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應疊是在大課間之後才趕到學校的。

本來是可以趕在大課間的時候到學校,但偏偏路上堵了車。應疊急的後背悶了一身細汗。

這跟以前訓練出的汗還不一樣。

以前那是有運動量出的熱汗,排出來後,神清氣爽。

但這種細汗,完全就是急出來的。

黏在皮膚的表面,很不舒服。

應疊到學校的時候,臉蛋跑得通紅。

好在她提前給主任請了假,不至于被訓。

主任在校門口撞見她的時候,還覺得驚訝。

問她怎麽來了。

不是說在醫院有事情嗎?

應疊簡單回一句,忙完了。

就往高三教學樓飛奔跑,主任在身後一臉疑惑。

她的兜裏還揣着溫熱的包子。

她不知道,那小孩是不是在等自己的早餐,但她就是想做到自己承諾過的事情。

沒見到她的一個上午,北歸都是沒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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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今天還很難得的出了教室,到外面的操場活動了一圈。

班裏的同學雖然覺得稀奇,但看她臉色蒼白,毫無神色,也沒敢上前詢問。

北歸就一個人默默承受着周圍同學異樣的打量。

嗯。

一直都是這樣。

她已經很久沒有開口和別人交談了。

有時候應疊跟她說話,她能回應下,其實都是好的狀态。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沉默的。

以前她感覺自己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獨。

不被人在意的孤獨和落寞。

盡管,她看上去不像是一個,那麽一個被人忽略的存在。

但事實就是如此。

作為一個花季少女,她周圍沒有人可以說說心裏話。

也沒有什麽閨蜜可以聽她吐槽,也沒有人會很在意她的情緒,關心她的喜怒哀樂。

她覺得都是很正常的。

可是——

現在的她深深感覺到,自己心底裏的難過。

就是那種心底裏的期待,又浮現出來。

最後落了空。

她也知道,應疊不是那麽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人。

而且,她每次做什麽事情,都是優先考慮到她。不可能是故意忽略她的。

一定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北歸心裏想。

整個上午都這麽想。

她在等她的出現。

應疊到高三七班的時候,額頭前的碎發被吹得淩亂。

跟尋常上課時的整齊,有些不太一樣。

甚至有些狼狽。

班裏還在上語文課,她站在教室外,沒去打擾。

上課的老師注意到她,認出她是學校的體育老師。沒過一會,講完了題目,就出來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一開始應疊沒好意思說來找人,怕影響到他們上課。

更怕北歸不喜歡她這麽明目張膽的來找她,會給她添麻煩。

但想了想,要是現在不找的話,呆會下課人更多了。

“不好意思啊,老師。我來找下北歸同學。”

上七班語文課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氣質優雅。說話的時候,總是眼裏帶笑。挺慈眉善目的。

應疊對她沒什麽印象。

畢竟學校裏的老師那麽多,而且又是教語文的。

應疊平常最不喜語文。

深奧難懂。

但那語文老師,倒是挺喜歡應疊的。

覺得她陽光積極。

“你說北歸啊。”她似乎對北歸有特別的印象,這讓應疊有些疑惑,“怎麽了嗎?”

她笑着說,“沒事,下次我們再細聊。”

“我幫你叫她出來。”

語文老師在喊北歸出來的時候,班裏的同學在小聲議論。

“門口那個好像是之前學校新來的實習女體育老師唉,你說,她來找北歸做什麽啊。”

“難不成要抓着她去運動?”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那個女體育老師怪帥氣的。比那些的中年油膩難體育老師養眼多了。”

“……”

北歸還是頭一次經歷,上課的時候被人叫出去。

她以前其實不太喜歡別人議論她,可是在這一刻,她好像,還蠻享受的。

就是有點喜歡聽人議論她們兩個。

北歸發現自己有這點小心思的時候,吓了一跳。

跟她說話的時候,都沒敢去看她的眼睛。

應疊忙着跟她解釋,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

“對不起啊,我早上出門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來晚了。”

“沒事的。”

北歸低着頭,小聲地回。

應疊聽她的語氣,看她的神色,感覺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心裏踏實了些。然後才從兜裏掏出了包子,塞在她手裏說,“吶,不知道你早上吃沒吃。特地給你帶的。”

包子裏三層外三層都用紙巾裹着,不說根本不知道那是包子。

她應該是怕有味道或者是怕包子冷了,才裹得這麽嚴實的。

還沒等北歸說些什麽,應疊沖她擺擺手說:“你快進去吧,我正好回趟辦公室。”

在她轉身離去的時候,北歸才敢擡起頭。

看到她的後背都濕掉了。

十月中旬的天,不算太冷。

但跟夏天比起來還是有些涼意的。

汗都濕透了她的外套,她得是有多急着趕回來啊。

就為了給自己送倆包子。

北歸突然很感動。

回到辦公室的應疊放佛被透支了一般。

腦袋昏昏沉沉的。

可能跟沒吃早餐有關系,又或者是一個早上都處于緊繃的情緒狀态有關。

先是晨跑的時候,被暈倒的老人吓出一身細汗。

再是急着從醫院趕回學校。

途中沒歇一口氣。

到現在什麽事情都做好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才感覺到身體的不适應。

同組的體育老師看到應疊的臉色特別差,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應疊搖搖頭,說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這種難受的程度,她還是可以克服的。

跟以前在室外訓練被曬到脫水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又想到了以前訓練的時候。

應疊突然覺得很落寞。

前幾天國慶假期的時候,隊裏破天荒的放了三天假。

以前的隊友都在約應疊出去玩。

但應疊婉拒了。

隊友便沒再說什麽。

只跟她說,有空回隊裏看看。

現在都已經大四了,沒多少日子可以留在學校啦。

這個應疊當然知道了。

原本她用盡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氣,去準備作為大學生最後一次參加的比賽。但最後結果卻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從開始練習皮劃艇的時候,就是參加的單人賽。

從沒有參加過雙人的比賽。

她已經我行我素慣了。

但在最後一次參加比賽的時候,教練卻告訴她說,原本屬于她的單人比賽的名額,已經給了一個新人。現在還剩雙人的比賽。

趁最後的時間,抓緊練習。

争取拿一個冠軍。

拿個屁的冠軍啊。

應疊最不喜歡參加雙人賽了。

她不喜歡那種跟別人一塊的感覺。

完全無法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賽當中。

總是會在想怎麽跟對方的配合,很容易忽略了她自己是誰。而且她也很讨厭那種,心裏記挂着別人的感覺。

影響她發揮。

這完全就是覺得她馬上要大四畢業了,覺得沒有用處了。把好的位置,都留給了新人。好讓她們替補進去。

給她一個雙人比賽是什麽意思。

暴脾氣的應疊當場就炸了。

不管教練和隊友怎麽做思想工作都沒用,應疊就是不接受。

最後雙方都沒有談妥協。

應疊單方面提出停止訓練,說她要出去參加實習了。

當時也是有威脅教練的成分,但沒想到,教練也是狠角色,又或者是真的覺得她沒有可用之處了吧。很爽快地應下了。

就這樣,她不出來實習也要出來實習。

畢竟話都從嘴裏說出來了。

怎麽能反悔。

剛開始到新的環境,還是覺得新奇的。

但時間久了,再加上本來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突然不做了,忙的時候還好,不會想起。可是一旦空下來,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起那些過往。

真的就要這麽結束了嗎?

自己的運動生涯?

甘心嗎?

應疊問過自己。

但沒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到底還是跟自己過不去吧。

可是後來,當她把這些內心深處的想法告訴一個人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切都通悟了。

有時候,在不同的階段,人其實都會做出一些适當的改變。

然後将自己再往前再推一步。

應疊拖着抱恙的身體,上完了一整天的課。

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快虛脫了。

有一種透支的感覺。

她看到沙發,很想躺下去。

但想到上回她在沙發上睡着了,那小孩也跟着自己一塊在沙發上睡。

總覺得會帶壞她。

勉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整天,她都沒有吃什麽。

中午在教職工食堂,也是匆匆扒了兩口飯,就跟着體育組長去搬運動會需要的器材了。

學校為了迎接運動會的到來,特地定了新的器材。

器材送到門口,還需要人手從門口搬到體育器材室。

中午學生都要吃飯和午休,只能幾個體育老師自己搬了。

以前應疊在學校的時候,也做過不少苦力活。

但都沒有在這個學校的多。

累,是真的累。

上課累,課後的事情也好多。

不過,倒是挺鍛煉人的。

應疊自我安慰。

來不及脫掉衣服,倒床就睡着了。

北歸回來的時候,家裏很安靜。

她原本打算今晚上回來問應疊關于她朋友來家裏吃飯的事情,但四處瞧了一眼,都沒看到她人。

難道還沒有回來嗎?

但看着不像啊。

她的鞋子在門口。

歪七扭八的。

顯然進門的特別匆忙。

難道在房間?

北歸敲了敲門,沒人應答。

不在嗎?

北歸直覺她應該是在屋內的。

因為她沒有晚上出去的習慣。

通常回到家的時候,都是直接累趴在沙發上的。

難道她今天,睡回了床上去了?

北歸沒有推開門,她心裏想的是,她晚上,是不是沒有吃飯啊?

要不——

給她煮碗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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