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思過往,與父親
看着小婢的一聲驚叫呼喊來了家中大數的下人,雲慕倉皇地離開了言書的懷抱,她懊惱地看着言書,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言書卻是笑得嘻嘻哈哈,看着那群下人和顏悅色的樣子。
雲慕懊惱之餘,擡手就捏了言書一下,然後她昂了昂首,對着那些下人嚴肅道:“看什麽看?!你們都沒事做嗎?”
有些下人被震懾到了,惶恐地離開了,還有一些留下的,以一種擔憂的眼神看着雲慕,其中以小婢的神情最為哀痛。
“我是吓到他們了?”言書後知後覺地看向滿面通紅的雲慕,笑着執着她的手,不放。
“他們會以為我在思慕一個老頭兒。”雲慕不悅的低聲,天啊,她要如何解釋呢?此事若是傳到了外人的耳中,她還怎麽活啊?
“這好辦。”言書欣然,他擡手扯下了臉上的假人皮,用着俊逸的面容款款地對那些下人笑言,“再下言書言祚映,你家小姐的友人。”
“我看才不是友人。”聽完言書的話,小婢嘟囔到,她才不信呢,哪裏有友人那麽孟浪地欺負她家小姐,于是,她的聲音揚了起來,“我看你就是個登徒浪子。”
“登徒浪子?”言書咀嚼了一下這四個字,然後他再度看向雲慕,會意地笑言:“你家小姐也曾這般說過我。”
回想起第一次喚言書登徒浪子,那是他們的初遇,言書在辱罵雲慕的胥哥哥,雲慕不滿他,斥責他,最後卻是被他給輕薄了去。
想着,雲慕撲哧地笑了出來,這一笑看在言書的眼裏絕色傾城。
只是這樣的傾城絕色對于很多人來說是活在他人的陰影下的,又有多少人想她死,想她活,都是為了另一個人?
可是,她是雲慕,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女子,不是那個人,更不是那個人的縮影。
“言祚映!”被言書用炙熱和哀憫的眼光看了許久,雲慕呼喚着。
如果她可以理解炙熱,那麽哀憫又是為什麽呢?
“慕兒。”言書也是喚她,他迫使着自己不可以再多想下去,他轉而說到,“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笑得像你這樣美。”
聽了這樣的情話,雲慕不知該是高興還是該羞澀還好。她猶豫着,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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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護主心切的小婢卻是驚訝地大叫起來,“你這個登徒浪子,天生的混蛋。”說完,小婢就随手拿起了摔壞的琴木,走上前來,“看我不打死你。”
言書也不躲,他坦然的立在原處一動不動,等待雲慕的言語。
然而,最先讓小婢住手的并不是雲慕,而是一個令人不得不尊敬的人。
“不懂禮的婢子,竟連言副将的名諱也沒有聽過。”那個人的聲音帶着歲月的洗禮,變得有些滄桑起來,可是即使是滄桑
的,還是那般的含笑自若。
猛然回頭看向那人,雲慕的反應明顯要比言書激動得多。
言書明白,那個人就是在雲慕記憶中存活了十年的人,就是雲慕十年來歷經艱辛的目的,如果可能的話,那個人也會是他未來的泰山。
扭頭看看雲慕,只見她雙眼早已朦胧了,她的唇微開卻發不出一個字。
“雲相,有禮。”對着那個一身灰色布衣,半頭蒼白,面容卻依舊溫潤和善的,令雲慕失神的中年男子,言書有禮。
這人可是他得罪不得的人,否則日後他想娶雲慕的路會很難走的。
中年男子打量地看了看他,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道:“言副将一表人才,果不愧為言家子,莫玉徒啊。”
在回來的路上,雲樾就曾和中年男子說過這言書,說着他和雲慕的種種,如果雲慕不是他的女兒或是樣貌不像那個女子的話,他雲清一定會很欣然地把女兒托付給他,可惜……
“雲相謬贊了。”再度施禮,言書難得正經起來。
和言書客套完,雲清也不再看他,他的目光漸漸轉向了雲慕,他不見了十年的幺女。猶記得十年前,他的阿慕還只是一個小姑娘,胖胖的,粉嫩嫩的,極為愛哭愛笑的樣子,而如今不過十年,他的阿慕就已經長大了,出落的娉婷了,更出落地像她的娘親了。
還記得十年前,他曾允他的幺女一個盛大的及笄之禮,一個最華貴的成年禮,可是結果卻是他的幺女如今已是十七年華了,他都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
及笄之禮永遠只有一次,不可能再補辦,但是生活不同,他發誓他絕不會再讓他的幺女過上貧苦的生活。
“阿慕。”雲清輕喚,他緩緩地走上前去,一路笑得和藹和寵溺,一路充滿期待,“你怎麽不說話?”
看着自己十年不見的最愛的父親就這樣驚喜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就像是初尋到兄長時的模樣,她恍然覺得亦真亦幻起來。
擔憂着,欣喜着,她終是控制不住地淚如雨下,唇瓣輕顫着喚着她十年沒喚卻又思念了十年的稱呼,她喚,“爹爹……爹爹……”
是爹爹,最疼愛她的爹爹回來了,她的家在十年的破碎之後終是快完整了,只是,姐姐,你現在又在哪裏呢?
“乖,阿慕不哭。”把雲慕抱進懷裏,雲清像是她兒時一般安慰着她。
哭了許久,直到哭濕了雲清的布衣,雲慕才微微有些好起來,她揉了揉緋紅的鼻尖,仍在抽泣。
雲清無奈地取笑她,“都這麽大了,還這麽愛哭?”
“愛哭也是被爹爹寵的。”她不滿的反駁。兒時,若是沒有父親對她的種種溺愛,她還會這樣愛哭嗎?不過,她喜歡父親的溺愛,如果可以被父親溺愛一輩子
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是啊。”打理完瑣事過來的雲樾也是應和着,“當年父親寵阿慕,寵得我都嫉妒。”
看着這樣美滿的一家團聚的情景,言書的神色暗了暗,他是不是也該去拜祭拜祭他的爹娘了,到時候,他也該跪在自己的爹娘面前說着兒子不孝了。
識相的,言書向後退了退,然後他極為有禮地作揖,“今日晚生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雲慕一眼,然後不等雲家的人有任何反應就轉身離開了。
慕兒,他不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見你,一點也不希望。
而沉浸在父親歸來之中的雲慕,并未聽見言書的話以及看見言書的離開。只有雲清看了看言書,然後對着他點點頭。
在雲清看來,他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言書來見他的女兒。因為他的女兒不能平凡地只做一個副将夫人。
看着言書漸漸離遠,雲清也不再看,他繼續抱着他的兒女共訴十年思念。
“我們還是先進屋吧,父親身體不太好。”雲樾是最理智的,他打破所沉浸在的親情之中,只是,他也并未看言書一眼。
“爹爹,你……”聽見雲清身體不好,雲慕擔心地問起來。
雲清卻是無礙地擺擺手,攜着雲樾和雲慕,道:“邊走邊說吧。”
點點頭,雲慕扶着雲清緩緩地向屋內步去,她一邊走一邊問,“爹爹,是不是邊疆太苦了?”
雲清微笑,“父親戎馬半生,什麽苦沒吃過呢?只是邊疆過于寒冷,父親也老了。”只是,他心愛的人死了,他的兒女下落不明,只是只是……太多的只是了。
“爹爹,不老。”像每個撒嬌的孩子,雲慕說着這句話,只是她的語氣是固執的肯定的,她不希望轉眼已是物是人非。
“傻姑娘。”雲清擡手撫了撫雲慕,頗有些感慨,他不知曉他的女兒還能這麽親近多久,“父親總會老的。”
“就是會老也會永遠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啊。
“好好。”雲清拗不過她,哄騙地笑,然後他又轉頭看向雲樾,“可有阿挽的下落?”
原本也是看着雲慕笑意盎然的雲樾突然就面色暗淡了起來,有些無奈,有些失望,他搖了搖頭,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沒有?”雲清的面色也有些黯然,随後他又大笑起來,“沒有也好,也好。”
“是啊,也好。”雲樾贊同地笑笑,不過他的笑多了些苦意。
沒有她的消息,意味着她永遠不會回雲家了,也就意味着她可以過上普通的生活了,不用作雲家的犧牲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