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意大利,巴西,危地馬拉,羅布斯塔,曼特寧,各類咖啡豆整齊排列着,在最邊上才找到藍山的置物筐。把藍山放進去,旋身靠在貨架邊,問:“有差別?”

“當然有,品種不一樣,産地不一樣,口感也不同,哥倫比亞比較柔和,科納甘醇,意大利偏苦,藍山略酸,還有辛辣的,像曼特寧。”李艾雲一一解釋,擡頭,瞧見楊珊靠在貨架旁凝視自己,一貫冰冷的眼眸隐約帶着絲絲溫柔,這比她戲谑的眼神更令李艾雲慌亂,忙低頭數軟冰激淩粉,感覺楊珊的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不禁心猿意馬,數了忘,忘了數。數過來數過去沒個準數,擡眼,看着楊珊說:“楊珊,你看得我數不出來。”

“只有二十包,”楊珊慢悠悠走過來,說:“你數了三遍。”

“……”李艾雲再次把頭低下去,看着自己的鞋面,兀自尴尬。如果有地洞,她便毫不猶豫地鑽了。

“李艾雲。”楊珊在李艾雲身前蹲下,見李艾雲耳根浮現淡淡的粉色,低着頭不應聲,楊珊眼裏便蕩起捉弄的意味。伸出食指挑起李艾雲的下巴,一張通紅的臉便映入楊珊眼簾,那一刻,楊珊的心不由一陣悸動,分明是要戲弄李艾雲的,怎弄得自己心跳加快了。雖如此,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神色,把自己的情緒隐藏得很好。李艾雲見楊珊的手伸過來,食指抵着她的下颔,冰冷的觸感傳來,心不禁咯噔一下,都忘了呼吸。被一陣溫柔的力道帶着擡起頭,正對着楊珊,楊珊的臉靠那麽近,令李艾雲的目光無處閃躲,臉都要滴出血來了。周身空氣變得微妙,卻只能怔怔看着楊珊,無法思考。半晌,才聽到楊珊說:“你算術很差。”

“……”失語中。腹诽:明明你就是始作俑者,害人家緊張得無法點貨,還……還調戲人家。

“李艾雲。”楊珊站起來,俯視李艾雲,說:“明天下午陪我去海灘。”

“好。那到時我去接你。”無法抗拒楊珊,還為楊珊的邀請偷着樂,欣然應允。

“不。”楊珊抱起二十包軟冰激淩粉,說:“我來接你。”

午後的冬陽,帶着溫潤的光芒,如柔軟的絲綢傾瀉而來,把風暖了,把大地暖了。它慵懶地擠進光禿禿的鳳凰樹梢,溫柔得擁抱着冬眠的濱海路。李艾雲收到楊珊的簡訊,推門出來,便看到楊珊站在鳳凰樹下,陽光打在她身上,鍍了一層迷離的光。楊珊身旁,是一輛舊款女士單車,車身的噴漆已斑駁,車把上也鏽跡斑斑,想是有些年頭了。“李艾雲,上車。”楊珊見李艾雲出來,跨上單車。

“你哪來的自行車?”李艾雲問。

“合法持有。”見李艾雲呆杵着,楊珊提醒道:“上車。”

看着這輛老舊的單車,又看看後座,李艾雲有些猶豫,擔心這輛蒼老的單車不能承受兩個成人的重量,擔心會散架。慢吞吞走過去,有些難為情。在她的記憶中,只上小學的時候偶爾坐過同學的單車,現在這麽大個人了,對這種鐵架子的簡易交通工具何其陌生。

“上,車。”楊珊催促道。

“呃……好。”李艾雲這才側身坐在後座上,一坐下又發愁了,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扶。

“系好安全帶。”楊珊淡淡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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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安全帶?李艾雲迷惑,自行車哪來的安全帶?在哪?在哪?她還真的左右張望了下。對于李艾雲傻乎乎的表情,楊珊覺得好笑,轉過頭,拉過李艾雲的手,固定在自己腰上。李艾雲身子一僵,半摟着楊珊,手卻沒法放松,手心不敢攤開放在楊珊腰身,只緊緊攥着楊珊的衣擺。楊珊心裏竊笑,抓住李艾雲僵硬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平放在自己腰上,直到弄服帖了這才蹬起單車。在身後看着楊珊削瘦的背影,風迎面拂過,吹起她的栗色長發,撩在李艾雲臉頰,耳廓,鼻翼,還能聞到她清新的發香。李艾雲見楊珊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無所顧忌地放開自己的喜悅,眼睛彎成一輪新月。她擡手想撥開楊珊落在她臉頰的發絲,輕輕抓住一縷發梢,又突然不舍放開,拿在指尖纏繞。

“楊珊,我會重嗎?”李艾雲随口問了聲,她其實是自信的,自己這種身材怎麽會重呢。

“不重。”楊珊漫不經心說,“沒有超過0.05頓。”

“……”李艾雲氣結,聽到楊珊前半句話還覺得開心,聽到後半句就傻眼了,平生第一次聽到用噸位形容人的體重的。“怎麽突然想去海邊?”

“去看我媽媽。”楊珊語氣黯淡下來。

“你媽媽?在海邊?”只聽過楊珊說沒有家,對她家裏的情況卻一無所知。

“嗯。”

“你不早說,你看我什麽都沒準備。”李艾雲一聽要見楊珊的媽媽,驀地緊張起來。

“無礙。”楊珊呢喃,“她什麽都不需要。”

浩瀚的大海,無邊無際,容納百川。漲潮的海面,銀白的浪花像一支雄壯的軍隊,一撥撥奔騰而來,打在沙灘或礁石上,唱着凱旋的歌。快艇,摩托艇,在海面橫沖直撞,在壯闊的海面翺翔。沙灘上是漫步的情侶,還有撿貝殼,放風筝的孩童,笑聲陣陣。環島路上,游客騎着兩座或三座單車,互相追逐,嬉戲。楊珊的單車沒有腳支架,随意靠在石欄上,小指勾着李艾雲的小指,沿着護堤慢慢走着。李艾雲回頭看看漸漸遠去的單車,說:“車就放那嗎?你沒鎖。”

“沒人要的。”

別的植被褪去青蔥的衣裳,只有棕榈樹,在寒冬的海岸上依然青翠。楊珊拉下李艾雲,背靠棕榈樹幹坐下,眺望着渺茫的大海,目光越發冰冷,陷入沉思。傍着楊珊坐下,見楊珊冰冷的眼眸,黯然的神色,也沒見到她的媽媽,隐隐約約感覺到一些沉重,似乎猜到什麽,又不允許自己往壞的地方猜測,小心翼翼地問:“楊珊……你媽媽……在哪?”

“這片海域漂亮嗎?”楊珊伸直雙腿交疊放着,輕聲問。

“嗯,漂亮。”

“我媽媽也覺得漂亮。”楊珊說:“所以她要在這裏沉睡。”

李艾雲的心瞬間一抽,不好的猜測得到了驗證,看着楊珊的側臉爬上淡淡的憂傷,突然覺得外表堅強冷漠,像個冰塊的楊珊,竟那般脆弱。輕輕握住楊珊的手,慢慢收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這般表達安慰。沉吟良久才問:“阿姨……為什麽……”改口稱呼“阿姨”,卻不知道怎麽往下問,又不确定是自殺還是意外。

“想知道?”楊珊側頭看着李艾雲,把悲傷隐藏起來,眼眸恢複了淡然的神色。

“想。”李艾雲鄭重點頭,說:“所有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你想聽,我便說。”楊珊沉默許久,看着遠方,似在回憶,半晌才娓娓道來:“我爸爸生性多疑,自我懂事起,每天看着爸爸媽媽吵架,媽媽忍受不了,提出離婚。爸爸沒同意,總懷疑媽媽在外面偷人,那之後,爸爸開始酗酒,回到家就對媽媽拳打腳踢,甚至關起來,不準媽媽出去。那時我還小,眼睜睜見媽媽挨打,只能哭鬧,什麽都做不了。一直到我14歲,從沒體會過家庭的溫暖。14歲那年,爸爸酒精中毒,死了,我一點都不傷心。雖然他沒打過我,可我恨他,非常恨。”楊珊說着,冰冷的目光似要将人淩遲。

“後來呢?”李艾雲心疼地無以複加。

“後來,媽媽帶着我輾轉到了這個城市,供我在這裏上學,生活很艱苦,但我認為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第一天來到這個城市,媽媽就帶我來這裏,她說這裏很漂亮,她說要在這裏好好生活。可是什麽都還來不及憧憬,媽媽就開始犯病了,高燒不退,關節疼痛,粘膜潰瘍,還有皮疹。媽媽覺得是小病,沒往心裏去,也沒去看醫生,只是自己買了藥吃,可病情一直反複,這樣好了,那樣來了,總沒少吃藥。拖了大半年才去醫院,被确診為系統性紅斑狼瘡。”楊珊輕輕嘆口氣,繼續道:“初期只是藥物治療,免疫力會變得很弱,每天都要服用很多藥物。15歲那年,我辍學了,我要賺錢給媽媽治病。那時我還未成年,找不到工作,就去了夜總會,只有夜總會敢用我。”

“阿姨知道嗎?”

“知道,她打我,罵我,但阻止不了我。”楊珊笑,笑得很悲哀,說:“她不肯治療,我就絕食,她拗不過我,最後妥協了。”

“那之後,你就在夜總會跳舞嗎?”

“你想問什麽?”楊珊看着李艾雲,說:“想問我是不是只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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