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來作甚,你爹的書多得是。”

“這些都是孤本,爹看了必定喜歡。”

少年目

光閃動,有話想說,宮卿對他擠了擠眼睛,俏皮的笑笑。

少年猶豫了一下,讪讪低頭,咽下了唇邊的話。

宮夫人最喜歡讨夫君喜歡,于是慷慨地留下二十兩銀子買下這些破書。

憶起往事,宮卿嫣然一笑:“沈公子是來要回那些孤本的麽?”

一語玩笑話,讓沈醉石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頑皮可愛的小姑娘。只是她比當年更讓人驚豔,一颦一笑無不讓人......砰然心跳。

沈醉石面色微紅,“多謝小姐當年仗義相助,那些書并非孤本,當年欺騙了夫人,在下心裏愧疚難當,這些年來在下一直有個心願,便是尋到夫人小姐,歸還銀兩。”

宮夫人笑了:“沈狀元太較真了,那點銀子算什麽。”說實話,花錢如流水的她,已然記不得當年到底花了幾個銀子,只隐約記得有這麽回事。因為她拿出那些書獻寶給丈夫的時候,才知上當受騙,印象格外深刻。不然時隔多年,她早就将此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沈醉石又長鞠一躬:“當年的二十兩銀子,救了我全家。這份恩情,在下沒齒難忘,有生之年,必定結草銜環,以報恩人。”

宮錦瀾心裏十分高興,萬沒想到,當年女兒的一個善舉,今日換來了一個炙手可熱的官場新貴。

宮夫人心裏更是歡喜不已。這位才貌雙全的狀元郎本就是自己想要選為女婿的人,而且還有當年的救命之恩在,他對女兒必定會一輩子好。

“沈狀元請坐,就當是自家人好了,不必客氣,也別拘束。”

一聽自家人三個人,宮卿趕緊暗暗在桌子下捏了一把宮夫人的手背,母親大人,您好歹含蓄些。

宮夫人理都不理,轉而擡腳去踢宮錦瀾的小腿,意思是讓他趕緊開口切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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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官場浸淫多年的宮錦瀾素來沒有直入主題的習慣,給沈醉石倒了一杯酒,先閑聊了幾句天氣,又聊了幾句京中風情,最後,這才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問道:“沈狀元一表人才,高中狀元之後,想必上門提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了吧?”

沈醉石臉色一紅:“尚書取笑了。”

“沈狀元若是對那家閨秀有意,老夫願意做媒。以沈狀元這般品貌才學,沒有不成的。”

宮錦瀾實在拉不下臉來直說,他想以沈醉石的聰明,一定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

“多謝尚書大人。”沈醉石莫名地臉紅了一下。

宮夫人以女人的第六直覺,深感這樁婚事,已經是十拿九穩。這真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女兒的婚事,竟然在六年前就埋下了伏筆,如今水到渠成,上天将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婿送到了家門口,果然是好人有好報。

送走沈醉石,宮夫人嬌嗔地埋怨丈夫,應該直接提出婚事,不該那麽委婉。

宮錦瀾道:“做事要留有餘地,若是直說,萬一他拒絕,傳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就算他答應,我們主動提親,倒好似我們上趕着倒貼一般,将來卿兒嫁過去,可能會被沈家看輕。親事總要男方來求,才顯得女方金貴。我方才已經暗示過了,他那麽聰明的人,怎能聽不出我話裏的意思,他若有意,必定會回去請媒人上門。他若無意,我們也不會丢了面子。”

宮夫人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便笑着道:“他一準願意,沒看他方才看着卿兒,臉都紅了。我家女兒,便是女人看着也會愛的,何況是男人。夫君你就等着吧,這兩日他一準兒請人來提親。”

然後,她又湊到宮卿耳邊,笑道:“他不是說要結草銜環報答你麽,那就讓他以身相報。”說着,意味深長地一笑,你懂的......

宮卿捂住紅透的臉頰,母親您能含蓄些麽。

☆、10 佳麗如雲

對于沈醉石來說,宮府一行如同一場夢,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年少時一次改變命運的相遇,他從未想過六年之後會突然重逢。

上天居然對他厚愛至此,接二連三的好運氣砸的他有些頭懵。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人生四喜似乎有占全的趨勢。

他簡直不敢相信。整整一日,都癡癡地出神。

中了狀元之後,這幾日請他吃飯的人絡繹不絕,醉翁之意不在酒,類似于宮錦瀾的話,甚至更加直白直接的話,他聽過無數。但這一次,他卻不敢輕易确定。

他反複将宮錦瀾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在腦海裏仔細的推敲,思量,分析。最終,他确信自己并沒有自作多情。宮錦瀾的确是有招他為婿的意思,宮卿在宴上作陪就是最好的證明。如若不然,他根本不會讓嬌養深閨的女兒來見自己這個外客,而且還是個年輕的男人。

确信無疑之後,沈醉石立刻起身,去找恩師大學士蔣同貞。他自幼喪父,蔣同貞是他的恩師,對他有提攜之恩,自己的親事請他老人家出面做媒,才更顯得隆重而有誠意。

宮錦瀾下朝之後,将将走出宣武門,大學士蔣同貞追了上來。

宮錦瀾心裏暗暗一喜。這位大儒素來清高孤傲,和同僚們都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今日突然叫住自己,必定與他的得意門生沈醉石有關。

他估計沈醉石若是上門提親,必定是請這位恩師前來做媒。所以,宮錦瀾覺得,這樁婚事,看來已是水到渠成,板上釘釘了。

“宮尚書,老夫有一事,想和尚書商議。”

“大學士請講。”

蔣同貞将宮錦瀾請到宣武門東側的一處僻靜之處,這才開口。

“昨日,沈醉石帶着厚禮登門,求我一件事。”

宮錦瀾越發欣喜,只聽蔣同貞道:“他想請我替他求親。此事本是一樁美事,老夫自然願意,只是,有件事,我想了想,還是告訴宮尚書比較好。”

“大學士請直說無妨。”

聽完蔣同貞的話,宮錦瀾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澆得透心涼。

回到家中,見到夫人滿臉喜色,宮錦瀾便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宮夫人笑眯眯問:“夫君怎麽了?”

宮錦瀾略一猶豫,道:“今日我遇見了大學士蔣同貞。”

宮夫人立刻喜笑顏開,“是不是替沈狀元提親?”

宮錦瀾搖了搖頭,“他說,沈醉石此次奪魁,九公主功不可沒。”

宮夫人一怔,“什麽意思?”

“本次殿試還有一位考生劉熠異常出色,策論書法皆讓人驚豔。探花定下之後,聖上在他和沈醉石之間斟酌狀元榜眼名次。這時九公主從簾後出來,對聖上附耳說了幾句,劉熠便被定為榜眼,沈醉石被取為狀元。”

宮夫人道:“是公主讓聖上點了沈醉石為狀元?”

宮錦瀾點頭:“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到底什麽意思?”宮夫人對夫君在自家人面前也搞權術素來是深惡痛絕,她讨厭一切考智商的命題。

“沈醉石才華橫溢,有目共睹,取為狀元也是理所應當。那劉熠雖然才學和他不相上下,相貌卻遠不如他。”

作為一枚資深政客,宮錦瀾說話帶着官場作風,向來只說一半,剩下的要人去自己領會。但宮夫人露出了一個沒聽懂的表情。

“兩人才學不相上下的時候,相貌俊美的沈醉石被點為驸馬,有可能是九公主看上了他。蔣同貞前來告訴我這些,自然是不希望我們毀了他得意門生的前程。所以,這件事,我們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宮夫人一聽跳起來發了飙:“明明是我們先看上他的,再說卿兒對他有救命之恩,做什麽可都要講個先來後到,公主又如何?當年安宜公主也看上你了,我不也照樣把你搶到手。”

提及當年,尚書大人略有點尴尬,頓了頓道:“當年的安宜公主和如今的九公主,如何能比?”

宮夫人悻悻地閉了嘴。

當年的明宜公主,生母地位低微,雖是宣文帝的妹妹,論母家權勢,和宮夫人的娘家安國公府差得遠了。可是九公主不同,那是帝後的心尖寶貝,跺一跺腳,京城都要晃一晃。

可是,沈醉石這般品貌,放手如何甘心?

好不容易碰見這樣一個可心的,又和自家女兒有緣分,有淵源。

宮夫人氣得快要吐血,可是這口血還得咽回肚子裏。

宮卿也很失望,原本以為柳暗花明,誰知卻又峰回路轉。她不由生出一股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的感慨,而且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恐怕自己的婚事會有許多的曲折。

官夫人被這一場空歡喜弄得郁郁寡歡,眼看再過半月就是花朝節,萬般無奈之下,只好铤而走險地讓宮卿再次裝病。

“玉體欠安”的宮卿托着香腮暗暗祈禱,上天保佑,可別叫那薛二知道我病了。

奈何,銅牆鐵壁都擋不住定遠侯那一顆萌動的春心,時時刻刻密切關注宮小姐動靜的薛二侯爺,立刻請了鬼見愁薛林甫上門給心上人看病。

宮卿真恨不得将這個薛二暴打一頓。

更讓人尴尬的是,這事還被韓氏知道了,借着上門看望宮卿的機會,對宮夫人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暗示宮夫人是在和她搶女婿。

宮夫人氣得暗自吐血,心說這種二貨女婿,白送我都不要啊!

很快,召宮卿入宮過節的旨意下到宮府,宮夫人愁得臉上都快要下雨。

宮卿只好安慰她:“母親不必擔憂,皇後選太子妃,自然不會選個空有其表的花瓶,所以,女兒只要好好地去當一只空心花瓶,就沒事。”

宮夫人瞪大眼睛:“裝傻充愣啊?”

宮卿笑嘻嘻地一挑柳眉,“嗯,這個我很擅長啊。”

“哎呦,牙疼。”宮夫人捂住腮幫子,甚是後悔沒有及早給女兒定下親事。

離花朝節還有半月,被選上的女子們便提前進了宮,自然,這半個月就是考察期。

被選進來的女子,宮卿大多數都認識,皆是朝中權貴之女,自然,也有她的表姐向婉玉。

進宮當日,被選上的二十四名姑娘被內侍領着,一起去椒房殿拜見皇後獨孤翎。

宮卿并不是第一次進宮,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獨孤後,但這一次,心裏感受卻大不相同。因為這一次進宮極可能會改變她的命運,所以一定要謹言慎行,處處小心。

獨孤後身邊坐着阿九公主。一雙鳳目冷豔淩厲,一抿薄唇孤傲涼薄。雖然年少,卻氣場強大,有着與生俱來的一股子孤高清傲的氣質,和她天之驕女的身份倒是極為相襯。

平素嚴肅端莊的獨孤後今日刻意顯得溫和可親些,唇角挂笑,親切地賜座。

二十四位妙齡少女,多是二八芳齡,豆蔻年華,芙蓉如面柳如眉,環肥燕瘦各有春秋,頓時殿內春意盎然,花團錦簇,讓人眼花缭亂。

阿九掃視着諸位佳麗,唇角一勾:“母後,怎麽沒定親的姑娘這麽多,莫非是都等着明年皇兄選妃麽?”

此話一出,殿內的姑娘們臉紅了一大半,正如阿九所說,許多朝臣都心

裏私藏着這個念頭,早該定親的女兒們,如今都還單着身。

宮卿屬于躺着也中槍的一種,她可真的不是因為等着明年參選太子妃才遲遲沒有定親的。

“你這孩子。”獨孤後嗔了阿九一句,眼睛從二十幾位姑娘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宮卿身上。

這是一抹千嬌百媚亦壓不住的絕色。

只可惜是那人的女兒......一想到那個人,獨孤後心裏翻湧上來一股子難以名狀的感覺,轉而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姑娘。

“大家不必拘束,都介紹介紹自己,大家互相認識認識。”

于是,各位佳麗便順着座位一一起身自我介紹。

宮卿發現,這二十幾姑娘個個都相貌出衆,或清麗可人或豔光照人,或溫婉柔美或大氣端莊,各有姿色,美不勝收,其中又以吏部尚書之女許錦歌和衛國公之女喬萬方最為出色。

許錦歌肌膚勝雪,身材稍稍豐腴,有玉環之風。而喬萬方,清麗娴雅,舉止脫俗,眉宇間更有一股女子身上少見的英氣。兩人恰好坐在一起,猶如一幅工筆牡丹與寫意蘭花,雍容與清雅相映生輝。

表姐向婉玉雖然也美貌,卻美的沒有什麽特色,夾在一堆麗人之中,泯然衆人矣。

在座的還有一位小姑娘比較引人注目,倒不是因為容貌出色,而是因為她的一雙眼睛十分活潑生動。其他女子都規規矩矩地坐着,比較拘謹膽怯,不敢随意張望,她卻瞪着一雙圓眼睛四處打量着同來的少女。

等她站起身來介紹自己,宮卿才知道為何她這般放肆大膽了.

☆、11 芳心盡碎

原來她是趙國夫人的女兒,獨孤铎的妹妹薛佳。

趙國夫人的丈夫薛闵的封地在湖州,獨孤铎承襲爵位之後,和母親到了京城,薛闵和長子幼女依舊住在湖州。趙國夫人前幾日才将薛佳接來,為了速速融入京城的貴族小姐圈子,便把她也放入了這群小姐其中。

少女們介紹完畢,獨孤後便笑着對九公主的乳母安夫人道:“就安排她們住在明華宮吧,離禦花園最近,等花朝節賞紅的時候也方便。”

于是,少女們便跪安出殿,由安夫人領着去了明華宮,各自分配了住處,兩人合住一室,宮卿和向婉玉被分在一間房內。

安夫人把一切安置妥當,笑眯眯地看着諸位佳麗,道:“晚上皇後設宴蓮華臺,給諸位小姐接風。太子殿下也會出席。”

太子殿下四個字,在姑娘們心裏一石激起千層浪。

安夫人一走,明華宮頓時安靜下來,姑娘們無心談笑,紛紛回房,開始準備晚宴的衣着妝容。

向婉玉和宮卿同住一室,關上門,她便“好心”地提點宮卿:“妹妹若是無心入宮,衣着最好素淡些。”

宮卿笑着點頭:“姐姐說的極是。”

向婉玉又道:“你來幫我修飾妝容好麽,平素都是丫鬟們為我打理,我自己都弄不好呢。”

宮卿繼續笑:“好啊好啊。”

向婉玉最怕就是宮卿搶了她的風頭,所以她借口讓她幫忙修飾妝容,好讓宮卿沒有時間來裝扮自己。

其實宮卿本也就沒打算修飾自己,給向婉玉精心打扮之後,也就到了晚宴的時間,她換了一件米色衣裙,在眉間貼了一片梅花,便和向婉玉一起出了門。

廊下宮燈亮如白晝,諸位佳人紛紛從屋內出來,盛裝華服,豔光四射。廊下一時間衣香鬓影,香風細細,頓時讓嬌花失色,星月無光。

豆蔻年華的少女們,或端莊,或明豔,或嬌柔,真正是各有千秋,美不勝收。如雲秀發,分別梳了時下最為流行的飛仙髻,靈蛇髻、反挽髻、樂游髻、愁來髻、百合髻。

面上花钿更是別出心裁,不像宮卿只在眉間點了最為常見的梅花。她們眉間花钿個個不同,許錦歌在眉間貼的是一條紅色小魚,襯着她肌膚越發瑩白皎潔。而喬萬方的花钿更是新奇,狀如柳葉,薄如蟬翼,卻瞧不出什麽東西所制成,蓮步輕移時,那兩片碧如翡翠的花钿在眉間輕顫,襯得一雙美目靈動鮮活。

衆人皆心生好奇,卻不好意思去問,唯有薛佳直接,拉住喬萬方的手笑問:“姐姐眉間的花钿是什麽做的?怎麽這麽別致生動?”

喬萬方嫣然一笑:“是用蜻蜓翅膀,染了翠色。”

薛佳笑着拍手:“真是好主意,下回我也試試。”

向婉玉攬鏡自照,本有八分自信,如今一看諸位佳人,頓時降為五分,幸好,身邊有一位基本上算是素顏朝天的宮卿作為陪襯,或許能襯得自己明豔動人。殊不知,宮卿的素顏卻恰恰襯得她的濃妝俗不可耐。

一行佳人到了蓮華臺,按照桌上的名位依次落座。過了片刻,只聽內侍唱傳皇後太子駕到的聲音,于是衆人便又起身離座恭迎皇後,太子。

一陣環佩叮當,皇後帶着太子公主步入殿中,随侍的宮女內侍兩列而入。

“大家都坐吧,不必拘禮。”皇後坐了上首,太子慕沉泓和阿九公主分別坐在她的兩側。

雅樂響起,宮宴正式開始。宮女們手捧羹湯菜肴魚貫而入,井然有序地擺上各種佳肴美食。清醴盈金觞,肴馔縱橫陳。水陸之珍,應有盡有。在高燭明光的照耀之下,整個宮殿金玉滿堂,珠光寶氣,散發着一種讓人眼花缭亂的奢靡氣息。

在座少女皆是權貴之女,含金銜玉而生,但縱是見慣錦衣玉食,見此景象也無法做到波瀾不驚,這種驕奢豪華的潑天富貴,最是能勾起人心裏的欲望和蠢蠢欲動的野心。

而今夜的宮宴因為有了“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太子殿下,而格外的氣氛微妙。一股類似初春萬物萌生的暧昧氣息,悄無聲息地在沉香裏袅袅而生。

這滿座少女,有大半春心皆付諸于他。想看他,卻又不敢擡頭,端着一副淑女模樣,目不斜視,颔首低眉,宮卿看着都替她們辛苦。

在座唯有薛佳,神色比較自然。因為表妹看表哥屬于名正言順,所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慕沉泓。

可是這位太子殿下,自從進了殿內卻無半點聲息。若不是方才從宮卿眼皮下走過去一雙紫面白底團龍靴,她真以為這位太子殿下此刻不在殿內。

或許此刻他正忙着相看諸位美人,這殿內的二十四位美女,挨個看一遍,還真是需要一會兒功夫。所以她估計,太子殿下,這會兒正忙。

獨孤後先賜了衆人一杯暖場酒之後,含笑道:“大家可別拘束,光喝酒也沒什麽意思,不如行個酒令如何?”

阿九道:“好啊,既然大家入宮就是為了花朝節,那就以花朝節為題,不過句中須得帶個春字。”

顯然皇後是想借行酒令,考考諸位姑娘的學識和應變。

阿九扭頭去問慕沉泓,“皇兄以為如何?”

頓時,滿座寂靜。

“好。”這位太子殿下終于說了一個字,聲音清朗好聽,卻懶洋洋的好似沒什麽興致。

獨孤後笑着看了一眼薛佳:“那就從阿佳開始吧。”

“姨母存心要我出醜麽,明知道人家不會作詩啊。”薛佳站起來,撒嬌嘟唇的模樣異樣的可愛嬌俏,和滿座正襟危坐的端莊佳麗相比,她的活潑随性顯得別有一番味道。

獨孤後笑道:“你不會,那就罰酒一杯。”

薛佳也不推托,大大方方地喝了一杯,對着右側偏頭一笑:“許姐姐,該你了。”

坐她身畔的許錦歌起身道:“萬紫千紅如繡錦,普天同慶一家春。”她生的珠圓玉潤,一把嗓子也是嬌脆動聽。

獨孤後笑着颔首:“好,喜慶大氣。”

接下來是喬萬方,她吟道:“一縷春意染碧叢,萬千芳菲謝東風。”

獨孤後也笑着贊了聲好。

向婉玉暗暗心焦,她平素也讀書習字,但詩詞歌賦實在不是她的強項,特別是這種考驗機變能力的現場作對。所以元宵那夜,母親韓氏才讓宮卿代她前去猜燈謎。

情急之下,她在桌子底下擰了一下宮卿的手背。

宮卿微微側目,見她臉色透出緊張之色,便明白過來。

她悄然将向婉玉的手拉過來,在她手心裏寫了兩行字。

這時,酒令剛好行到向婉玉這裏。

她站起身吟道:“自在桃李不争春,賞紅只為賀花神。”

獨孤後颔首笑道:“無意争春,甚好。”

宮卿作的這兩句,暗含向婉玉無意競選東宮妃位的意思,正合獨孤後的心意。她召向婉玉進宮,本就是看看她是否合适做侯府女主人。

接下來,便是宮卿了。

她起身對着皇後上席福了一福,眼波微擡,正巧對上慕沉泓的目光,他微微眯着眼,越發顯得那一雙眸子深不可測。

瓊林宴那一夜的小橋之上,他便是這樣的一泓目光。于是,本來心中平靜無波的她,心裏噗的一下,如同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

“小樓一夜春風來,浩宇......”她故意卡殼,停了片刻,裝作不好意思道:“下句沒想出來,臣女甘願受罰。”

薛佳忍不住拍手樂道:“太好了,終于也有人不會。”

阿九忍不住譏笑:“阿佳好不知羞。”

薛佳卻毫不介意,吐了吐丁香小舌,嬌俏可愛,毫無羞愧之色。

宮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裝作羞愧的樣子,低頭坐下。

向婉玉很難得的生了一抹愧疚,心想若不是剛才那一句送了自己,她也不會丢人。

阿九附耳在獨孤後耳邊,幸災樂禍的笑:“你看她,居然連這麽簡單的酒令都對不上來。看來真是随了她母親,不學無術,徒有其表。”

獨孤後哼了一聲,“你懂什麽。”

她根本不信狀元出身的宮錦瀾會教出一個不會作詩的女兒,她對不上來,估計是為了給薛佳顏面,即不動聲色地藏了拙又讨了巧,當真是冰雪聰明。

剩下的十幾位佳麗中,又有幾位受罰,至于是真的對不出來,還是韬光隐晦,或是為了讨好薛佳,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輪考試結束,阿九問道:“皇兄覺得誰做的詩句最好?”

“都好。”太子殿下第二次開口,只比第一次多說了一個字,卻比第一次更加的懶散勉強。

這種波瀾不驚滴水不漏且明顯屬于敷衍了事的态度,讓在座的佳人們,心情很是失落。

宮卿忍不住吐糟,這位殿下可真是太不解風情了,太不憐香惜玉了,大家拼了命的打扮,費盡心機地表現,可不都是為了給您看麽?您好歹也說句好聽的,暖一暖姑娘們的心啊。

惜字如金到這個份上,真是不容易。總之,這位未來的皇帝,和親民友善的宣文帝,風格決然不同。

眼看着就要冷場,獨孤後又道:“聽說許小姐彈琴彈得好,不妨彈奏一曲,讓大家欣賞。”

于是,接下來,便是一輪才藝表演。

彈琴的許錦歌,吹簫的喬萬方,吹埙的章含珂,都是有備而來。

殿內熱鬧起來,就在這個時候,靜坐在上的慕沉泓,突然掩唇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懶洋洋對獨孤後道:“母後,兒子有些乏了,想先回宮去了。”

正在吹埙的章含珂,樂音一頓,和她合奏的許錦歌也彈錯了一個音。

宮卿再次感嘆。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一位煞風景,碎芳心的高手啊。

“兒臣告退。”太子殿下施施然從上座起身,潇灑地步下丹陛,負手從佳麗面前走過,頭也不回,如同一位薄情寡義的負心郎,就這麽翩然離去。

瞬間,滿座芳心盡碎。

☆、12 群芳争豔

慕沉泓一走,連獨孤後都有點意興闌珊,本來叫他來,就是想讓他過過目,誰知道他居然看得犯了困......節目有那麽難看麽,樂曲有那麽難聽麽?

阿九也掩着唇打了個哈欠,又不是滿座綠衣少年郎,她對女人沒興趣。今天來,完全就是看熱鬧。結果,引起熱鬧的人退場了,于是這熱鬧也就沒了看頭。

宮宴很快結束,諸位佳麗回到了明華宮,各自安歇就寝。

向婉玉毫無睡意,拉着宮卿分析今晚的情況。

“妹妹覺得這一次進宮的女子,誰最出色?”

顯然,宮卿未經同意就被迫成為了她的聯盟軍。

宮卿如實以告:“都很美麗,尤其是許錦歌和喬萬方。”她沒有提向婉玉的名字,其實想隐晦地暗示她,佳人如雲,強敵環視,表姐您何必非要擠進來争呢?

向婉玉卻聽不懂她的暗示,自顧自道:“還有一個,我覺得也不可小觑,就是皇後的外甥女薛佳。”

這個險些成為她小姑子的女孩兒,雖然并不是最美貌的一個,卻是最搶眼的一個。嬌俏可人,身份特殊。

宮卿也覺得她很特別,但直覺這個女孩兒不會成為太子妃。因為獨孤後若是有意将自家外甥女立為太子妃,也就沒有必要放出風來明年大選。

她道:“皇後娘娘雖然護着自己娘家,但畢竟只有一個兒子,這太子妃将來要母儀天下,管理後宮,她肯定不會任人唯親,必定要選個有能耐的有魄力的,但身世又不能太雄厚的,以免将來有外戚幹政之禍。總之,這個人選應該不會是薛佳,因為她年幼天真,看上去毫無心機,沒有威懾後宮的那個魄力。”

向婉玉覺得有道理,又問:“你說太子殿下為何中途離場?”

“困了啊。”

“對着美人也會困?”

宮卿笑:“他也是人啊。”

“那你覺得,今夜誰的表現最讓人動心?”

宮卿想了想:“薛佳。”

“為何?她明明又蠢又笨,連個酒令都想不出來。”說這話時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是靠宮卿才得了一個酒令。

“姐姐,一缸魚都沉在水底,突然有一條小魚躍出水面,會不會吸引你的目光?”

向婉玉恍然,的确如此,今夜所有的佳麗都端着,沒人敢放開了笑,沒人敢大聲說話,更別提扭着身子撒嬌。所以縱然個個花容月貌,卻都看着老氣橫秋,唯有薛佳,如同一枝綠綠的新柳,搖曳生姿。

向婉玉酸溜溜道:“可是你又說她不會當選太子妃。”

“她不會是太子妃,但很讨人喜歡。我若是個男人,想必會多看幾眼。”

向婉玉默然不語,心裏卻很贊同,大家的容貌都差不到那兒,性格就顯得比較重要,若能合了眼緣,又性情讨喜,這才會讓慕沉泓刮目相看,格外上心。

所以,如何吸引他的目光,引起他的關注,就是這餘下來的時光,她所要做的功課。

“我不想嫁給獨孤铎,他空有一個侯爺的爵位,沒什麽前途,也沒什麽能耐。既然我也被選入宮中,就有機會是不是?”

宮卿沒有回應,因為依她看來,向婉玉這次也被選入宮中,獨孤後倒不是要考察她是否合适做太子妃,而是考察她是否能勝任定遠侯府的女主人。

可是向婉玉卻不這麽想,她一心只想抓住這個機會做最後一搏。她握住了宮卿的手,切切地望着她,“希望妹妹能助我一臂之力。”

宮卿只好點頭答應,将來宮中的雲谲波詭未必讓向婉玉幸福安康,可惜她卻不知前路荊棘,定要孤注一擲,如此孤勇任性,也實在是勇氣可嘉啊。

向婉玉見宮卿答應幫她,立刻笑道:“她們雖然都有背景,但我們比別人有更有利的條件。明天我們就去看望姑奶奶。”

宮卿答道:“好,母親讓我帶了些瑞豐園的糕點,正是要拿給她老人家的。”

向婉玉口中的這位姑奶奶,就是宮夫人的姑母向太妃。

翌日一早,天氣晴好,陽光明媚,宮卿便和向婉玉一起去了向太妃所在的重陽宮。

宣文帝生母早逝,先帝沒有再立新後,由當時的向貴妃管理後宮事宜,後來先帝駕崩,宣文帝登基之後,獨孤後手腕強硬霸道,向太妃便只能在重陽宮裏安心養老了。

她膝下無子,宮卿小時候不時跟着母親進宮來看望這位姑姥姥。後來宮卿漸漸長大,宮夫人便刻意不再讓女兒進宮,以免碰見皇後或者太子,被惦記上了。

重陽宮裏,向太妃早得了消息,算到她們必定要來,便在廊下曬着太陽,等着兩個丫頭。

宮卿和向婉玉一到,便齊齊上前給老人家見禮。

向太妃笑眯眯地拉着兩人的手,先仔細看了看。

一個是侄孫女,一個侄外孫女,按理是向婉玉跟她更親,可是她私心裏卻更喜歡宮卿,幾個月不見,這小丫頭越發出落的明豔照人,一颦一笑無不醉人心魄,舉止風流娴雅,動靜皆是一副風景。這般絕色,唯有母儀天下才不算辜負了上天的厚愛。可惜這個孩子卻和她娘一樣,是個不求上進的,白白張了一副花容月貌的絕色容顏,卻對進宮避之不及。

向太妃心裏更疼愛宮卿,面上卻反而對向婉玉更加親熱,拉着她的手問長問短。

向婉玉彙報了家中的情況之後,笑吟吟地拿出一個小錦盒。

“姑奶奶,您看看喜不喜歡?”自打存了入主東宮的心思,她對這位姑奶奶更是十二分地讨好逢迎,這次進宮,花了一大筆私房錢買了一顆頂好的貓眼石嵌成一枚戒指,作為禮物。

向太妃樂呵呵拿出戒指,對着陽光看那貓眼。“這可是個好東西,送我這個老婆子豈不可惜了,這枯樹老皮的手,帶什麽也不好看。”

向太妃眉眼皆是歡喜的笑意,話雖這麽說着,卻是忍不住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女人對珠寶的愛,是不随着年歲的增長而流逝的。

和向婉玉的禮物一對比,宮卿就覺得自己拿着一盒糕點來看姑姥姥,真是有點,太不見外了。

還好,向太妃除了珠寶,也喜歡美食。

收到兩份不一樣的禮物,她老人家在後宮混跡了大半輩子,自然知道這兩個女娃娃,一個是有所求,一個無所求了。

只可惜,她心裏巴巴地想要把這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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