑,笑着解釋:“這是我們祖先流傳下來的陣法,做自保之用,只有原住民知道怎麽走,連那縣令和妖魔都沒研究明白。幸好有這個陣法,否則我們誅仙鎮的人恐怕就此絕脈。”
既然能流傳五行八卦陣法,當然也能流傳別的陣法。這麽說,那克制妖龍的封印咒法,這山寨裏的人也多半是會的咯?我腳步又微微遲疑起來,接着轉念一想,是禍躲不過。如今這誅仙鎮的人狼狽至此,我趁機将那封印咒法找出來毀掉,豈不是以後就不用害怕了?這樣一想,腳步又輕快起來。
到達終點,才發現,這山寨原來就建于誅仙鎮的山頂。
這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要知道,高位代表地位,就妖怪的法則來說,必然要争取最高的那座山做自己的洞府,以向世人告知自己是本山的老大。而現在最高的山頂被人類占據,這群人類還生活得和樂融融的模樣,一點也不擔心妖魔會來搶自己的土地,怎麽不叫人奇怪。
光靠那五行八卦陣不足以攔住妖魔的腳步,這群人一定還有別的什麽法寶讓妖魔忌憚。
說是山寨,這裏更像個世外桃源的小村落。山間野路,行人挑了水走來,給屋外的菜園澆水。公雞咕咕的叫,行人唧唧小聲談話,一切安逸娴靜。
帶我們進來的山賊按照規矩領我們去見了山賊老大,也就是村長,然後就走掉了。
我們現在面對的人,就是誅仙鎮的鎮長。
就像我的母後曾經描述的那樣,凡是村長,必然是枯樹一般的皮膚,雙眼咄咄有神,白色胡須垂下,拄着個拐杖,步履闌珊。
誅仙鎮的村長和母後形容的村長沒有什麽出處。
并且附帶說明一點,村長也是我喜歡的群體之一。
月明星稀,已接近破曉時分,四周燃燒着明亮的火把,照得村長爺爺的胡子雪白雪白。
“啊,命定之人啊,你們終于穿越了千山萬水艱難萬險,出現于我們族人面前。”
這是村長爺爺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
“命定之人?”發問的是李青譽。其他幾人也是面面相觑。
村長爺爺解釋說:“就是命中注定幫我們除掉山中妖魔的人。”
我哦了一聲:“你說的是盤踞在本地作惡還與縣令勾結的那些妖魔?”
村長爺爺撫着胡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區區小妖,我等何曾放在眼裏。我說的是另一只妖,誅仙鎮裏獨一無二的上古妖魔?”
李青譽瞪大了眼睛:“這鎮上還有上古妖魔?”
村長爺爺笑道:“其實我們紅葵一族,是遠古時期炎帝留在此地的遺民。炎帝時期,曾出現過一位妖物,這位妖物窮兇惡極,諸位神将耗盡心力才将其封印,再無餘力将其消滅。炎帝有令,紅葵一族都必須世代留守此地看妖物,直到某一天命定之人出現,将這妖物徹底消滅,我們的責任才能解除。”
“當然,不是沒有報酬的。”村長爺爺不慌不忙重重強調說。“封印妖物的寶器叫做’向日’,曾是炎帝最好的法寶之一。除此之外,封印周圍還掉落了許多的寶物。如果閣下能夠将那妖物消滅,将我紅葵族從這千萬年的枷鎖中解脫出來,向日以及那些寶物就全是閣下的了。我知道閣下身為太子,世間寶物不會放在眼裏。可只要您有了向日的力量,就可以讓您的父皇對您重拾希望,将國家的重擔交付與您。”
“你、你怎麽知道我是太子?”李青譽有些遲疑。
“蔔卦預知之術,正是我族的本領之一。”村長老爺爺說:“若是您能夠将妖物消滅,事成之後,我願意親自為您蔔上一挂。”
李青譽還在猶豫:“不是我不想幫你們,只是我實在沒什麽本事……”
村長爺爺道:“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正如那火焰之花,嬌弱無比,人或野獸吃了只起清心潤肺作用,但對于妖龍而言,卻是穿腸毒藥,猶如吞下火焰,肝腸寸斷,痛不欲生。”他說完這句話,若有似無地頓了一頓,含笑的眼睛向我望了一眼,我心下一沉,不由自主竟然退後了一步。
李青譽被說動了。“你說的那麽動聽,我倒是願意一試。只是我一個凡夫俗子也鬥不過什麽妖物……”口裏猶疑着,目光卻是閃爍小心翼翼打量白夜。
白夜冷淡道:“你若要留下,就自己一個人留下吧。”意思是,我們趕時間,恕不奉陪。
李青譽稍稍燃起希望的眼神又熄滅下去。村長爺爺這時轉頭笑眯眯看向白夜道:“這位公子氣息不凡,看來不是常人。需知道,只要您進入了誅仙鎮的範圍,就被那妖物盯上了。想要離開此地,只有将那妖物打敗才能通過。”
白夜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冷冷道:“那個妖物,究竟是什麽來頭?”
聽到白夜的話,村長的笑容,比任何一刻都要慈祥和藹。“只不過是一條修煉千萬年的妖龍罷了,想必神将大人很輕松就能夠應付。”
妖龍,那不是我的同族?
“什麽啊,原來是條妖龍啊。”李青譽愁眉苦臉的神色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輕松歡喜。“村長你剛才說過,妖龍害怕一種花,那種花你有嗎?”
村長爺爺早就準備好了,從袖內掏出一個絹布袋放到李青譽手上。那布袋裏散發出來的氣味令我很不舒服,想必這就是布袋內裝的就是我們妖龍族最為忌憚的火焰之花了。我退步站了站,躲在白夜身後。肩膀被人拍了拍,回頭看見白夜關切的凝視,愣了一下,略略安心下來。
李青譽掂了掂手裏的布袋,得意道:“只要騙那妖龍吃下這個東西,要對付它還不是手到擒來?”
妖龍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我對這整個村子立即失去了好感。心下暗暗打定主意,要找個機會将那什麽花偷出來,然後銷毀。
村長爺爺道:“那麽,還請各位在村裏住上一宿,明日我就帶你們去妖龍之所。”
連夜趕路,衆人都已經疲倦。李青譽首先點了頭,村長和善的目光又朝我往來。我心中一緊,越發靠近白夜,小聲道:“白夜哥哥,今夜我與你睡一起好不好?”
☆、1414.穿越記憶
白夜聲音冰冷拒絕:“男女有別。”
李青譽立刻插科打诨笑道:“花宣姑娘你同我一起睡吧,萬一有危險我可以保護你。”
白夜眉頭冷冷看了李青譽一眼,眼神幽暗冰冷得幾乎連空氣都凝結。吩咐我道:“你睡裏屋,一個人。”頓了一下,又道:“我睡屋外,我會看着你。”
于是今夜就是這樣安排了。我睡裏屋,白夜睡在我屋外,李青譽身子嬌貴,村長給他安排了柔軟的住所。
當夜心中甚是難以安定,翻來覆去,再一轉頭,竟然看見伊耆炎大大方方從窗口跳進來。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指着窗前的人影結結巴巴:“你、又是你!”
伊耆炎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邁步上前向我走來。
我整個人縮進床內,大叫道:“你你你別過來!”
這場景如此眼熟,上次也是睡覺睡到一半就被伊耆炎用法術迷昏來着。雖然上次他并沒有對我做什麽,但不能保證這次不對我做什麽對不對?
眼見伊耆炎面無表情向我靠近,我只好大喊救命:“白夜哥哥!白夜哥哥!”
連喊數聲,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白夜沒聽見?還是伊耆炎用法術把聲音也封死了?
伊耆炎終于走到我的床頭,凝神望着我,悠然道:“不用喊了,我布置了結界,你的聲音是傳不到外面去的。”
我害怕道:“你跟着我究竟是想做什麽?我、我就承認了吧,我是妖龍沒有錯,可我從來沒害過人,我還救過你……”
“你不是妖龍。”伊耆炎溫和看着我,眼裏有種痛徹的哀傷。“你叫做小珠,是招搖山凝結萬物精華而形成的一滴神露,你法力精純位列上仙,不是妖龍那種低賤的孽畜。”
我只聽懂了他最後一句話。“妖龍才不低賤……”想大聲抗議,卻在他的凝視中聲音低了下去。
伊耆炎沉默了數秒,道:“小珠,你玩夠了也該跟我回去了。”
雖然不知道伊耆炎究竟是什麽人,但他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命令的語氣是如此理所當然,絲毫沒有傲慢的成分,反讓人覺得謙和。
我心一橫閉上眼睛自暴自棄地大喊:“我不跟你走!我根本不認識你!求求你別來纏着我了,放過我吧!”
說完這句話,屋內靜默了半響。
許久,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面前已經空無一人,伊耆炎又不見了。
只是似乎,耳邊一聲輕嘆,幽然回蕩……
我打量周圍,确信伊耆炎已經離開了,正想出門去找白夜,剛抱着被子下床,就聽見噔噔敲門聲,開門見到白夜臉色不愉站在門口。
“白夜哥哥,我剛才……”
白夜短短一句話打斷我:“閑話以後再說,縣令帶兵攻山,你把火雲鞭拿好。”
跟着白夜出門一看,滿山遍野的火把将夜晚照亮成白晝,月桂花的味道在這樣的夜越發顯得濃郁,空氣炙熱燃燒着,氣氛緊繃凝固。
我随白夜來到村子中間,寧靜祥和的村莊此時染上一層詭魅,巨大的木樁上綁着一個人,那人衣裳殘破不堪,渾身浸染鞭抽的血痕,看起來只有一口氣了。
李青譽從對面的小路跑過來:“此地的縣令好大的膽子,沒有朝廷的命令就敢随意動兵!”忽然他注意到木樁上捆綁着的血人,疑惑問道:“這是什麽人?”
村長解釋道:“此乃縣令的密探,他不知用何方法混了進來,試圖打破困龍石!”
李青譽沉下臉色道:“這麽說,他是官府之人?你們可知道如此對待官府之人可是大逆不道!”
村長道:“這是官府不仁在前,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地反抗。太子可知道,官府的目标是打破困龍石!這困龍石是将那妖魔封印的法陣關鍵,一旦被打破,被封印的妖龍就會從封印中逃脫,到時人間必然大亂!”
李青譽滿臉不高興:“不管怎樣,只要是官府之人,你們就不可濫用私刑,你們說你們是被迫當上山賊,是無奈的舉動,可你們眼裏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村民們為這義正言辭的冷喝面面相觑,村長依然很平靜,語氣中卻帶了傲氣。“我們本是神族遺後,歷代傳承的使命是我們的生命的一切,無論是誰想要破壞,都不允許!”
幾句話分明有不把天子放在眼裏的意思,李青譽立刻氣白了臉。
正還要争辯幾句,忽然一人驚聲大叫,大家立刻回頭望去。
只見那夜空中,以巨大的月輪為背景,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巨大野獸拍打着翅膀,血盆大口中噴出熊熊火焰。這樹林并不是真正的樹木,而是幻化而成,普通的火焰根本不能損害一絲一毫。然而這怪物噴出的火焰,所到之處,樹林盡為焚燒。顯然是專門用來克制紅葵族的幻術。
李青譽滿臉驚詫:“白公子,你可認得那是什麽怪物?”
白夜淡淡道:“那是迷榖,噴出的火焰能燃燒一切幻象。”
我迅速看了白夜一眼,心中對伊耆炎的話開始有幾分相信了。白夜自稱失去記憶,可是對于妖類很多事情,他比我這個真正的妖還要清楚。
村民此時紛紛聚集到一起,迅速排好陣勢,絲毫沒有慌亂。村長沉聲厲喝:“給我射下來!”
一聲令下,數十人搭弓射箭,堅硬筆直閃着寒光的箭只刷刷齊沖上前,直刺迷榖獸要害。咽喉小腹均插入利箭,頓時長嘯不止,惹得整個大地都在搖擺震動。
然而一切只是開始。在迷榖獸落下的同時,數十只閃着幽藍火焰的獸顯身而出,竟然是魍魉。魍魉是居住于幽冥界的邪惡之物,擅封印且吸人精魄。普通人只要被輕輕碰一下,就會被魍魉周身的地獄冥火燒的什麽都不剩。
白夜當即變了臉色,抽出長劍道:“大家小心,不要被那幽藍色的火焰碰到。”
話音未落,兩只魍魉已鳴吼着破空之音朝我們撲來。
白夜劍身輕轉,劍尖流離點點星光,只見他揮手一劃,長袖舞動,首先撲過來的魍魉的一分為二,化為幽藍輕煙消散而去。然而那只是劃破空氣,魍魉影像閃了閃,下一秒頓時出現在我的眼前,停住。一抹藍光驟亮,水平化為直線消失而去,只是一瞬,我的精神仿佛被什麽東西緊緊拽住,恍惚盯着那魍魉,全身力氣驟然不見。
“花宣!”猛然耳邊一聲喝,似乎我被人推了一下,瞬間回神,眨眼一看,原來是李青譽。
“花宣姑娘你看,”忽聽李青譽大喊着:“這些怪物不敢靠近我!”
幾人同時回頭望去,果然就見魍魉包圍着李青譽,卻只是低聲咆哮着威脅,絲毫不敢靠近,似乎很是忌憚。
李青譽笑道:“我堂堂太子,天子正氣,豈會怕你們妖邪之物!”
白夜皺眉:“他們不是怕你,是怕你手中之物。太子殿下,你的弓是何處而來?”
只見李青譽腰間有把弓,弓身暗紅色澤冰冷,尾端刻着鳳凰尾翼,九根彩羽栩栩如生。而那弓弦細如發絲,盈盈閃爍着皎潔的藍光。
“此弓名為望月,是村長剛才給我的,助我斬殺妖龍之用。”李青譽擡起那弓朝魍魉揚手一揮,魍魉們齊齊驚退,狂嘯怒吼。
李青譽哈哈大笑:“原來你們怕的是這個。很好,有了這把弓,看你們能奈我何。”
談話間白夜又已斬退數只魍魉,躍到我身邊,猛然推了我一把,我踉跄退後,緊接着,一個龐然大物自我面前擦身飛過,淩厲的爪只差一發之隔就要将我撕碎!那怪物飛上天去,長嘯不止,正是剛才的迷榖獸。
我還來不及驚訝,一大群人類官兵忽然蜂擁而上,見人就殺,狂戾嗜血之神态,比妖獸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時間,厮殺哀號聲一片。
有人驚聲大叫:“保護困龍石!”
緊接着有什麽東西轟然破碎,驟然爆炸,耀眼的明亮瞬間升空,如星般旋轉,顯現出一個虛浮的五行八卦陣。那明亮将整個世界染得如同白晝,刺得人無法直視。大地在搖晃,那搖晃與先前截然不同,仿佛天地碎裂,所有的人開始下沉。
不是仿佛,是真的在下沉!
白夜叫了我一聲,迅速抓住我的手,同時,大地裂開,烈火灼燒,失去了站立的土地,每個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下墜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未等我回複意識,隐隐就覺得非常不安,似乎身處在極大的威脅之中。那種不安削弱了我的力氣,使我毫無反抗之力。這種虛弱感,就像剛才陷入魍魉的精神控制中一樣。
“花宣,快看!”旁邊有人喊我,是李青譽的聲音。“這裏長了好大一片火焰之花!”
費力睜開眼睛,這才注意到周圍是一大片金色花朵,那花朵開得滿山遍野,遙遠無邊際。
原來這份虛弱感是因為這花……
我恍惚想着,剛站起來,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喂,你怎麽了,沒事吧?”李青譽立刻來扶我。“怎麽臉色這麽白?你受傷了?”
我搖頭。“白夜哥哥在哪?”
李青譽扶起我。“掉下來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見到白大哥。”
我又是一陣暈眩感,靠在李青譽身上沒有說話。
李青譽本來扶我的肩膀,慌然間改扶我的腰,一向伶牙俐齒的人忽然變得結結巴巴起來。“花花花宣姑娘你別逞強了,你還是先養傷,再慢慢找其他人。你放心,我有望月弓,我可以保護你。”
我只是搖頭,聲音嘶啞得連我自己都吓一跳。“帶我出去……我讨厭這些花!”
說完就喪失了意識,感覺自己整個人倒下,接着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清醒,或者是陷入夢境?我看見自己走在暗黑與白晝的虛無交界之間,走了很長時間,直到有人問我:“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有點莫名其妙,沿着虛無尋找聲音的來源。“我做了什麽?”
“你……”那聲音道:“你背叛我!”
那憤恨而悲滄的劇烈情感吓了我一跳,我一驚,猛然景物變換,光影搖動,虛無退去,呈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少年的背影。
四周不再是火焰之花的海洋,而是青山綠水悠閑之地。暈眩的感覺已經消失,我松了口氣,走上前道:“李青譽,這是什麽地方?”
那人聽了我的話,回過頭來,極溫和的一笑。“你叫我什麽?”
這個人不是李青譽!
雖然樣貌非常相似,但李青譽沒有他這麽沉穩的氣質,聲音更是大不相同。
而且這個人的聲音,他就是在夢中問我為什麽要背叛的那個人!
我退了一步,道:“你是誰,我的同伴在哪?”
那人微微驚訝:“我是十八,小儀,你可是睡糊塗了,怎麽連我都忘記了?”
我皺眉:“你叫我什麽?”
不等他回答,我将他推開,到湖水邊看自己的倒影。
湖水倒影出來的面容,秀麗姣美,瞪圓了大大的眼睛,檀口微張,一臉驚訝。然而這面容卻不是我,而是我的母親花儀。
☆、1515.離魂夢境
“這是怎麽回事?”我看到湖水中母親的臉驚慌失措。“你對我做了什麽?”
那個叫做十八的男人,上前來抓我的手,溫和道:“小儀,你怎麽了?鎮靜一點。”
“你放開我!”我用力甩開他,遠遠跑開,狠狠敵視。下意識摸到腰間,火雲鞭竟然還在,勉強松口氣,這樣我還可以自保。
“出了什麽事情?”又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純粹的質感,如湖水般冷冽。這個聲音我似乎在哪裏聽過。
疑惑回頭,卻看到了一個從沒想到的人。
他的眸,如最純淨的血色珊瑚,清澈地映着我的倒影。
伊耆炎。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震驚了:“你……你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變老,你究竟多少歲?不對,你究竟是什麽人,你……你還是人嗎?”
伊耆炎看着我,清俊的面容無一絲表情。“小儀,你在說什麽胡話,病了嗎?”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
我為什麽會在母親的身體裏?母親為什麽會和伊耆炎在一起?一連串的疑問不停盤旋,我頭昏腦脹。
十八苦笑着上前:“小樓,你來了就好了,小儀不知道怎麽了,一覺醒來後竟然不認識我了。”
伊耆炎淡淡看着我,有着關心與探究。
我怔怔道:“這裏是哪裏,還在誅仙鎮以內嗎?”
十八道:“誅仙鎮?那是什麽地方?”
我立即吃驚看着他。這個人竟然不知道誅仙鎮?他是在裝傻,還是我來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呆了一呆,又道:“這是哪裏,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十八溫和一笑:“你連這個也忘了。這裏是招搖山,我們在找神露。”
晴天霹靂一樣打中我的腦海。
招搖山,神露。
仿佛有什麽東西就要破繭而出,快要理清楚弄明白。
我搖頭。“不可能,我為什麽要去找神露?”
十八道:“神露是天地至寶,你有一位親人中了妖咒,只有神露的力量能淨化。我則是要用這神露來對付一個可怕的敵人。小樓是修道者
,他在追求升仙之法。”
母親有位親人中了妖咒,所以要去找神露?有這種事情嗎?
“原來如此……”我喃喃自語,擡頭微笑。“我是開玩笑的,我好的很。現在我們該趕路了。”
十八一愣,以埋怨的口氣道:“下次別拿自己開玩笑,很讓人擔心!”
伊耆炎淡淡看着我,輕蹙着眉:“你真的沒事?”
我笑嘻嘻。“你覺得我像有事?”
伊耆炎什麽話也沒說,只是看了我一番,走過來搭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厚實而微熱,溫暖的感覺。
過了一會,他再擡頭,眉舒展開來:“脈象的确有些奇怪,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病症……我們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
十八擔憂地湊過來:“那我們趕快回鎮上。”
我點點頭。
十八搖了搖頭,整理行裝,準備上路。
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