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宮
這一等便是四年。
四年中,大齊國內并無大變,到是女帝對外頻頻用兵,皇甫晶是繼左冷山後,大齊又一員神将,再加上後起之秀譚孝天,雙将出擊,打得四面開花。七國皆畏大齊威勢,年年小國稱臣,大國來朝,女帝威風八面,越發得意了。又發下诏賢令,廣納天下良才。
夏磊在舊宮深居簡出,甚少露面,但對民間的事卻很關心。他發覺《奪兵符》這樣的戲演得越來越頻繁,百姓對司徒家的非議越來越重,對此甚是憂心。這意味着盛世之下,正有一股暗流湧動,就是不知始作俑者何人。
原以為女帝早已忘了他這個離宮之人,怎料,四年不曾被過問,卻一朝接到聖旨——立即回宮。
确實始料未及,他未作謀劃,女帝怎突然記起了他?錢小春比他還高興,直說這證明女帝心中還是有他,回去後定有嘉獎。夏磊卻喜不起來,女帝傳得這樣突兀這樣急,必有大事。
天喜十年,夏磊離宮四年後,啓程回京。
宮裏把他回宮的事當作頭等大事來辦。女帝派了郡王級侍君才能享用的儀仗來迎接,令夏磊受寵若驚。入宮後,各司各部的首領,司徒明達及衆侍君都來相迎。夏磊在司徒明達身後看到了生面孔,看來他離宮後,女帝并不寂寞。皇甫淼也親自來了,見了夏磊,拉住他的手,要将他帶入寝宮說話,甚為親密。她如此熱情,夏磊反到不習慣。
宮女奉上香茶,聞到茶香,是他從前最愛的那種。
“當年你堵氣離宮,宮外生活可好?”皇甫淼問道。
夏磊歉意道:“是臣太任性,宮外生活自比不上宮內,早想回來,卻慚愧得開不了口。”
“朕知你後悔,所以把你接回來了不是!你入宮服侍朕已有些年頭,又與朕生了公主,卻還是個郎君。朕打算選個吉日,把你的份位提一提,升為郡王。”皇甫淼如同說件平常事般說了出來。
女帝突然厚待于他,讓夏磊惶恐不已,但表面上作出驚喜,連忙叩頭謝恩。
皇甫淼扶他起身,“你看你,還與朕這麽生疏。與朕生疏可以,與公主生疏就絕對不行了。你離宮四年,公主已經不認得你,有空多陪公主吧!”
提到公主,夏磊心生向往,離宮時她還是個嬰孩,如今已四歲了吧?會走路,會說話了,更會與人玩耍。女帝見他想念公主,就讓他先退下,去見公主要緊。夏磊也是這樣想,急着告退。
出了帝宮,卻見司徒明達候在外面,似已多時。夏磊以為他是來見女帝,行了禮,便想走。怎知司徒明達等的人竟是他。“陛下知道弟弟想念公主,所以命本王陪弟弟去見。我們一起吧!”司徒明達道。夏磊不願與他同行,卻只能答應。
二侍君并行于禦花園。司徒明達開口道:“弟弟在宮外過得可如意?”
這四年,夏磊過得還算輕松,雖談不上自由,可也比宮裏寬松多了,出行不用申請,自己把握即可,更重要的是少了提心吊膽,不用算計。但對司徒明達,還是得說:“哪比得上宮裏。這四年中,宮裏沒發生大事吧?”
司徒明達道:“沒事。大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宮內宮外都一片祥和。弟弟走後,陛下又納了幾名侍君,但都沒過于寵愛,更未再育皇嗣。改天本王把他們叫來,一起向弟弟問候。還是弟弟最得陛下心意,弟弟不宮中,陛下常常挂念。”
“是嗎?”夏磊不信。若真挂念,怎會不聞不問四年之久?
“當然如此,若不是想念弟弟,怎會晉弟弟的位份呢?弟弟即将成為內宮郡王,本王這做哥哥的先道喜了。”司徒明達說着便向夏磊道賀。
見他滿面笑容,夏磊心懼,誰知道他笑容之下是何表情?一個阻攔自己成為皇夫的人即将與自己平起平坐,心裏怎會痛快?夏磊受不起,只說事還未定,不敢張揚。
這時,花園內傳來小孩笑聲。宮裏只有一個孩子,夏磊立刻想到是誰。花叢中竄出個女孩,三、四歲大,白粉小臉,梳着環髻,甚是可愛。見到他們,女孩邊叫着“爹爹”,邊向他們跑來。聽着聲聲“爹爹”,夏磊心中甜蜜,甚至想沖上去抱住她。
“爹爹!”女孩撲入司徒明達懷中。
“藍兒玩得好開心,都出汗了,當心着涼。”司徒明達抱起女孩,為她擦汗。話是對公主說的,也是對跟着跑來的服侍公主的宮女們說的。女孩在司徒明達臉上親了口。
這就是那個女嬰,他的女兒,皇甫藍。夏磊看得入神,更有些心慌,他的女兒與司徒明達親近,更似父女。
“藍兒,來。叫爹。”司徒明達指着夏磊,教公主叫人。
夏磊有了期待。怎知,皇甫藍盯着他看了陣,轉頭埋入司徒明達懷中。司徒明達笑道:“藍兒怕生,第一次見面,孩子不習慣。以後多親近就好了。”夏磊尴尬。他的女兒不認他,司徒明達此時頗為得意吧?
“爹爹,藍兒想去釣魚。”皇甫藍摟住司徒明達的脖子。
“釣什麽魚?藍兒這麽小,怎會釣魚?是想看爹爹抓魚吧?”司徒明達回親她一口。皇甫藍被他吐出的熱氣弄得發癢,呵呵直笑。司徒明達對夏磊道:“一起去吧!”
夏磊感覺自己成了個外人,尴尬道:“在下剛回宮,有些累了,想休息。就此告辭。”
司徒明達也不留他,準他離去。
夏磊告退,離去時聽見皇甫藍以天真無邪的童聲問,“爹爹,他是誰?”那對父女的笑聲漸漸遠去,夏磊越是遠離,越覺心傷。
一直陪伴左右的錢小春,為夏磊鳴不平。“冷泉宮怎可如此?趁郎君不在,将公主當自己女兒撫養,使公主不認生父了!”
“別說了,讨論女帝所生皇嗣的生父,本來就是宮中禁忌。女帝所生皇嗣只能認皇夫為父,即使能确定生父,相認只可私下,不得皇室承認。我若硬說公主是我女兒,這可是犯忌,冷泉宮就等着我這麽做。”夏磊萬般不甘只能往肚裏咽。
“難道就看着公主這麽被他搶去?您怕犯忌。難道他讓公主叫他為‘爹’就不是犯忌?況且陛下也承認您是公主生父!”錢小春急道。
他說的并非不對,但夏磊知此事急不得,司徒氏勢大,硬碰硬死的是他自己,若非如此,他四年前也不會躲出宮去。如今女帝召他回宮,必有所用意,他要想明白女帝的意圖。
司徒明達與公主親近,女帝怎會不知?現女帝承認他是公主生父,等于否定了司徒明達與公主的關系,民間又多有司徒家的非議。夏磊突然生出個想法——女帝已經與司徒家不和,有意整治了。司徒家權勢滔天,必然為皇室所忌,然而司徒家樹大根深,豈是這麽容易鏟除?女帝召他回來,是要他做手中的棋子而已,他這枚棋子的作用便是将公主從司徒明達手中奪走。夏磊讨厭利用與被利用,然而為了女兒,他甘願被利用一次。
“現在還不是時候,公主還年幼,以後會懂事的。”他回應錢小春。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五日後便是吉日,女帝不忘承諾,在這天冊封夏磊為內宮郡王,與冷泉宮司徒明達平起平坐。錦衣華服,夏磊離宮四年,回宮後恩寵更甚從前。萬衆矚目下,他踏上玉階,接下冊封金冊,後宮衆內侍高呼“殿下千歲”。夏磊面向衆人,接受恭賀,階下撲面而來的,不是恭賀之聲,而是權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