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現世番外之一
小時候，裴念安去許家做客，在別墅的泳池裏救了被親戚家的孩子推下水的許白萱。
她當時就特別不明白，為什麽長得那麽好看的許白萱會被同齡人讨厭。
她說話的吉音軟軟柔柔，穿的也是最新的蓬蓬裙。她在裴念安小時候見過的所有人裏，是長得最好看的。
裴念安第一次見許白萱就被她拍了一爪子。
她傻瓜一樣看着剛剛還在伯母跟前喊自己“小裴姐姐”的許白萱冷着臉走掉，心裏對她更好奇了。
為什麽小萱妹妹不喜歡她？伯母都說了，她可以和她一起玩的。
……
自打認識許白萱以後，裴念安的生活裏就大部分都是許白萱的身影。
她們一起上幼兒園。許白萱因為長得好看又性子安靜，得到了幼兒園的老師和孩子王們的愛護。
每當幼兒園裏有文藝演出，她都是舞臺劇和啦啦操裏的主角和c位。
裴念安因為個子長得高，又是黃皮臉，只能淪為舉樹葉的背景板。
她經常能看見許白萱面對別人都是怯生生的笑着，私下裏卻是冷臉又不愛說話的樣子。
可她非但沒有覺得她兩面派，反而覺得她很厲害。她好像什麽都會，又很能讨老師和同學們的喜歡。
裴念安人小鬼大，拉着許白萱讨論：“小萱你是怎麽讓王老師多給你一碗奶皮的？我也想多喝一碗。”
幼兒園時候的許白萱冷着個臉，拍走了她拉着她裙擺的手。
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對她不假辭色，甚至漠然：“你走開。你想喝你就跟王老師說，別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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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園時期的裴念安聽了，半懂不懂的點點頭，她鼓起勇氣在老師盛飯時主動要求喝桶底剩餘的奶皮。
然後她成功得到了多餘的奶皮。
裴念安震驚，她沒想到小萱妹妹說的竟然是真的！她還以為她糊弄自己呢！
彼時的裴念安人有些傻，多半是懶出來的。但她聰明的把“許白萱是個好看又心善的公主”這個認知放到了心裏。
而公主，理所當然應該得到愛護和寵愛。
她們在小學是同班。為了方便裴念安和兩個哥哥上下學，裴家舉家搬到了新買的住宅區裏，就在許家旁邊。
小學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裴念安課餘時間和幾個小夥伴制作了手工玩具。
她利用自動鉛筆後蓋帽有內置彈簧彈力的特性，用膠帶在筆管中間裹上好幾層後，然後把一把尺子橫着卡在筆夾上。
她用零花錢買了一小盒以前用來紮卷子的那種牛皮橡筋，每人發兩根，然後撐開橡皮筋卡在尺子兩端以及筆帽上。
裴念安自制出了筆架弓箭。她不像其他男同學那樣喜歡拿着“弓箭”去吓唬女同學，她只是在放學後回家在院子裏玩。
有一次，她又翻兩家人的栅欄去許家，然後看見了在院子裏給狗梳毛的許白萱。
裴念安脖子上的紅領巾歪戴着，紅色三角折了一半縮在帽巾下。
她爬在栅欄上，大吉呼喊着引起許白萱的注意。
“喂！小萱！我來找你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高高舉着自己手裏的自制筆架“弓箭”，放了一根塑料吸管上去，拉開皮筋朝着許白萱射出。
并且嘴動配音，“biu——”
許白萱站在院子裏，察覺到腦後被“戳”了一下，她平靜的轉頭，接着就看見扒着一只腿在栅欄上的裴念安。
她心裏好笑，突然想逗一逗每天都在“惹是生非”的裴念安。
于是她“啊”了一吉，然後用手捂住自己的後腦勺，語氣淡定卻誇張地道：“啊，你打到我的頭了。”
裴念安聽了，趕忙從栅欄上掙紮着腿縱身跳下來，她險些摔個狗吃屎，把許白萱吓了一跳。
“小萱妹妹你沒事吧？”裴念安緊張的跑過來。
許白萱心裏別扭，她就是騙她而已。
她放下手，剛準備說自己沒事，結果兩人都看到了她手上猩紅的血。
水汪汪的血糊了一手。
裴念安舉着個大腦袋往她後腦扒着頭發看了看，發現她發絲裏有血，而且還破皮了。
她小小年紀慌得不行，當即板着個臉，大有破釜沉舟的決絕之意！
她一把拆了“弓箭”，把筆杆墊在右膝上“劈呲”一下折斷。
然後哭着個臉求許白萱說：“小萱妹妹，小萱兒，許白萱你別告訴我媽媽，我以後都不玩了。”
“我帶你去找伯母擦藥，你別說是我幹的行不……”
許白萱不知道自己受傷了，她本想着騙裴念安的。但哪知自己的手放下來，上面會是一大片的血跡。
她自己不疼，卻把裴念安吓得不清。
自那之後，裴念安就再也沒碰過“弓箭”。
……
人說初中叛逆期，許白萱的叛逆就是在初中。
她有段時間一直覺得周圍的人都不懂她，她想要的從來不是老師的誇獎，同學們或羨慕或酸溜的話語。
她對人謙和，走到哪兒都是衆人誇贊的對象。私下裏，整個人卻安靜到了極致。
有男生跟她表白，她會禮貌拒絕，然後想到：‘沒有人是因為“她”才喜歡她的，都是假象！’
裴念安不一樣，她的叛逆期也許是忘記了她這個人，或者是為人太過沒心沒肺，導致她還是那個吵鬧的她。
她在初中時喜歡起哄，跟着別人說着誰暗戀誰，她要幫忙撮合人家的話，然後剪了個瓜皮頭，被小學妹表白。
頭幾次她剪短發，真的很像瓜皮。
被同桌的許白萱認真解讀過這個發型的“超前”後，她還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改動。
許白萱問她改成什麽樣？
裴念安騷動她不拘小節的前劉海，扒出了一個雞冠頭的造型，糾結道：“能怎麽改？都這麽短了，要不剪個寸頭？”
“我爸我哥都是寸頭，我媽也說夏天好洗頭啊！”
當然，這個提議讓許白萱給她按回了肚子裏。
裴念安頂着這個發型過了兩年，這兩年裏，很多青春期的少女們都給她表白過。
課間時，裴念安的球友來找她當前鋒補空缺，她當即應下來，激動的脫下外套站起來。
“行啊，走走！還有八分鐘課間！幹他丫的！”
她把卷成一團的校服外套塞進抽屜裏，一然後就滾到了地上。
許白萱作為她的同桌，實在沒法忍受她回來了經常踩到衣服的習慣，于是好心幫她撿起來。
繼而發現了從她抽屜裏掉出來的一封信，也撿到了手裏。
裴念安匆匆一眼掃過，“謝了。”，而後從她手裏接過衣服和信，又重新卷緊了衣服放到抽屜裏。她把信塞到褲兜裏，然後抱着球跑出了教室。
許白萱看着裴念安看見信時習以為常的樣子，一眨就懂了。
這是‘又有人找她表白了。’
也是，裴念安的發型其實挺帥的……人比那些說大話的男生能開得起玩笑，也放得下面子去幫助女同學。
雖然她總說裴念安的發型是瓜皮。許白萱偷笑：“噗……瓜皮。”
……
再後來，裴念安發現自己喜歡女孩子。
怎麽發現的呢，因為她對男生的關注都是清一色的名字和臉，完全不像女孩子那樣，讓她看見了就會主動去想——
“啊，她今天怎麽穿粉的。好像挺好看的。要不我也搞一身然後弄個頭發？”
“課代表忘記倒垃圾了，呵呵呵為了不讓她被老師說，我就幫幫她吧。她會不會請我吃她昨天吃的那個冰淇淋呢？”
“完蛋，班長跳舞的裙子是不是太短了，這腿都露出來了！那些個男的和傻叉們都看得不合眼了！我淦！”
殊不知，她自個舉着個大旗站在操場邊上，也是這麽看班長跳舞的。她的眼睛也合不攏，目不轉睛。
對了，她初中時期的班長是許白萱，班花也是。
校運會開幕式舞蹈結束，許白萱大口呼氣站直身子，她拿着彩繡球遠遠地瞪了一眼在舞蹈隊邊上舉旗子的護旗隊的裴念安。
裴念安被年級組長認錯，看她打球就以為是男的，陰差陽錯被招進了護旗隊。
許白萱瞪眼：‘看什麽看！’
裴念安回瞪：‘誰看你了！我明明看的是你後面那個！’
裴念安不會跳舞。她只會甩大膀子，然後舞秧歌。自我陶醉式的那種。
所以她欣賞許白萱的舞蹈和音樂天賦，不是為了腿！
……
初三畢業那年，裴念安又被學妹約出去告白。
她們在體育館後面的一塊長長的水泥地上，并肩走着說話。
當時學妹說的話，裴念安至今都還記得。
“你為什麽要拒絕我？現在女的也能結婚，也能在一起。我能感覺的出來，你也喜歡女生，你和我一樣。”
“是嗎？那可能是我還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吧哈哈哈哈哈，祝你以後能找到你的幸福。”
學妹心裏想法不簡單，看着似乎很不把她的話當真的裴念安，嘆了一口氣。
“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就像我對你，我會不自覺注意你做了什麽，看你今天又換了新鞋，即使這雙鞋我搞不懂你為什麽要穿的這麽醜。但你對我有吸引力，這就是喜歡。”
裴念安躲不過被揭穿的尴尬，更不願意別人說她的鞋醜。
于是話不成句的解釋：“可是我不是怕你尴尬嗎？就，就這樣啊……”
她很尴尬，但她更怕別人尴尬。
她已經想盡辦法去體諒別人的喜歡，但她還是不明白喜歡要怎麽定義。
那一天，她們走到水泥路盡頭的時候，許白萱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她的心平靜得和往常無二，她不知道許白萱聽見了多少，還是怎樣。
“呦！班長！”當裴念安舉着個手和她打招呼，卻看見許白萱奇奇怪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抱着書低頭走了。
裴念安覺得奇怪，然後頭一次多想了，她想了一晚上。
在畢業後，她又搬家去了別的地方。等她上了高中再見到同班的許白萱，準備熱情打招呼求關照的時候，卻看見許白萱躲瘟神一樣躲她。
那時、那分、那秒，裴念安回想半年前許白萱扭頭離開的反常，似乎明白了：她好像讨厭我？
‘就因為我喜歡女孩子，所以她覺得自己會牽扯到她身上嗎？’
天曉得裴念安從來都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從未想過其他。
于是裴念安主動疏遠了許白萱，兩人見面總是擦肩而過，仿佛前十六年的人生都是陌生人。
……
那許白萱呢？
她也是在裴念安被女生表白過之後，關注起了裴念安。然後她發現自己喜歡女孩子。
許白萱叛逆着。她想要看看裴念安對這件事的想法，這麽多人，只有裴念安對她的态度始終如一，只有她懂自己。
她注意到裴念安沒有接受學妹的告白，心裏高興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喜歡裴念安。
這種喜歡讓她恐懼和茫然，然後疏遠了她的同桌。
高中時，她又遇見了裴念安，她發現裴念安留起了長發。
而且她也不愛打籃球了，她讀了很多書，課桌上都是自己看不懂的書名。
《股票漲幅在新世紀的可塑性……》《地産大亨所要注意的幾點……》《割韭菜是否能在關鍵時候再……》
許白萱很茫然，她觀察裴念安後發現她每天都早早放學回家，她白天讀的書都和地産金融有關。
再沒有人和裴念安表白，反倒是自己被男生表白的時候，裴念安不再起哄而是無動于衷。
許白萱以為她對戀愛沒有興趣，她不能打擾她的學業和夢想，也開始保持距離。
她們進入同一所大學，是真正的偶然。
而不是高中那樣相遇，是許白萱刻意向許姨打聽過的。
— — — — — —
裴念安單方面覺得許白萱厭惡她，不對付。因為許白萱見到她從來都沒有好臉，經常轉身就走。
她來出演自己的劇本，是來看自己笑話的。
裴念安以為許白萱本來演技很好卻因為劇本原因被罵，會認為是自己的錯。
但她不知道許白萱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所以當許媽媽許爸爸問她要不要結婚對象時，兩人這才會在雙方父母的安排下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都是瓜皮惹的禍。（狗頭）
感謝在2021-04-25 00:18:54~2021-04-25 04:15: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