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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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熾燈挂在頭頂, 落下一片象牙白的光。

原木色的餐桌,顧夏和林子觐分坐兩邊。一時之間,靜默無言。

好半晌,還是顧夏先開了口, “你租地下室, 一個月多少錢?”

林子觐伸手比了個五,随口胡謅, “五百。”

“行, 那你租我的房子, 我也只收你五百。”

林子觐清清嗓子, 裝模作樣地婉拒道:“姐姐,這不合适吧?這樣你不就虧本了嗎?你這麽好的房子, 這麽好的小區, 一個月至少也要三四千吧。”

“你看到了, 平時我一個人住, 這間房空着也是空着。我如果回來得晚, 你還可以幫我看家。”

顧夏抱臂, 盡量讓自己顯得嚴肅, 看上去公事公辦。

她告訴自己, 也告訴林子觐, 租房給他,是有原因的, 絕不是因為心疼他。

林子觐微微點頭,仿佛也認可她的理由, “也是。”

“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她看着他, 繼續說,“反正你只住一個月。等你那邊的房子維修好了, 就搬走吧。”

他嘴角噙着笑,朝她伸出手,“成交!”

顧夏沒理會他伸出的“友誼之手”,繼續說:“既然你同意了,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前說清楚。”

林子觐靠向身後的椅背,手搭上旁邊的座椅,慵懶的模樣。

“姐姐你說。”

“第一,在家穿着不可以暴露;第二,不可以帶女朋友回來。”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男朋友也不行。”

“……”林子觐無奈地笑了,“我,性別男,喜好女,沒有龍陽之好。”

顧夏:“……”

“你說的我都答應。你放心,我每天把自己裹成粽子,只露一雙眼睛。我也保證不帶任何人回來。那姐姐你呢?”

“我沒有男朋友,在家也會注意着裝。”顧夏說得坦然。

他勾唇,“如果你想穿着暴露,我委屈一點兒,也是不介意的。”

顧夏耳根一熱,操起桌上的餐巾紙,扔過去。

林子觐稍稍偏頭,躲開了,“姐姐,對租客使用暴力,不是好習慣哦。”

話音剛落,門鈴忽然響起。

林子觐揚眉,這麽晚了,誰會來找顧夏?

顧夏亦是心尖一顫。

不會是媽媽又來了吧?網上買的衣服沒到貨,還沒給爸爸送過去,媽媽不會又上門來拿衣服了吧?

她朝林子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對門口喊了聲,“誰啊?”

門外傳來一道男聲:“顧夏,是我,許書言。”

顧夏松一口氣,提起的心穩穩地落回去。

幸好不是媽媽。

她立刻開門,門外站着西裝革履的許書言。

他戴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斯文優雅,右手提着一個粉藍色的小盒子。

顧夏問:“許醫生,現在才下班嗎?”

“有個客戶,需要上門治療。他平時工作忙,只有這個點有時間。工作結束,正好路過這邊,就上來看看你。”

許書言頓了頓,又問:“你最近怎麽樣?”

顧夏點頭,“謝謝。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

顧夏和許書言相識于三年前。

那時她剛剛離開電視臺,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時勉強入睡後,黑色夢魇不斷。她便是在那時去看的心理醫生,認識的許書言。

許書言是個非常不錯的人。溫柔,紳士,有學識,有雅量。

治療結束後,兩人依舊保持聯系,漸漸成為了朋友。

不帶任何暧昧的,很純粹的朋友。

許書言把手中的盒子遞給顧夏,“附近正好有家甜品店。我看着這個不錯,猜你一定會喜歡。”

甜品是G-Cheese,最近最火的網紅店。

顧夏接過來,很是驚喜,“你怎麽買到的?我聽小米說,這個要排很久的隊。”

許書言笑:“老板是我朋友。”

顧夏朝他豎起大拇指,“那我就沾沾你的光。”

兩人正聊着天,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夏夏……”

顧夏:“……”

許書言:“……”

打從顧夏開門,林子觐一直坐在餐桌前,不動聲色。他摸不清這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和顧夏之間的關系。

畢竟,他住到顧夏家是意外,他不希望這個意外給顧夏帶來任何麻煩。

直到聽到兩人的對話,他才敢确定,這個許書言應該是顧夏的朋友,而且兩人認識時間不短,關系亦不錯。

否則,按照顧夏那拒人千裏之外的性格,不可能會收許書言送的蛋糕。

想到這裏,林子觐不太痛快。

他走到顧夏身邊,沖她頑劣一笑,然後才看向許書言。

林子觐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他的出現很是驚訝,但或許是因為修養,所以在用力掩飾震驚。

林子觐沒什麽表示,只說:“喲,這誰啊?怎麽也不請到我們家裏坐坐?”

顧夏:“……”

許書言:“……”

入門處有一段廊廳,站在門口看不見餐桌。因此許書言不知道顧夏家還有其他人。

認識顧夏三年,她一直單身,此時突然冒出一個男人,還親熱地叫她夏夏,想來兩人關系不一般。

許書言驚訝有餘,更多是好奇,“這位是……”

先前那惡心的“夏夏”,顧夏聽得是眉頭一緊;後來又冒出個“我們家”,她更是青筋一跳。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林子觐對許書言的敵意。

許書言是她的朋友,不能讓許醫生難看,于是她介紹亦是敷衍:“這是許書言許醫生,大名鼎鼎的心理醫生;這是林子觐。”

連個“大學生”的身份都沒有。

介紹完,她明顯感覺到林子觐不太高興,周遭像壓着一團暗火,發不出來。

但她假裝沒看見,繼續對許書言說:“許醫生,進來喝杯茶吧。”

許書言看一眼林子觐,那人幽怨的眼神幻化成刀,刀刀釘在他身上。他今晚要是進了顧夏的家門,恐怕死無葬身之地。

他和顧夏本就清白,不必平白遭人怨。

“今天算了,太晚了。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顧夏笑笑,“那好,慢走。謝謝你的蛋糕。”

送走了許書言,顧夏打開蛋糕,很是欣喜,“這蛋糕看上去真不錯。你要不要來一塊?”

“沒胃口。”林子觐搖搖頭,背對顧夏而坐,“姐姐對別人這麽溫柔,一口一個謝謝。對我就像是階級敵人,橫眉冷對的。”

陰陽怪氣的。

顧夏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從背影也能感受到他的幽怨。

年輕人,生氣了,要哄。

她拿出一塊小蛋糕,走到林子觐面前時,他正閉着眼睛嘆氣,“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心理醫生,我就只有個名兒,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實在是令人傷……”

後面的話,林子觐沒說下去,只因嘴裏忽然被人喂進一口蛋糕。

他睜開眼,看見顧夏站在面前,手裏還舉着一塊小蛋糕。

她彎着腰,視線與他平視,問:“好吃嗎?”

林子觐整日像只花孔雀,在顧夏面前開屏。顧夏回複他的,不是白眼就是“無聊”。

但此刻,她為了哄他開心,竟然喂他吃小蛋糕。

“好吃。”他說。

此時他的唇邊沾了一抹奶油,像是聖誕老人的白胡須。

顧夏擡手,抹去。

他的唇是溫熱的,還帶着一點棉花的柔軟。

她視線微微向上,就看見林子觐微顫的眼睫,和睫毛下,仿佛有流光劃過的眼眸。還有鼻側的那顆小痣,像是引誘人犯罪的開關。

空氣裏飄着奶油的香氣,她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兒,移開視線,迅速退開。

然後把蛋糕塞到他手裏,“吃吧。”

她轉過身,握着拳頭,只覺得指尖還殘留着奶油和他的溫度,黏糊糊的。

林子觐看着手裏的蛋糕,嘴角欲揚不揚的,心裏卻是真的笑了。

不過是一句話和一個動作,哄得他頓時沒了脾氣,方才心底的那點兒小醋意頓時煙消雲散。

他平時不愛吃甜的,總覺得膩,此時卻沒抗拒顧夏給他的小蛋糕,問:“姐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你怎麽認識許書言的?”

方才吃醋歸吃醋,智商始終在線,心底已經有了些許猜想。

他想,顧夏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兒。因為這件事兒,她不得不辭去記者工作,甚至還去看了心理醫生。

顧夏抿着唇,唇線拉直,像是遇到了很難啓齒的事情,好一會兒才開口:“他以前是我的心理醫生。”

果然如此。

林子觐心一沉,追問:“你為什麽去看心理醫生?怎麽了?”

顧夏沒再回答,擡眼:“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林子觐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知道顧夏心裏有一堵很高很高的牆,那裏住着許多秘密。那是她的禁區,外人不可觸碰。

他挑了下眉,又變成那副不正經的模樣,換了話題,“姐姐,這房租你得給我便宜點兒。”

顧夏這房子,按照市價,次卧至少也要三千。如今象征性地收了五百,只是照顧林子觐的自尊。

沒想到他連五百都覺得貴,顧夏不免擔憂起他的經濟狀況,難道比想象中更差嗎?

她問:“為什麽?”

林子觐慢悠悠地說:“你摸我,不得給我點兒補償嗎?”

“???……”

顧夏剛才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壓根沒想那麽多。如今被他這麽一說,仿佛她真的占了他大便宜似的。

她冷哼一聲,順着他問:“好啊,那你說便宜多少?”

林子觐指指自己的臉,笑得有點兒壞,“要不這樣,給你跳樓價。姐姐你再摸我兩下,直接全部抵扣房租,怎麽樣?”

“……”

顧夏默了片刻,“既然你這麽值錢,幹脆直接挂個牌,去大街上攬客算了。”

“诶,那倒不用。”林子觐站起來,“我的美色啊,姐姐專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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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多發點,就算沒人看,也會認真寫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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