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似言書,示心意

尋着聲音,雲慕找到了禦花園的盡頭。盡頭處,一個男子雙手執着一支較短的竹管,他的雙唇緊貼在竹管的一端,吹奏出婉轉的曲調,竹管下的流蘇也随着他手指以及寒風的運動而飄動起來。

伫立了大約有半柱香的時間,一曲《朝暮覺》才漸漸走向了尾聲。可是,盡管已經是到了尾聲,雲慕卻還沉浸在其中。

一邊沉浸着,她一邊凝視着那個吹奏的男子,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突然覺得他有些言書的神韻。可是,他和言書本沒有任何的聯系。

思緒也就随着他回憶起了和言書相識的一幕幕,鼻子也漸漸酸得厲害,就是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而男子在吹奏完後,就一直看着雲慕的神情變化。在看到雲慕默然地流出淚後,他顯得有些手無足措。無措地上前輕拭去雲慕眼角的淚滴,他柔聲道:“小慕,你怎麽了?”

“祚映——”她以為他是言書,撲到他的懷中,緊緊地抱着他。她的手還緊緊地束住他的脖子,深怕他會像曾經地的夢中一般掉下頭來。對!她怕,她怕看見他離去卻無力挽回的情境!

男子卻被她突如其來的擁抱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然後,情不自禁地将雙手撫上女子消瘦的背脊。盡管,他知道他不該這樣做,可是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他傾慕她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以為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她,所以他從來不急着回京,不急着來找她。只是,誰知曉,不回京的他一直等到那個帝王下旨召他回京才知曉她已經沒有家了,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天知道,他那時多麽地想要奔回到她的身邊給她依靠,可是,他不能,一直不能……随後,她的身上又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他不敢靠近,不敢在她傷心的時候與她說別事。他只是默默地等待着,但是,最後的結果竟是她進宮為妃了。

原來,他們曾無比靠近過,也曾無比遠離過,卻怎麽也無法相互交織。

任着傷心的女子徹底宣洩出內心的傷悲,他默然地擁住她,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這樣的無聲大約持續了半個時辰,雲慕終是清醒了過來,她其實很清楚他是誰,也很清楚言書是真的不會回來了。她抱住她,哭倒在他懷中,不過是想對着一個可以信任地人宣洩一下罷了。

“胥哥哥,對不起。”她離開他的懷抱,低斂着眉眼,向他道歉,道歉她不該把他當做一個已死之人的替身。

看着遠離自己懷抱的雲慕,胥闕有些悵然若失。他動了動手指感覺着她餘留的溫度,努力地微笑,道:“無事。我知曉你壓抑得太久了

。”

說完,他又再度伸手幫她拭去了眼角遺留的淚水。看着她眼睛紅紅,鼻子紅紅的樣子,他忍不住地真笑起來,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嘲笑”她,“都這麽大了,哭起來還是這麽醜。”兒時,他最愛看她哭的模樣,覺得極是好玩,遂總是欺負她。

淚眼朦胧的雲慕聽了這話,不滿地看了胥闕一眼,然後同樣地和“嘲諷”起他來,她道:“胥哥哥也一樣的不會安慰人。”

“除了你,我就再沒有安慰過哪個女子,你讓我怎麽學安慰人?”胥闕不同意她的“嘲諷”,同時解釋着他不同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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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胥哥哥還沒有一個紅顏知己?”她驚訝地盯着他看。她不信以他大将軍的身份以及出色的才能都得不到一個紅顏知己。

被她盯得難受,胥闕笑笑推開她的目光。然後,他背過身去,用着一種極為眷戀的語氣回答她:“有吧,只是她并不知曉我早已将她當做了紅顏知己,不,是非娶不可的女子。所以我沒有資格安慰她。”沒有資格以她思慕的人的身份來安慰她。

“那你該和那個姑娘表明心意了。”她在他的背後如是輕松地說道,“胥哥哥,你也不小了,也該結親了。”

“結親?”他又重新面對着她,苦笑着搖搖頭,無奈地說,“也不知還有沒有那個可能。”

“為什麽?”她着急地問他。她的胥哥哥不該孤獨終老啊,她的胥哥哥該有一個值得他傾慕的女子同他成親,然後他們生幾個胖娃娃,白頭偕老。

胥闕卻是回避掉了她的問題,他極為輕松地說着:“一言難盡。”随後調轉了話題,“別說我了,你近來可好?”

“好。”雲慕點點頭,故作舒适地和他說。她不想讓胥闕擔心她,再為她拜托他人。

不過,她不知道她所有的事胥闕都知道,所以,當胥闕的板栗在她頭上開花的時候,她頗為驚訝地看着他。她看着他的心疼,看着他的疼惜,聽着他說:“好?你要是好會到浣洗房?會挨四十庭杖?”

“你都知曉了?”雲慕淺淡地笑笑,卻沒有任何被揭露的尴尬和窘迫。

輕嘆了口氣,胥闕準備再給她個板栗,可是看着她笑不入心的模樣,他又下不去手。于是,他只是輕點了點她的頭,道:“絮苒不會害你,她是個好姑娘,雖然她和陛下關系不一般,但你着實沒有必要理會她和陛下的關系。”

“你認識絮苒?”雲慕聽着胥闕的解釋,理出他話語裏隐藏的信息,問到。

胥闕誠實地點點頭,然後想起什麽似的

微笑,“何止認識,她還欠我胥家一份情呢。”

“情?”仔細地瞧了瞧胥闕的神情,品味着他的語氣,她有了一個猜測,“難道胥哥哥的紅顏知己就是她?”

然而,說完這話惹來的并不是胥闕被看穿的窘迫,而是胥闕的朗聲大笑,那笑聲就像是聽見了無比好笑的笑話。他一邊笑一邊說:“她若是我的紅顏知己?哈哈——”

“我的問話有這麽好笑嗎?”雲慕不滿地看着胥闕,看他平常緊繃的面容換上明朗的笑容,雖欣喜卻也不滿他嘲笑她。

胥闕颔首,他略帶些釋然和感慨地說着:“似乎有好久,我都不曾這般笑了。”

“是因為多年前的那一戰吧。”她明白,不論換成是誰也很難再笑起來。明明自己從小接受各種忠孝禮義的教導,可是,最後還是因為自己的高傲之舉害死了自己的父兄。那種背負一生的悔恨就算她沒有經歷過也可以感受得到。

“小慕,其實我從未害怕過什麽……”胥闕的朗笑随着問題的轉移變得暗淡起來,他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只能稍稍地判斷出他話語裏無盡的哀傷,“……除了面對父兄的牌位。你明白嗎?我是那般地痛恨自己,恨自己的年少輕狂,恨自己的自以為是……”

“胥哥哥……”看着胥闕的情緒變化,她蹙起了眉頭,擔憂着。她知道胥闕的懊惱,可是她沒有想到,他會懊惱到痛恨自己。用着自己笨拙的語言,雲慕轉而安慰起他來,“這不能怪你,不能!誰不曾當時年少,年少輕狂,我們控制不了。”

搖搖頭,胥闕恢複成了以往的冷肅表情,恍若他是一個威嚴的神祗,“你不用安慰我,這個結果是誰造就的,我很清楚。”

“胥哥哥……”聽了他這樣說,她突然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了。也是在這一刻,她恍然知曉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被別人安慰,而她似乎從來都不會安慰人。

注視到雲慕眼裏的愧疚和無措,胥闕原本哀傷的心突然起了一絲波瀾,他張了張唇想說什麽,可是張了好久,他還是在猶豫。

“小慕……”經過了長久的思慮,他還是決定提示她一下,“若是有一日你不再是後妃,你可願……”

“不願。”雲慕瞥過頭去,說得很是肯定和決絕。她明白他想說什麽,也在突然之間理解了他先前的那些話。曾經,她極希望可以這些話,可是現在不論是時間、地點還是人物都是不對的。“我要先回去了。”随後,她說完便逃似的抛開了。

而胥闕站在原地,喃喃:“難道祚映的事

,還不足夠讓你明白,将來的事現在怎麽也無法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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