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繼續扯開話題,“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我不喜歡來醫院。”楊珊垂頭,眼裏是化不開的憂傷。
“可是你有病。”李艾雲看不到楊珊的眼眸,只覺她垂首嘟囔的模樣,像個小孩。
“你可是在罵我?”楊珊擡頭,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李艾雲怔住,她好像看見楊珊笑了,雖然那笑似笑非笑,卻足夠讓李艾雲驚奇。電話鈴聲響起,李艾雲看見程立的來電,秀眉不覺輕擰,接起。“喂。”
“雲,你在哪?”程立問。
“我在我爸媽家啊,怎麽了?”李艾雲說着,看了看楊珊,為自己當她面說謊感到不好意思,背過身去。
“我剛從你爸媽家出來。”程立換了質問的語氣,“你去哪了?”程立本以為李艾雲在店裏,可偏偏李艾雲騙他說在家,若在店裏犯不着騙他。
“回去再說,我現在有事。”李艾雲說完,不等程立回話,直接收了線,對程立質問的語氣感到頗不耐煩,也不想當楊珊面向他解釋。
“李艾雲。”看到李艾雲挂了線,楊珊開口喊她。
“嗯?”李艾雲回身,看着楊珊。
“你爸媽家……好大。”楊珊邊說邊假意環顧着偌大的輸液廳。
“……”
四
下午被李艾雲拖去醫院挂了三瓶藥水,楊珊确實覺得輕松許多,頭沒有那麽重了,工作卻更加繁重。聖誕狂歡夜,豔後酒吧幾乎爆棚,好幾個包廂要跳真空,楊珊拒絕跳真空,于是大廳的場次便幫忙頂了下來。一晚上竟排了七場,每場都是十幾分鐘,縱是平日也吃不消,何況楊珊目前還是個病號,帶病堅持着。跳最後一場終是體力不支,挂在鋼管上旋轉時,直直從鋼管上滑脫,右膝蓋重重磕在地面,瞬間皮破血流。臺下一片嘩然,有喝倒彩的,有憐惜的。幾個服務員快步走上來攙扶楊珊,把她帶回後臺。
“哎呀,珊啊,怎麽這麽不小心?”主管蹲身查看楊珊的膝蓋,說:“我看看。”
Advertisement
“不礙事。”楊珊不以為然。
“這不行,得消消毒才好。你家裏有碘酒嗎?”
“嗯。”楊珊随意應着。她家裏怎會有碘酒,只是不想和主管廢話,她覺得主管有些啰嗦。
“那就好,一會打車回家,到家自己消消毒,明天買些外傷藥塗塗。”
“嗯。”
“唉……你明天就在家裏休息吧。”主管嘆口氣,也為楊珊心疼,本就知道楊珊生着病,礙于節日酒吧生意好,人手緊缺,才要她撐着。
“嗯。”
回到自家樓下,下意識擡頭看自家窗口,燈亮着,準是程立在家候着她,等着盤問。李艾雲停下腳步,思量了下,又轉身去取車。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想躲避,分不清是躲避程立面對面的質問,還是躲避程立的觸碰。今晚回父母家住,一路開着車,一邊懊悔當初自己不堅持,在程立的軟磨硬泡下把備份鑰匙給了他,一邊想着明天要打電話給楊珊問問她有沒有好一點。
剛躺下,程立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李艾雲接起,總是要給個解釋的。“喂。”
“雲,你還在店裏嗎?”程立的聲音掩不住的疲憊。
“沒有啊,我在家,都躺下了。”
“在家?我現在在你家,等了你一個晚上。”
“我在我爸媽家呢,我不知道你在我家。”李艾雲裝傻。
“你今天到底幹嘛去了?”程立長長呼口氣,有些悵然,等了一晚上都見不到李艾雲。
“有個朋友生病了,我陪她去醫院。”
“哪個朋友?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其他朋友?”程立問。他和李艾雲認識兩年多,戀愛一年多,除了曹碧芬,他實在想不出李艾雲還有其他朋友。
“新交的朋友,你見過的,上次在店裏,布置聖誕樹那天。”
“哦,那有什麽不能說的,你騙我幹嘛呀?”程立口氣立時放柔和,想起那天吧臺前令人驚豔的臉,松口氣,知道是個女人便不以為意。
“我怕你生氣我不陪你過聖誕。”李艾雲說着,又自顧思索起來,究竟是不是這個原因才對程立撒謊的。
“哈哈,傻瓜。”程立笑,似乎很滿意李艾雲的解釋,說:“那明天補償我。”
“好。”
于是,這事就這麽翻篇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李艾雲才敢給楊珊打電話,雖說楊珊告訴過她電話不會關機,但李艾雲猜想楊珊下班那麽晚,總是要睡到中午的。撥通楊珊的電話,無人接聽,李艾雲眉毛輕擰,想是楊珊還在睡。電話還不及放下,楊珊已推門進來。披散的長發,紅線衣,灰短裙,換了雙黑色平跟馬丁靴,青春洋溢。
“李艾雲。”
“楊珊?”李艾雲剛還失落楊珊沒接電話,回頭楊珊已然在面前,喜不自禁。正想開口問問楊珊今天有沒有好一些,一眼瞥見楊珊白皙的膝蓋上一塊猩紅,笑容便收了起來。走過去拉着楊珊在軒窗的藤椅上坐下,蹙眉,問:“膝蓋怎麽了?”
“摔了。”楊珊雲淡風輕地說。
“怎麽摔的?”
“你要看重播?”
“……”李艾雲氣結,又不免關切,彎身細細查看楊珊的膝蓋,見傷口有些化膿,眉頭擰得更緊了,問:“又沒去看醫生吧?”
“你又想帶我去你父母家?”楊珊問。
“啊?”李艾雲沒意會過來,一臉迷茫。
“有很多白衣天使的你父母家。”楊珊說的很認真,眼裏卻是深切的笑意。
“……”總被楊珊的話噎死。“你坐這等我,不許走。”
“你在命令我?”楊珊揚起嘴角,笑意更濃。
“……”李艾雲詫異,自己第一次這般和楊珊說話,向來只有被楊珊的話主導的份。更詫異楊珊真真切切的笑了,對着自己笑了。對李艾雲來說,在這張冰凍三尺的臉浮現笑容,是那般彌足珍貴,“算……算是吧。”
給楊珊倒杯熱水,李艾雲便出門去藥店買碘酒和魚石脂軟膏。
蹲下身,輕輕用棉簽蘸上碘酒給楊珊的傷口消毒,邊塗邊呼氣,生怕弄疼了楊珊,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無不令楊珊動容。楊珊居高臨下望着她,精致的五官,清澈的眼眸,一縷秀發垂落在額前,搭在她臉頰,楊珊心裏突然滋生出一種沖動。慢慢擡起手,伸到李艾雲面前,輕輕撥開她的發絲。李艾雲心裏一顫,僵住,感覺到楊珊冰冷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臉,分明那只手那麽冰,卻仿若帶着熾熱的溫度,生生捂紅了李艾雲的臉頰。
“李艾雲。”過了許久,楊珊叫她。
“嗯?”李艾雲不敢擡眼看楊珊。
“該上藥了。”看着李艾雲一遍一遍往她傷口上塗碘酒,楊珊提醒道。
“……”對于自己的走神,李艾雲又是一陣尴尬,連忙取藥膏。想說些什麽打破這氛圍,想了很久,才問:“請假了嗎?”
“嗯,今天不上班。”
“這傷口不要碰水,最好多休息幾天。”
“嗯。”楊珊應,“李艾雲。”
“嗯?”李艾雲擡眼看着楊珊。
“晚上一起吃飯嗎?”楊珊問,眼裏隐隐的期待。
“好,你想吃什麽?”李艾雲不假思索。
“我從沒吃過火鍋。”楊珊想起上次李艾雲的朋友說起火鍋,不免想嘗嘗。
“……”李艾雲一臉難以置信。
“一個人吃火鍋,很奇怪。”楊珊說着,神色淡漠。
“那晚上去。”李艾雲本想楊珊有傷在身,吃清淡些為宜,可聽到楊珊的話,心忽的疼了。這邊應下楊珊,轉念想到昨晚答應了程立,又有些糾結,不是糾結選擇陪誰,她心裏必是樂意陪楊珊的,糾結的是該以什麽借口推脫程立。
初冬的傍晚,風已無法飄絮,光禿禿的鳳凰樹梢,連片葉子都不剩。海風直撲行人面,無孔不入,竟不覺寒冷。漲潮了,海浪卷起幾片海草拍打在堤案上,蕩起晶瑩的水花。情侶牽着手悠閑漫步,垂釣的老者靜默盯着海面的浮标,還有個落魄的賣藝人背着吉他,對着大海吟唱。楊珊兀自感慨,若非那場瓢潑的雨,把她困在咖啡店,興許還會每天路過李艾雲身邊,卻無法相遇。那場雨,悄悄下成一個連接點,把兩條平行線彙聚在一起。
“李艾雲。”楊珊停下腳步,看着李艾雲輕輕扣在她手肘處的掌心,說:“我沒殘,不用扶。”
“……”李艾雲讪讪放開手,抿着唇,有些發窘。楊珊見她一副不知如何自處的樣子,像只乖覺的小貓,惹人愛憐,令人想伸手去撫摸兩下。勾起小指,輕輕扣住李艾雲的小指,那指間的觸感便如同一張溫柔的網,網住了兩人心裏流轉的情愫,越發溫柔起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