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亮

陳昭失控的那天晚上過去之後, 陳明月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他,朋友圈也沒有任何跟他有關的消息。

她偶爾閑下來的時候還思考過他是怎麽知道她現在住在哪裏的。

直到有一天早上五點她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機場高速上發生了好幾起交通事故, 急救那邊轉了一個病人過來,需要做緊急手術。

心肺方面的手術都是在和老天争時間,早一分鐘救治就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

陳明月匆匆穿好衣服拿着車鑰匙出門,在小區門口等保安放行的時候, 她從後視鏡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正繞着小區中央公共綠地跑步。

陳明月一邊将車開出去, 一邊漫不經心地想, 原來他也住在這個小區。

接下來半個月她沒那麽早出過門了, 也就沒再撞見過他。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秋節當天, 陳明月起床之後先給明向虞打了個電話祝她中秋節快樂,然後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開車來醫院了。

在食堂吃完早餐, 她剛到辦公室,把包放下, 正要脫掉外套換上白大褂的時候, 放在包裏的手機開始振動。

陳明月拿出手機, 來電顯示果然是晏蘇。

她劃開接聽,電話另一端女人好聽的嗓音響起來:“月亮,你今天還是六點下班?”

“嗯, 怎麽啦?”

陳明月用耳朵和右肩夾着手機,一邊換衣服, 一邊疏懶地回答。

晏蘇:“晚上我去你們醫院找你,我們一起過節。”

陳明月眨了眨眼, “那某人怎麽辦, 你現在是已經确定了你非跟他離婚不可嗎?”

“差不多吧……”

晏蘇岔開話題, “你昨晚肯定又熬夜看病人資料了吧,馬上你就要上班了,你快抓緊時間再眯會兒。”

陳明月彎了彎唇角:“好,晚上見。”

下午六點,陳明月準時下班,她和晏蘇先去吃了晚飯,然後去了她們常去的一家酒吧。

晏蘇照例要了雞尾酒,陳明月對着菜單挑了半天,這次要了一杯冰鎮梨子汁。

酒吧裏光線不斷流轉,樓下舞池人頭攢動,聲色犬馬。

晏蘇嗤笑了一聲,“你還是未成年嗎,怎麽每次來這種地方都只喝果汁,上次西瓜汁這次梨子汁。”

陳明月眼睫顫了顫,片刻,她笑道:“是啊,我今年剛滿十八歲。”

晏蘇擡手摸了摸陳明月的頭發,“行吧,月亮小朋友,今晚乖乖跟在姐姐身邊,千萬別被壞人拐跑了。”

陳明月拿開她的手,“晏蘇同學,我比你大好幾歲,請不要占我便宜。”

晏蘇“啧”了聲,“你還知道你比我大呀,我現在都要離婚了,你卻還是連個對象都沒有。”

陳明月擡眼看她:“等你馬上離了婚你不也沒對象了。”

晏蘇喝了一杯酒,扯了扯嘴角,“這可不一定,對象這種東西姐姐随時可以找,而你是連找的欲望也沒有。”

陳明月沒說話。

晏蘇認真地朝她看過來:“陳明月。”

“啊?”

“你上次不是跟我說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早就放下你高中時代喜歡的那個人了嗎?”

陳明月抿了抿唇,“本來是快放下了,但最近又遇到了他。”

晏蘇蹙眉:“他已經結婚生子了?”

“沒有。”

“他已經不喜歡你了?”

“……不知道。”

“那他單身嗎?”

“……應該是吧?”

晏蘇:“……”

“所以你們再次相遇之後一句話也沒說過?”

陳明月搖頭,“說過,他一開始說不認識我了,後面又去我們醫院看過病,前不久……”

“前不久什麽?”

陳明月低垂着眼睫,嗓音很輕:“沒什麽。”

晏蘇聽得有點暴躁了:“所以你現在是怎麽想的,你想和他再在一起嗎?”

陳明月倏地笑了一下:“我還能跟他在一起嗎?”

她看着空中,目光沒有焦點,“我當初實習是在協和,那時候我在不同的科室,見了很多不同類型的痛苦和死亡,基本上每一天醫院裏都會有人離開,家屬痛哭流涕,一開始我很難受很難受,可後來見多了我也麻木了,偶爾還會有點慶幸我還活着,我還能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讓一些人活得不那麽痛苦,但另外一些人我就算拼盡力氣也幫不了他們什麽。”

“我和他已經太久沒聯系過了,我早就不是十八歲時的那個明月了,我不确定現在的他會不會喜歡現在的我,也害怕我們就算重新在一起了會不會還是像以前那樣沒有結果,所以我這些年的願望都很樸實,我和他都能好好活着,他萬事勝意,我生活安康。”

晏蘇翻了個白眼,“你慫就說你慫,別找理由也少自我感動。”

陳明月想反駁,晏蘇卻沒給她機會,“行了,別說了,喝完你的果汁咱們走人。”

兩人沿着樓梯下樓,快到一樓的時候,走在前面的晏蘇被一個醉醺醺的肥胖中年油膩男擋住了路,她冷聲道:“讓開。”

油膩男眼睛本來就小,這會還眯着眼,更顯得賊眉鼠眼,“哎喲,這不是許總太太嗎,今天不是中秋節嗎,許總怎麽不陪你過節,去哪鬼混了?不過美人也別傷心,爺今晚可以陪你……”

說着他的手就想往晏蘇的臉上摸。

晏蘇擡起腿,高跟鞋狠狠地踹在了油膩男不可描述的部位上。

油膩男被踹倒,滾下了樓梯,他捂着自己的身體痛得吱哇亂叫,“你這個臭婊.子,給你臉不要臉,你給我等着,等許淮南不要你了,看還有誰能為你撐腰……”

晏蘇拉着陳明月走下來,她紅唇微勾,從手提包裏拿出一把修眉刀,“月亮,你是醫生,應該知道割人哪裏既不傷人要害又能讓對方痛不欲生吧?”

陳明月知道晏蘇是在吓對方,她點點頭,從晏蘇手裏接過修眉刀。

中年油膩男立刻驚恐地大叫,“這裏有人要殺人了,要殺人了!快報警!”

可能已經有人報了警,警察來的很快,将三個人全部帶回了警局。

年輕的實習警察了解完事情經過,苦口婆心地調解了半天,中年油膩男還是不依不饒,他惡狠狠地看着晏蘇:“我律師馬上就過來,我要告你故意殺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周身帶着生人勿近氣息的男人從外面進來,他身上的黑色大衣還帶着風塵仆仆的夜色。

油膩男瞪大了眼睛,“許總,您怎麽過來了?”

許淮南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垃圾,只一秒就收回視線,嗓音冰冷:“來接我夫人。”

油膩男立刻清醒過來,他突然跪下來試圖抱住許淮南的小腿,被對方一腳踹開。

陳明月和晏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許淮南,兩人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實習警察一臉驚喜地看着門口的方向,“陳隊,你執勤結束啦?”

陳昭颔首,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大廳某個角落,“什麽情況?”

實習警察立刻湊上前,将記錄遞到陳昭手邊。

陳明月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陳昭。

他穿着挺括利落的制服襯衣,寬肩窄臀,黑色腰帶勾勒出勁瘦的腰線,隐于藏青長褲的一雙長腿筆直清瘦。

這一身警察制服完全抹去了他身上的少年感,多了清冷和禁欲感。

陳昭突然擡眸朝她看過來,眼眸漆黑沉靜,像是深夜平靜的海面,底下藏着無數暗流。

陳明月忽然意識到什麽,她背過身,并快速将頭發放下來試圖擋住自己的臉。

陳昭将文件夾和筆遞到許淮南面前,許淮南簽了字,看了一眼晏蘇。

晏蘇牽着陳明月的手往外走。

走到陳昭身邊時,陳明月莫名有點緊張,她腳步頓了一下,下一秒,熟悉的藍色文件夾擋在了她身前。

陳昭沒什麽情緒地看着她:“讓你走了?”

陳明月雖然不是很了解保釋流程,但有人來接她們不就可以走了嗎?

她立刻用眼神向旁邊的晏蘇求救。

而對方卻突然放開了她的手,并挽住許淮南的胳膊,“我們快回家吧。”

???

陳明月:“……”

油膩男看到許淮南走了,又拔腿追了出去。

大廳內只剩下陳明月自己和兩個警察。

她努力平靜下來,看向剛剛讓她做筆錄的那個脾氣很溫和的警察:“警官,我什麽時候能走呀?”

對方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同情眼神,“你得問陳隊,我剛來分局實習不到一周呢。”

陳明月無奈,她只好看向陳昭,嗓音輕軟:“陳警官……”

她沒察覺到自己說話時無意識地拖長了尾音,聽上去像是在撒嬌。

陳昭眸光深沉,他喉結滾了滾,“在這等着。”

他往裏走了幾步,擡步上了樓。

沒過兩分鐘,陳昭換了一身衣服下來,黑衣黑褲,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沒扣,露出一排削瘦漂亮的鎖骨和冷白優越的脖頸。

他走過來,在文件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陳明月站在他旁邊,沒忍住,低頭瞥了一眼,他的字跡比以前漂亮很多,現在每一筆遒勁而鋒利。

陳昭掀起眼皮,嗓音冷淡:“你怎麽還不走?”

陳明月:“……”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