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認德妃,迷絮苒
枯枝落葉,黃菊奪目,潺潺地流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水中鵝卵石保護着來回游動的錦鯉,清晰地落入岸上觀者的眼中。置身于這樣的景致之中,胥闕的心頗為寧靜,尋常緊繃的面容也變得輕松了很多。只是,偏偏好心性不能持續,不到一個時辰,一個黑衣男子就倏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男子頭帶鬥笠,腰間一把軟劍,這是他養的暗衛。
“碧月宮發生何事了?”這個暗衛是他留在碧月宮的,只為監察碧月宮裏的一舉一動。并且這個暗衛的存在是個秘密,除了他誰也不知,就是皇上也不例外。雖然兒女情長和家國天下,他選擇了家國天下,但那并不代表他會放棄兒女情長,放棄他的小慕。
“淑妃娘娘去拜訪了言昭儀,被賢妃娘娘遇上,賢妃娘娘責其不守禮數,給了淑妃娘娘四十庭杖,淑妃昏迷了兩日。”暗衛盡量簡短地說清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讓自己的柱子可以迅速了解所有的情況。
“這賢妃倒是膽大啊。”胥闕搖了搖頭,然後随手折了枝秋菊丢入流水之中,他微微嘆息,“我知曉了,你先下去吧。”
雲慕在後宮受傷,他不可能置之不理,可是,他也不能立刻就入宮去看她。畢竟她現在是皇妃的身份,若是不慎惹了他人閑言閑語,只怕日後讓她難以立足于後宮之中。那麽,能做的就只有托人照顧她了。
“來人。”對着庭院外胥闕喊了一聲,然後看着跑來的家丁,他說着:“準備準備,我要進宮去見見德妃娘娘 。”
……
等到雲慕徹底蘇醒過來已是兩日後了,她艱難地撐起自己的身子,看着守在自己身邊的一個女子,微微有些驚訝。這女子一身華衣錦服,頭戴着幾只象征身份的金簪。女子面容溫婉,一副賢徳端莊的模樣,薄施粉黛,透着一種不與塵世相争的氣質。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沒有先計較女子的身份,雲慕張着幹涸的唇詢問着。
女子和善地笑着點點頭,然後優雅地走到幾案前替她斟了杯茶。她又優雅地走了回來,坐到她身邊把茶盞放到她的唇邊,關懷地提醒着:“小心燙。”
口渴難耐的雲慕,聽了她的話,輕吹了吹杯盞中的茶水,随後才急躁地喝了起來,喝完水她的唇濕潤了些,人也顯得有生氣了些。
“多謝。”雲慕躺在榻上對着女子感激地道謝,但是她也同時說出了她的疑惑,“不知你是?”
女子又是笑笑,紅唇輕啓,帶着些責備,道:“多年不見,你這丫頭倒将我忘了去。枉我兒時幫着你責備休予。”說完,她調轉了身子,假裝生氣的模樣。
“你是……”雲慕的思緒随着女子的話一下飛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她還整
日被胥闕欺負着,不過胥闕在欺負完她之後總會有一個和善的大姐姐幫她責罵胥闕,而那個大姐姐正就是胥闕地長姊,“你是薏姐姐?”雲慕欣喜地拉着胥薏的手,像小時候一樣地撒嬌,“薏姐姐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不記得你的。”
“哼!我看你也不敢。”胥薏回過頭來刮了刮雲慕的鼻子,驚嘆了一聲:“轉眼你都這麽大了,成熟了也娉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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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想長大。”雲慕苦笑了笑,靠在胥薏的身上。她想,如果不長大了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的這一切了,是不是她就可以一直靠着念想活下去?這樣,她也就不會思慕上言書了吧,這樣言書死了她也就不會傷心了吧?
“哎。”胥薏嘆息。雲慕的事情她已經聽胥闕仔細地說過了,那樣的失去實在太過殘忍,太過不公,“我本以為你會和阿闕一起,就算雲家沒落了,你還是會和阿闕一起,可是你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她和他,相識在兒時,卻又錯過在了似水流年之中。
雲慕搖了搖頭,伸手抱着胥薏,喃喃:“我也以為我會嫁給胥哥哥……”
在沒有遇到言書之前,她是一直這樣希冀着的。可是到最後,在她艱難的日子裏陪她一起度過的卻是言書,一個最後讓她不得不傾慕的男子,那個男子讓她經歷了從慶幸到痛不欲生,從相伴到生死離別的一切。讓她早已沒有心再去思慕別人了。
“傻姑娘。”胥薏撫了撫她的頭,然後又是嘆息,“你進宮也不同我支會聲,要不是阿闕托我多多照顧你,我也不知你已是成了後妃之一。”
她胥薏從不屑于那些女人争搶什麽,她也早在進宮的那日就知道嫁給帝王就等于是毀滅了自己該有的感情,所以她不争不奪,只求安靜地活下去,為自己的弟弟構造一個後盾,讓胥家不至于落到衰落的地步。如此,雲慕進宮的那些事,她就沒有在意過。
“是胥哥哥?”雲慕驚訝地看着胥薏,然後明知故問地說到。
胥薏點頭,回憶一般地問着:“倘使有一日你不再是淑妃,你可願再和阿闕……”
只是不等她說完,雲慕已搶先打斷了她,雲慕用着幾乎吼的方式,說:“不會有這個倘使的!”
她和胥闕早就不可能了。現在他們之間隔的根本不僅僅只是淑妃這個身份,還有言書,還有消失的情意。若她真的有一日不再是淑妃,那麽她也會去死而不是拖累胥闕。
“那你可知曉阿闕的心意?”胥薏搖頭,略微有些同情起自己的弟弟來,她的弟弟一直付出的情意竟是一個不可能的結果。
“胥哥哥他?”雲慕其實一直都不清楚胥闕的心意,也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胥闕的心意。現在,胥薏突然這般說
出來,她不免有些思考萦繞在心頭。思考了一瞬,她又迅速阻止胥薏再說什麽,道:“罷了,本就無關了。”
胥薏看她這樣,也是明白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遂拉着她的手,說:“好了,你初醒,要多多休息。我把我宮裏的一個丫頭留給你,那丫頭雖不是什麽極為機智的女子,但也略通這後宮規矩。”
“多謝薏姐姐。”雲慕笑着反握住了胥薏的手。
……
胥薏留下的宮婢名喚絮苒,模樣清秀,舉手投足之間有種貴氣,想必也是經過極苛刻的訓練的。她的性格偏為活潑,常能和小婢她們打成一片,也能和阿女有說有笑,阿女還常教她些媚術。不過她伺候人的經驗倒是不多,時常忘記和做錯什麽事情。自然,憑着她和阿女她們的交情,她也沒有受過什麽責罰。
“娘娘,你的藥。”來給雲慕送藥的就是絮苒姑娘,那姑娘甜甜地笑着,還獻寶似的遞了一盤蜜餞給雲慕,道:“絮苒知道娘娘怕苦,便為娘娘拿了些蜜餞。”
因絮苒是胥薏的人,雲慕較為相信和喜愛她,就只是無奈地搖搖頭,說她:“醫女說過要先換藥才能再喝藥。”
“啊?”絮苒急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自責道:“我,不,奴婢忘了。”絮苒似乎很不習慣喚自己為奴婢,總是會在“我”字出口後才改換稱呼。
“你又做了什麽壞事啦?”雲慕剛想開口笑她,另一個人調笑的聲音卻搶了她的先。那個聲音伴随着一身明黃以及衆多的太監宮婢迅速出現在了雲慕的面前。
“皇上。”看着那個明黃的身影,雲慕冷淡地喚了一聲,然後斂下眉眼說着:“恕臣妾不能行禮。”
“無事。”晏祁像是個體貼的丈夫一般對着雲慕笑。随後,他走到雲慕的身邊,握着她的手,道:“慕兒,你進來傷口可有好些?”
“無礙。”雲慕一邊說着一邊抽手,聽到“慕兒”這個喚之後,她的眉目又斂了斂,淡淡的,掩飾住了她心裏的傷心和悲哀。
“這賢妃也是大膽。”晏祁看着雲慕的樣子,假裝無意地調轉了話題,他故作憤怒地說:“朕遲早要幫你讨回這仇。”想要安慰雲慕。
但是,雲慕并不理他這話,也不說他想要她說得話,她只是冷淡地拆晏祁的臺,道:“那你就把她打入冷宮好了。”
“呵呵。”晏祁見自己被拆臺,也不發作,他只是朗笑了起來,“朕看你進來身體好了不少啊,那今晚就由你侍寝吧。”
她拆他的臺,他折磨她的心,如此簡單。他是帝王,絕不容許她質疑他的皇威。
“是。”雲慕不反抗,她只是緊咬着唇,沒有血色地看着自己的繡枕,癡癡地笑:“臣妾要多謝陛下
的寵幸。”
“如此甚好。朕希望再過不久你可以為朕誕下一個皇子,或許朕不會介意封他為太子,封你為皇後。”晏祁自是比她更高一籌,他知道雲慕的所思所想,既然她不想在後宮和他好好的,那麽他就如了她的心意。可是,他絕對不會讓她死,因為雲慕一直都有她存在的用處。
環顧了一下皇上和雲慕,絮苒察覺到了氣氛中的不對,她立刻插話進去,撒嬌似的對皇上說着:“許久不見陛下,難道陛下心裏就只有淑妃娘娘?”
“你呀。”晏祁笑着點了一下絮苒的頭,不再和雲慕說話。他也變得難得一見的親和起來,“近來瘦了些啊,哪天到朕那兒,朕找禦廚給你多做些你愛吃的。”
“好啊好啊。”絮苒滿意地同意,還舔了舔唇,像是已經等不急了,“我過幾日就去。”
“嗯。”晏祁也是笑,“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受了那些女人欺負。若是她們欺負了你,你找朕,游離或是子彧都可。”
絮苒微嗔地看了晏祁一眼,不滿道:“你又想害我!我才不要卷入後宮的那些鬥争之中!”
“呀,給你看出來了啊。”晏祁大笑,雖是調玩絮苒卻足見他們的關系之親密。
“晏祁!”絮苒直呼着晏祁的名字,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話說,游離哥哥回來這麽久了,我還沒見過他呢!下次,你把他和子彧一起找來陪我用飯好了。”
“好,不過你膽子也大,一個宮婢居然敢要禁衛軍正副統領來陪你用飯。”晏祁在絮苒頭上敲了一下,然後又看了雲慕一眼,語氣也冷肅了一點,“朕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顧娘娘。”
“是,奴婢恭送皇上。”絮苒喊到,聲音又大又嬌,回響在整個房室裏。
走到一半的晏祁聽了她的喊,回頭瞪她,“你再鬧,我遲早找人打你五十庭杖。”絮苒吐舌,做了個鬼臉。
等到晏祁徹底走了,絮苒也回頭看了看雲慕,然後懊惱地笑着跑開,道:“我去幫娘娘拿藥。”
看着絮苒遠去,雲慕不禁重新打量起她來。一個舉止優雅的少女,一個年輕有為的帝王,兩個人像是天生一對般。還有,絮苒和皇帝竟敢那般說話,甚至直接喚了皇帝的名字。而皇帝不僅沒有責備她,還對她親和有加,足見他們之間不一般。
那麽,他們之間會是什麽關系呢?絮苒說她不想卷入後宮的鬥争,那是不是皇帝為了保護她才把她至于一個宮婢的位子?
可是,皇上為何不介意在她面前說這些,她可不信他是不記了或是忘記了,皇帝這麽做一定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