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謝老夫人的生日宴舉辦地點定在了謝家的一套郊區別墅內。

紀纭疏跟在父母的身後,拎着小皮包往裏面走。

站在大門口迎接賓客的是謝老夫人的兩個兒子以及兒媳。

也就是周姀的舅舅舅媽。

謝惜是謝老夫人的小女兒,算是老來得子,年紀比她的兩個哥哥小了許多。

周姀的大舅長着一張嚴肅周正的臉,是那種讓人見了就心生好感的,充滿正義的長相。

紀纭疏跟他打交道的次數不多,大概知道他的确是個比較嚴肅的人,平時話也不太多。

謝二舅就長得要精明的多了,他是那種非常符合衆人對商人的刻板印象的長相,性格也八面玲珑,跟誰都能稱兄道弟。

紀纭疏跟周姀訂婚的當天,雙方親戚聚在一起吃了個飯,席間這位謝二舅可謂是尤其熱情,跟紀風褚勾肩搭背地聊了許久。

盡管紀纭疏跟周姀已經接觸婚約了,謝二舅看見她的時候仍然表現得十分熱情,像一個慈祥的關心晚輩的長輩那樣,笑着跟紀纭疏打招呼:

“纭疏也來了。”

“快去裏面歇着吧,外面風大,舅舅讓他們在樓上準備了房間,你要是覺得累的話可以去休息一下。”

如果不是男女有別,興許她還能拍着紀纭疏的肩膀關心她。

白盈莺跟紀風褚就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正跟謝大舅說着話。

紀纭疏禮貌地笑着點了點頭,同時撇清關系道:“多謝謝先生。”

謝二舅自稱舅舅,她卻只是回了一句冷淡的謝先生,當着其他人的面,根本沒有給謝二舅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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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二舅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反而仍然是一臉的笑意,甚至還順着紀纭疏的話笑着說道:“也對,是我唐突了。”

但随後他又補充道:“纭疏啊,我是真的喜歡你,小姀那孩子怎麽就那麽傻?”

他似是不經意地嘆了一口氣:“謝惜也是,怎麽連個孩子都管不好。”

紀纭疏不答話,其實早在謝二舅剛才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她就大概猜到對方想說什麽了。

或者說在更早的時候,她跟周姀訂婚宴的當天,紀纭疏就知道這位謝二舅沒安什麽好心。

果不其然,雖然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配合,謝二舅卻還是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也是小姀那孩子沒有福氣,不懂得珍惜。”

“你就算是嫁給她,婚後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他說着,又假裝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你看我這個嘴,說的有點多了。小姀是我的外甥女,我本來不應該這麽說她。”

“但我這個人向來幫理不幫親,更何況這件事情小姀的确做得不地道。”

他好像真的在為紀纭疏鳴不平,話裏話外都充滿了對紀纭疏的心疼。

紀纭疏抿唇笑了笑,沒有回答。

謝二舅也不氣惱,他沖自己身後的人招了招手,“謝緣,你過來。”

一個長相高挑的女人走了過來,在紀纭疏面前站定。

她的眉眼跟周姀長得略有相似,只是比周姀更多了幾分柔和的氣質,眼神也不似周姀那樣讓人膽寒。

謝二舅笑眯眯地吩咐道:“謝緣,你就帶着纭疏姐姐進去休息一會兒吧。”

話還沒說兩句,就叫上姐姐了。

謝緣一眨不眨地看着紀纭疏,臉上寫滿了興奮,她很緊張,卻仍然努力沖紀纭疏露出了一個笑容:“姐姐,咱們走吧?”

紀纭疏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怎麽喜歡被叫姐姐。

明明江枝洛這樣叫她的時候,她就接受良好,沒有半點抗拒的心思。

為什麽換成謝緣之後,她就覺得這兩個字讓人感到厭煩。

紀纭疏掃了一眼謝緣的臉,得出了兩個結論。

可能是因為謝緣的長相就讓紀纭疏不喜歡,畢竟沒有人會喜歡一個長得跟背叛過自己的前任很相似的人。

再者,謝緣的目的性實在是太強了。

或許是年紀不大的緣故,她還不太懂得隐藏自己的野心,所有的目的都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紀纭疏知道,有很多人都妄想憑借着娶自己這一途徑來繼承紀家的財産。

可從前的那些人,好歹還會找個借口掩飾一下自己的目的,哪有像謝緣這樣的,什麽想法都寫在了臉上。

從大門口到宴會廳的這一段路,幾乎都是謝緣在說話。

紀纭疏的臉色顯得極其冷淡,但她平時在外人面前幾乎都是這樣的表情,謝緣沒察覺到紀纭疏只是不想理她。

她找不到話題跟紀纭疏攀談,因為紀纭疏幾乎不回答她的話,往往都是她在尬笑,紀纭疏只是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去。

謝緣不知道她表姐都是怎麽跟紀纭疏相處的,她想,難怪周姀忍受不了紀纭疏的性格,出軌了別的Omega。

謝緣之前還覺得周姀愚蠢,現在卻突然能夠理解周姀的心情了。

紀纭疏實在是太無趣了點。

雖然長着一張漂亮鋒利到極致的臉,像擺在櫥櫃裏的精美藝術品,可實際上卻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屬于Omega的柔情。

謝緣在心裏頗有些不屑地想道,紀纭疏這樣的Omega,對Alpha沒有一點的吸引力。

如果不是為了她身後的紀家,誰會拿熱臉貼冷屁股,讨好這樣一個無趣的Omega?

她想事情的時候,忘了收斂自己臉上的表情,那淡淡的不屑從眼底流露了出來,被紀纭疏收入眼底。

她不生氣,只是覺得可笑,把謝緣的讨好當成一場戲來看。

反正從前這樣的Alpha她見得多了。

紀纭疏之所以答應跟周姀訂婚,其實也有周姀從一開始就沒有表現出看不起她的意思的原因在裏面。

就算知道自己未來的伴侶可能不是真心喜歡的人,但她起碼也要找一個真的尊重自己的人。

可惜了,最後還是看走了眼。

紀纭疏心裏想着事情,倒沒注意謝緣又在她身邊說了些什麽,反正這人說的都是一些廢話,不聽也罷。

直到兩人即将踏入宴會廳的時候,紀纭疏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嘲諷:“這麽快就上趕着讨好她了?”

紀纭疏收起自己發散的思緒,轉頭一看,走廊的盡頭正站着一個熟悉的Alpha,是周姀。

一段時間沒見,周姀好像比之前消受了一些,向來意氣風發的臉上帶着不易察覺的疲憊,看向謝緣的目光更是冷的能結成冰。

謝緣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紀纭疏。見紀纭疏只是掃了周姀一眼後便收回了視線,似乎絲毫不關心周姀這個人,才松了一口氣。

“表姐,你這是在說些什麽呀?是爸爸讓我帶纭疏姐姐進去。”

謝緣茶裏茶氣地怼了一句,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心思,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卻把周姀氣了個半死。

周姀緊緊地咬住牙關,她就知道二舅一家人也對紀纭疏有想法!

當初訂婚的時候,她二舅甚至還暗中阻撓,訂婚宴當天也表現得非常奇怪。

現在想來,恐怕在那個時候,他們就想撬她的牆角了!

可恨的是,她現在真的如二舅一家人所願,跟紀纭疏解除了婚約。

周姀很恨,但同時也在心裏看着好戲。

謝緣再怎麽熱情地讨好紀纭疏又有什麽用?

紀纭疏眼高于頂,怎麽可能看上這樣的Alpha?

紀纭疏沒興趣在這裏聽她們兩個人胡扯,她撩了撩自己臉頰邊的頭發,“謝小姐,外面估計還需要你。我認識路,就不麻煩你帶我進去了。”

謝緣正想說不麻煩,紀纭疏卻沒有等她的回答,拎着裙擺幾步踩上樓梯,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口。

謝緣在周姀的面前被紀纭疏下了面子,頓時有些惱怒,又在心裏罵了紀纭疏幾句。

不過就是一個Omega,傲什麽傲?

再驕傲的Omega,在發.情期的時候也要像沒有尊嚴的狗一樣乞求Alpha的憐惜,她紀纭疏遲早也有那麽一天!

謝緣陰沉沉地注視着紀纭疏的背影,周姀看見她這副表情,在心裏罵了一句蠢貨。

就她還想得到紀纭疏?

做夢都不可能。

紀纭疏很快就把謝緣這個人抛在了腦後,因為她在宴會廳裏遇見了熟悉的人。

“纭疏!”

穿着抹胸小禮服的女人一把撲進了紀纭疏的懷裏,一雙柔軟的胳膊緊緊地抱住了紀纭疏的腰肢,臉頰不着痕跡地在紀纭疏的頸側蹭了蹭。

“好久不見了,有沒有想我?”

紀纭疏的鼻尖頓時被一股甜蜜的香水味包圍,濃烈到她有些不能呼吸。

Omega抱得太緊了,紀纭疏感到有些難受。

她推着懷中人的肩膀,把人推開了一些。

“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紀纭疏看着這人的臉,眼裏終于有了放松的笑意。不是剛才為了應付謝二舅而刻意擺出的笑,而是在熟悉的人面前流露出的自然的笑容。

顧依依愣了一下,随後又伸手挽住了紀纭疏的胳膊,拉着她往一旁的沙發走去。

“幾天前回來的,本來想約你出去玩的,不過我聽孟楚魚說,你最近比較忙。”顧依依說到這裏,還頗為幽怨地看了一眼紀纭疏,“你最近都在忙什麽呀,為什麽連孟楚魚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家裏有些事。”紀纭疏揉了揉眉角,“你也沒問過我。”

顧依依偷偷地用自己的手指蹭了蹭紀纭疏的指尖,又很快收回了手,就像是不小心觸碰到的那樣。

她以前沒少仗着自己Omega的身份這樣做,紀纭疏也只當是姐妹情深,從來不會推開她。

可這一次卻不同。

兩人在沙發坐下之後,紀纭疏便面色自然地推開了顧依依的胳膊,同時解釋道:“你的香水味有點太濃了。”

顧依依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下意識地回答道:“可你上次說這個味道很好聞。”

紀纭疏第一次推開了她。

紀纭疏微微皺起了眉頭,沒有發現顧依依眉眼裏藏着的失落,只是低聲問道:“我說過嗎?”

她從記憶的角落裏找出了當時的場景,好像她的确說過這樣一句話。

紀纭疏在短暫的不解之後,立馬反應了過來。

Omega用的香水裏或多或少都會摻雜一些類似于Alpha信息素的東西,這種東西能讓Omega心情舒暢。

但對于Alpha來說,效果正好相反。

她還沒有二次分化的時候,或許的确很喜歡這股香水味,但現在只覺得嗆人,聞的久了還有些不舒服,總覺得鼻子癢癢的。

紀纭疏還沒有把自己二次分化的事情告訴別人,甚至連孟楚魚都不知道。

顧依依只覺得委屈,總覺得這次見面,紀纭疏對她的态度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之前就算她抱着紀纭疏的腰蹭來蹭去,紀纭疏也只當她在撒嬌,根本不會推開她。

她也仗着紀纭疏的縱容,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豆腐。

雖然她不敢碰那些敏感的地方,可紀纭疏的腰背手臂這些地方,卻是不知道被她摟過多少次。

顧依依滿心不解,卻又不敢再像剛才那樣肆無忌憚地挨着紀纭疏,畢竟紀纭疏說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不好聞。

顧依依只能委屈巴巴地反駁道:“你真的說過!”

紀纭疏抱歉地沖她笑了笑,“好好好,是我說的。”

顧依依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心裏越發地委屈。

虧她今天還多噴了兩下,結果紀纭疏又不喜歡這股味道了。

顧依依只覺得渾身難受,她偷偷看了紀纭疏幾眼,想挨着紀纭疏,卻又不敢湊得太近。

最後只得小聲道:“要不我去洗個澡吧?”

謝家在樓上準備了房間,以供客人休息使用。

紀纭疏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立馬按住了她蠢蠢欲動的腿,“我為我剛才的話道歉,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說,沒必要這麽折騰。”

早知道她剛才就不那樣說了。

紀纭疏把顧依依當做好朋友,所以跟對方說話時也沒什麽顧忌,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她哪知道顧依依居然這麽在乎她的想法。

“可是你不喜歡這股味道,你剛才還推我。”顧依依眼巴巴地看着紀纭疏,“我要是不把這股味道洗了,你今天是不是就不會讓我碰你了?”

紀纭疏尴尬地笑了笑,她怎麽能說,自己剛才之所以推開顧依依,不是因為不喜歡那股香水味,而是因為她想起來AO有別。

她不能再由着顧依依像從前那樣纏着自己了。

顧依依不知道她分化成了Alpha,她自己卻不能裝作不知道,使得顧依依的清譽受損。

紀纭疏沒有解釋,顧依依更加确定都是香水惹的禍。

“我現在就上去洗澡,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她做事雷厲風行,紀纭疏還來不及阻止她,顧依依就已經跑遠了。

紀纭疏頓時有些頭疼。

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紀纭疏仰頭看去,那個在她夢中出現過的Omega就站在她的眼前,笑盈盈地看着她。

“姐姐。”

聲音溫柔悅耳,像摻雜了蜂蜜的蛋糕,散發出濃郁的甜香味。

紀纭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看向江枝洛的眼睛裏帶着柔和的笑意,“你也來了?”

紀纭疏表現得像是壓根不知道江枝洛也會來,她輕輕拍了拍身旁的沙發,“坐嗎?”

江枝洛擡腳走了過去,卻在坐下的那一刻,聞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她的臉色沉了沉,連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但最後還是若無其事地坐下了。

其實早在剛才,江枝洛就看見紀纭疏的身邊坐着一個Omega,那個Omega還抱住了紀纭疏的胳膊,做出撒嬌的模樣。

那一刻江枝洛的目光簡直可以用陰冷來形容,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吐着猩紅的蛇信,随時準備咬破獵物的喉嚨。

她知道那個Omega是誰,是紀纭疏的好友,叫做顧依依。

江枝洛早把紀纭疏身邊的那些人調查得一清二楚,她甚至可以說是比紀纭疏還要了解顧依依。

大概是因為自己也抱着同樣的想法,江枝洛一眼就看穿了顧依依的意圖。

一個妄想借着Omega的身份,親近姐姐的膽小鬼。

可惜了,江枝洛不會給她那個機會。

最好能讓紀纭疏永遠也不知道顧依依的心意。

江枝洛想到這裏,從一旁端起一杯清酒,放在鼻尖下輕輕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酒香味萦繞在鼻端,沖淡了那股讓她讨厭的香水味。

“姐姐剛才在門口遇見周總了嗎?”她随口問道。

紀纭疏瞥了她一眼,對于她主動在自己面前提起周姀的行為表示驚訝。

“嗯。”

江枝洛神色自然地沖她笑了笑,毫不避諱地說起了這件事:“其實上一次把音頻給你之後,周總一直想約我見面。”

她的語氣太平靜了,仿佛周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不是紀纭疏的前未婚妻,她的現追求者。

紀纭疏心想,既然連江枝洛都不覺得尴尬,她又何必故意回避。

橫豎應該感到心虛的人不是她。

“你見她了嗎?”紀纭疏順着江枝洛的話問道。

但其實她心知肚明,江枝洛這段時間一直躲着周姀,兩人根本就沒有見過面。

果然,江枝洛輕輕地搖了搖頭,向來溫柔的眼眸裏竟然流露出了幾分冷意,她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我見她做什麽?”

只是一個用完了的棋子罷了,已經失去了她最大的作用,最多不過再為江枝洛的某些行為做一做擋箭牌。

江枝洛犯不着再像從前那樣,忍着惡心去見一個自己厭惡的人。

紀纭疏敏銳地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不在意,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也彎腰從旁邊拿起了一杯酒,借此掩飾自己眸中的神色。

“不過剛才,我從門口進來的時候遇見周總了。”江枝洛搖晃着酒杯,看着頭頂的光線被杯中的酒液晃得四散分離,眼神也變得有些迷蒙不清。

“她說,有話想跟我說。”

紀纭疏在心頭冷笑了一聲,周姀還能說什麽?

不過就是徹底恢複自由之身了,終于可以追求自己心心念念的Omega了。

她幾乎能預料到周姀的說辭。

不過紀纭疏并未将自己的冷淡和不屑表現出來,她只是客氣地點了點頭:

“挺好的。”

江枝洛歪着腦袋看着她,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偏偏被紀纭疏聽了個一清二楚。

“姐姐希望我去見她嗎?”

紀纭疏的身體略微僵硬了一些,她的側臉對着江枝洛,盡管宴會廳裏人聲嘈雜,紀纭疏卻依舊聽清了Omega的這句話。

她甚至覺得自己能聽清江枝洛的呼吸聲,近到像是熾熱的吐息就噴灑在自己的耳側。

這應該也是分化成Alpha之後,身體所産生的變化。

紀纭疏挺直了自己的腰背,她的睫毛很長,被頭頂的燈光照射着,在眼底投下了一片陰影。

眼眸微垂的時候,江枝洛無法看清紀纭疏眼底的神色。

她只聽見Alpha語氣平靜地回答道:“這是你的事情。”

言外之意,跟她沒有什麽關系。

不管她是否去見周姀,紀纭疏都不會為此産生情緒上的波動。

江枝洛的心裏蕩開了一層又一層的失落,将她層層疊疊地包裹住。

剛才看見紀纭疏的身邊有陌生Omega時所産生的嫉妒情緒,又在心裏翻湧。

江枝洛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紀纭疏對着別人笑的場景。

為什麽姐姐對着別人就是溫柔縱容的模樣,對她就這麽冷淡?

紀纭疏半晌沒有聽見身旁的Omega說話,忍不住微微轉頭看了她一眼。

卻見江枝洛正神色迷茫地看着她,那雙明亮的眼眸被醉意遮擋,像是璀璨的水晶蒙上了一層輕紗,玲珑剔透中又帶着霧蒙蒙的質感。

紀纭疏忽地回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見江枝洛的照片時的場景,照片裏的Omega也是這樣,面帶醉意地坐在人群中。

她的目光虛虛地落在人群當中,像是在看着誰,卻又好似沒有人能入她的眼。

那時候紀纭疏就覺得,雖然照片裏的江枝洛在笑,Omega的唇角甚至向上揚起了一個微弱的弧度,可她身上卻散發着一股濃郁的孤獨氣息。

她像是在喧鬧的人群中安靜地舔舐着傷口的貓咪。

只不過那時的紀纭疏對江枝洛懷着惡意,從沒有認真細想過江枝洛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而現在,Omega就坐在她的面前,滿含醉意的眼裏倒映出了她的身影,目光竟有種溫柔缱绻的意味。

紀纭疏神色平靜地收回了視線,像是什麽都沒察覺到,可她端着酒杯的手指卻輕輕摩挲了一下杯沿。

“江枝洛。”

紀纭疏輕聲道:“你醉了。”

江枝洛柔情似水地看着紀纭疏,呢喃道:“或許吧。”

紀纭疏閉了閉眼,“要是累的話,就讓人帶你去樓上休息吧。”

她在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語氣較之之前疏離冷淡了不少。

江枝洛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心裏不由得一緊,身體也無意識地湊得更近了一些。

“姐姐。”她緊盯着紀纭疏的臉,不錯過女人任何一絲的表情變化。

“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麽?”

江枝洛原本以為紀纭疏早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給忘了,可剛才察覺到紀纭疏冷漠的态度時,江枝洛的心裏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許,紀纭疏什麽都記得呢?

因為記得,所以猜到了她的心思,又不想接受她,便只能暗暗地遠離她。

江枝洛一想到紀纭疏什麽都記得,心頭便湧上了一股羞恥感,像是被人看透了似的,慌亂無措。

她之所以能當着紀纭疏的面表白自己的心意,也不過就是仗着紀纭疏醒來以後不會記得。

可若是這個人根本就沒忘,那豈不是她那天晚上說的所有話紀纭疏都知道了?

江枝洛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紀纭疏,就好像紀纭疏那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同樣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江枝洛一樣。

兩人在這一點上倒是出乎意料的一樣。

想到這裏,江枝洛忍不住試探紀纭疏,想知道事實是不是真的如同她所想的那樣。

紀纭疏聽出了對方話語裏的試探,幸好早在準備裝失憶的時候,紀纭疏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幕,因此她顯得格外冷靜。

女人轉頭看着江枝洛,眉頭微蹙,眼裏含着真真切切的疑惑:“那天晚上?”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天晚上。

江枝洛松了一口氣,卻還是沒能完全放下心來,她繼續試探道:“就是你從我這裏拿走橘子玩偶的那個晚上。”

紀纭疏的眼裏閃過一抹了然,随後略帶歉意地回答道:“抱歉,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有些記不清了。”

“我是不是給你打了一通視頻電話?”

第二天她給江枝洛發了一個問號,江枝洛什麽都沒解釋。

江枝洛不說話,只是眼眶微紅地看着紀纭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紀纭疏表現得更愧疚了,連說話時的語氣都比剛才溫和了不少,“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江枝洛微微搖了搖頭,“沒有。”

不是紀纭疏說了不該說的話,而是她仗着紀纭疏意識不清醒,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不過經過剛才的那一番試探,江枝洛大概能确定,紀纭疏是真的不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果然,那個會紅着眼睛叫她老婆的Alpha只是易感期限定。

江枝洛在心裏慶幸的同時,又不由得有些失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次看見那樣的紀纭疏。

姐姐以前就有很多的追求者,等到她分化成Alpha的消息公布之後,肯定會有更多的人想打她的主意。

江枝洛的心裏升起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不知道有多少人像剛才那個Omega一樣,表面以朋友的關系接近紀纭疏,實則對她不懷好意。

就連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江枝洛抿了抿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怕自己說的多了之後,反倒引起紀纭疏的懷疑。

紀纭疏也借着喝酒的動作,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幸好Omega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穿幫。

兩個人心思各異,表面上卻都還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江枝洛陪着紀纭疏喝了一會兒酒,遠遠地看見顧依依的身影從樓上下來,她撩了撩自己的頭發,跟着站起身來,“姐姐,你的朋友好像回來了。”

“那我就不打擾了。”

紀纭疏仰頭看着她,眼底是頭頂的燈光灑下來的細碎光芒,江枝洛好像從她那雙眼裏看見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像投入了石子的湖面,在泛起一陣波瀾之後,又逐漸歸于平靜。

紀纭疏最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有空請你吃飯。”

江枝洛對着紀纭疏露出了一個尤其燦爛的笑容,餘光瞥見顧依依的腳步似乎加快了不少,她的唇角微微向上揚了一下,随後大大方方地離開了。

江枝洛前腳剛走,後腳顧依依就踩着高跟鞋跑了過來,她氣喘籲籲地站在紀纭疏面前,呼吸都還沒來得及平複,就着急忙慌地問道:“剛才那個Omega是誰?”

她不過就是去換了一身衣裳,就有人敢來敲她的牆角了?

顧依依氣得連話都說不明白了,瞪着江枝洛的背影,似乎想用眼神殺死對方。

那個Omega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剛才還故意沖紀纭疏笑得那麽燦爛,一看就是想利用自己的美貌來勾引紀纭疏!

幸好紀纭疏不搞OO戀!

顧依依想到這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沮喪。

正是因為紀纭疏不搞oo戀,別的Omega沒有機會的同時,她也沒有機會!

紀纭疏怎麽就不能喜歡Omega呢?

顧依依在心裏想着,幸好紀纭疏已經跟周姀解除婚約了。

周姀那個渣A,都已經有紀纭疏這麽好的Omega了,居然還要出軌!

顧依依才回國,就得知了紀纭疏跟周姀解除婚約的消息,她還不知道那個橫在紀纭疏跟周姀之間的Omega到底是誰。

要是讓她知道,剛才那個被她定義成撬她牆角的女孩,就是那個Omega,估計得氣炸了。

紀纭疏垂眸,搖晃着杯中的紅酒,聲音淡淡的:“合作夥伴。”

她跟江枝洛也算是合作夥伴吧?

如果沒有江枝洛的配合,她跟周姀解除婚約這件事不會進行的這麽順利。

從這一方面來說,紀纭疏反倒要謝謝江枝洛。

顧依依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在意,瞬時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她提了一下自己的裙擺,又想粘在紀纭疏身邊。

紀纭疏卻猛地站起身來,顧依依的身體一歪,差點兒摔在沙發上。

她揚起腦袋看着紀纭疏,臉上盡是迷茫不解的神色。

“纭疏?”

紀纭疏怎麽突然站起來了?

紀纭疏沒有回頭,好似她剛才起身的動作只是無意識的反應。

她好像沒有注意到顧依依的尴尬與失落,頭也不回地說道:“看見了幾個合作公司的負責人,我得去跟他們打聲招呼。”

顧依依坐直身體,“那我跟你……”

一起去吧!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紀纭疏打斷了。

“依依,那些人你都不認識,去了也無聊。”

紀纭疏微微回頭看了她一眼,唇邊含着一點兒淺淡的笑容,“你就坐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

她說完後立馬收回了視線,端着酒杯往前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知道是不是顧依依的錯覺,她總覺得紀纭疏好像在躲着她。

顧依依咬着唇看向紀纭疏離開的方向,使勁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不可能的,她跟紀纭疏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方式,紀纭疏從前也沒發現不對勁,怎麽可能突然就故意躲着她?

顧依依還在暗自猜測着紀纭疏的用意,紀纭疏卻在快步走進人群中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她多想了還是怎樣,紀纭疏總覺得顧依依對她的态度不太對勁。

以前尚且還能用閨密情深來形容,可剛才顧依依詢問起江枝洛的身份時,語氣裏分明帶着嫉妒和惶恐。

她在忌憚江枝洛,同時排斥江枝洛的靠近。

紀纭疏知道許多人會嫉妒朋友身邊出現的其他人,但願顧依依也是這種情況。

就當她是自作多情吧,畢竟她現在已經分化成Alpha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跟顧依依粘在一起。

沒有被标記過的Omega對Alpha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算紀纭疏相信自己的自制力,但有時候信息素之間的吸引,的确能讓人違背本心。

就像她還沒分化之前,也從來不會跟孟楚魚靠得太近一樣。

不是紀纭疏固執封建,而是AO的本能注定了她們不能像普通朋友那樣親密無間。

紀纭疏有時候很羨慕Beta,因為聞不到信息素,也不會被信息素影響,所以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不用擔心發情期和易感期。

只是世人對Beta有着刻板印象,總覺得Beta的能力比不過Alpha,平庸這個詞仿佛已經刻在了Beta的基因裏。

但其實優秀的Beta數不勝數,只是他們不曾像Alpha那樣張揚罷了。

比如謝揚清。

紀纭疏才剛剛想到他,眼前就出現了謝揚清的身影。

“紀小姐。”

謝揚清才跟認識的合作夥伴打了招呼,臉上還殘留着笑意,他沖紀纭疏舉了舉杯,低聲問道:“您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江小姐不在也就算了,怎麽顧小姐也不在?

謝揚清半個小時之前還看見紀纭疏跟顧依依坐在一起,以他對顧依依的了解,這人怎麽舍得讓紀纭疏離開她的視線?

紀纭疏一聽他說起這個,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依依在那邊休息。”

謝揚清聰明地不再多問,而是跟紀纭疏閑聊了幾句,然後才狀似不經意地說道:“說起來,我剛才看見江小姐跟周姀小姐去後花園了。”

紀纭疏搖晃酒杯的動作微微一頓,她的背抵在後面的長桌上,雙腿交疊站立,一雙長腿被華麗的銀色禮服勾勒得更加細長筆直。

禮服上鑲着的碎鑽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即使紀纭疏并沒有站在人群的正中央,卻仍然有許多人有意無意地注視着她,蠢蠢欲動。

成為人群焦點的Alpha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她只是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指尖虛虛地搭在身後的長桌上。

“嗯。”紀纭疏的語氣尤其平靜,謝揚清瞧見她的反應,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了。

倒是紀纭疏等了一會兒,不見謝揚清說話,便擡眼瞥了他一眼。

謝揚清于是繼續說道:“我看周姀小姐的臉色不怎麽好看,江小姐的臉上也沒個笑容。”

紀纭疏稍微有些詫異,但仍然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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