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和陸晨不一樣。”
初七陸戈一家和齊箐去外省, 剛好留下池朝和老太太在家互相照顧。
陸戈有點不放心，每隔一會兒就要給池朝發信息，晚上還得跟他打電話。
老太太在視頻裏出鏡, 笑着說哥倆還真親。
池朝垂眸抿住笑意：“哥，妹妹得吃醋了。”
初八，陸戈正式上班，日子就沒之前那麽懶散。
池朝也開始了寒假的補課, 每天騎車往返于輔導機構和家之間。
他偶爾會被陸戈叫着一起出去打打牙祭, 甚至還在醫院的食堂吃過幾次。
遇到單位的同事，陸戈就很大方的介紹池朝：“這我弟弟。”
池朝認真上進，陸戈很喜歡這種性格。
英語太差沒關系, 大課跟不上也沒關系。
陸戈就去給池朝找一對一的輔導，每天晚上回來還看着他寫作業。
不過半年時間, 最瘸腿的科目已經穩在水平線上，當初陸戈給池朝的那本單詞書，已經被翻卷了邊。
直到元月十五，元宵節。
陸戈那天整天的班，池朝一人去了齊箐家。
陸晨窩在屋裏神神秘秘的, 半天都不出來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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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朝也不是非要見這小丫頭一面, 但是事情比較反常，他多少就注意一些。
午飯的時間, 陸晨這才出來，暗搓搓地問池朝喜不喜歡吃草莓。
池朝不挑食, 什麽都吃, 陸晨「哦」了一聲, 低頭戳她的手機。
“吃飯了還玩手機。”齊箐訓斥道。
陸晨撇撇嘴：“我跟哥哥說話呢。”
聽到這話, 池朝的目光往陸晨手機上偏了偏, 只隐約看見了一串對話泡泡，陸戈回複的話可真多。
心裏突然就酸了那麽一下。
其實對于這種小情緒，池朝自己還挺譴責自己的。
陸晨是陸戈的親妹妹，陸戈多疼一點親妹妹怎麽了？難不成自己還比陸晨更招陸戈在意？
他一個中途插進來的便宜弟弟，陸晨都不介意與他分享哥哥，他還介意，那不就是農夫與蛇，恩将仇報嗎？
池朝覺得自己不能這麽白眼狼。
午飯之後，池朝去陸戈的房間看書。
今天過節，補習班放假，他拿出英語試卷開始訂正，然後在一個一個地去背标出來不認識的單詞。
齊箐給他送了回水果，出門就把窩沙發上玩手機的陸晨罵了一頓。
陸晨探頭探腦地跑去池朝身邊：“小哥，你一直看書都不嫌煩嗎？”
“還好，”池朝把草稿紙折了一折，“有事嗎？”
“沒事，”陸晨坐在床邊伸直雙腿，“就是你這麽用功，我媽看到我不學習會罵我。”
“為什麽不學習？”
“不想學。”
“學着學着就想學了。”
“那我能跟你一起學嗎？”
池朝點了點頭，給陸晨讓出了半邊桌子。
陸晨瞬間樂了，去房間拿了作業過來。
學習這事兒得一個帶一個，有池朝在前面打頭陣，陸晨也就慢慢地把書看了進去。
晚上，陸戈下了班。
回家後沒有小崽子往他跟前撲，還有點不習慣。
“小晨呢？”他蹬了鞋子，先去衛生間洗手。
“學習呢！”齊箐沖他的房間揚揚下巴。
老太太笑着補充：“一下午了都。”
陸晨能學一下午的習，真是稀罕事。
陸戈放輕步子走去卧室，門半掩着，能看見書桌前兩個挨在一起坐着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陣子剛參加完婚禮，陸戈心裏直接「咯噔」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甚至想到了池朝和陸晨結婚後的場景，莫名有點怪異。
“哥哥！”陸晨率先發現身後的動靜，身子一轉就起身沖了出來。
池朝也放下了筆，回頭看陸戈弓着腰，而陸晨正踮着腳和他說悄悄話。
“準備就緒！”
池朝走過去，只聽到了最後模糊地一句。
“好啦！”齊箐在客廳道，“出來吃晚飯了！”
陸向明從卧室出來，掃了眼家裏：“都到齊了啊？”
“到齊了到齊了，”陸晨悶着頭往廚房跑，“可以吃飯了。”
池朝去洗了洗手，心道平常吃飯也就直接去餐桌坐下，怎麽今天吃飯前大家怎麽都反反複複地問，是因為元宵節嗎？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個為什麽的時候，只聽「啪」的一聲，家裏的燈全部都滅了。
池朝在衛生間愣了一下，扶着門框剛轉過身，就聽見陸晨極其賣力的唱起了歌。
“祝你生日快樂——”
黑暗中有溫暖的燭火搖曳，陸戈捧着蛋糕，打開了廚房的門。
“祝你生日快樂——”
這回齊箐也跟着唱了起來。
“祝你生日快樂——”
一曲完畢，陸戈已經走到了池朝的面前，陸晨拿出早就疊好的紙質生日冠，踮着腳戴在了池朝的頭上。
池朝人還有點愣，稍微低了低頭，然後擡手把帽子扶住。
“快許願吹蠟燭。”陸戈笑着說。
說話時呼出氣流，吹得數字蠟燭上的燭火輕輕跳動。
光暈打在陸戈的臉上，在那一瞬間晃了那麽一下。
許願。
許什麽願。
池朝動了動唇，一時半會兒有點反應不過來。
“許願要閉上眼，”陸晨在一邊提醒道，“也不能說出來，不然就不靈了。”
池朝乖乖閉上眼睛，心想一直這樣就好了。
“呼——”
蠟燭被吹滅，屋裏重新亮起燈。
陸戈單手捧着蛋糕，另一只手攬住池朝的肩膀帶着他走去餐桌：“十七歲了弟弟，生日快樂。”
池朝呆呆地眨了眨眼：“今天我生日？”
他自己都不知道。
“戶口本上的日子，”陸戈把蛋糕放在桌上，“陽歷正好元宵節，好記。”
齊箐擺着筷子：“兆頭挺好，團團圓圓。”
團團圓圓。
池朝垂下眸子。
陸向陽輕輕拍了一下齊箐的肩膀，趕緊轉移話題：“今天元宵是什麽水果元宵，你們吃吃好不好吃。”
齊箐也發現自己說的話不合時宜，于是趕緊跟着說道：“我剛才吃了一個，還可以，來，小朝，阿姨專門給你盛了十七個，嘗嘗！”
陸戈的手在池朝後頸上按了按，看對方擡起頭，眼裏只剩亮晶晶的笑意。
“謝謝阿姨。”
蛋糕是陸晨喜歡的草莓口味，陸戈把奶油剔給池朝，自己吃裏面的蛋糕和水果夾心。
齊箐看了直皺眉頭：“你這哥就這麽當啊？”
“小朝願意吃，”陸戈捧着紙盤往池朝身邊歪了歪，“是吧！”
池朝連忙點點頭。
齊箐笑了：“也不知道你倆誰是哥。”
吃完晚飯，陸向明和齊箐一起在廚房收拾碗筷。
陸晨和老太太坐在沙發上看今天的元宵晚會。
池朝則在另一邊，看手機上陸向明錄下來的驚喜視頻。
“還在這回味呢？”陸戈坐在他的身邊，手臂一伸就攬住了池朝肩膀，“開心嗎？”
池朝點點頭。
“開心就好，”陸戈的手指在他的側臉刮了一下，“這回記住生日了，明年十八歲好好給你過次大的。”
池朝盯着陸戈，眸中的喜悅慢慢沉澱下來：“為什麽？”
“十八歲成人禮，”陸戈笑着說，“得好好安排。”
可池朝卻不說話了。
他重新轉身子，手指戳開那個視頻。
陸晨賣力的歌聲從手機裏傳出來，惹得視頻外的小姑娘把臉一捂：“哎呀我怎麽唱的這麽難聽！”
老太太笑了，陸戈也笑了。
池朝勾了勾唇，笑容不及眼底。
“怎麽了？”陸戈揉揉他的後腦勺，“剛才不還挺開心的嗎？”
池朝搖搖頭：“現在也挺開心的。”
明早陸戈還要上班，今晚兩人沒在齊箐這過夜。
臨走時陸晨送給池朝一袋自己做的餅幹作為生日禮物。
池朝在車裏拿出一個，先遞給了陸戈。
陸戈看他一眼，笑着沒接：“給你的東西，你給我做什麽？”
池朝便把手收了回來，垂眸咬上一口。
黃油曲奇很甜，酥得掉渣。
陸戈從兜裏掏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手腕一轉遞過去：“哥哥的。”
那是一個有手掌長的深藍色絲絨盒子，右上角系着的綁帶上印着一串英文商标，看起來很高級的樣子。
池朝接過來，沒問是什麽，也沒急着打開。
陸戈忍不住問道：“不打開看看？”
池朝搖搖頭，把盒子收了起來：“謝謝哥。”
陸戈卻笑了：“陸晨要過生日，提前半個月就開始問我送她什麽禮物，你這都到手上了，怎麽也不好奇看看？”
“以後看。”池朝說。
“還留着以後看什麽？現在看，”陸戈強硬道，“以後還有以後的，現在就看現在的。”
池朝只好重新把盒子拿出來，打開後是一只黑色漆面的鋼筆。
拿開包裹着筆身的擦拭布，拿在手裏很有分量。
“愛惜着點，能用一輩子。”陸戈說。
池朝握住筆身，緩慢地點了點頭。
回了家，陸戈洗完澡準備睡覺。
池朝房間裏的燈還亮着，他敲敲門進去，看對方正坐在桌前看那只鋼筆。
“應該配套給你買一盒墨的。”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整理在一起的卷子，翻了幾張都是挺不錯的分數。
“最近進步挺大。”陸戈說。
池朝坐在凳子上，擡頭看他：“哥。”
“嗯？”陸戈把手上卷子拿開，垂眸對上池朝的目光。
池朝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晚上就看你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怕十八歲生日一過完我就把你攆出去了？”
池朝喉間一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的眸子輕眨，那扇漆黑的睫羽顫得讓人心疼，陸戈用卷子拍了一下池朝的腦袋：“怪不得成績提高得快，小狗腦袋的記性太好了。”
當初他說要管池朝到十八歲，池朝就一直記着這個時間。
十八歲不過明年的今天，只有一年時間了。
“怎麽也要把高考給考了，”陸戈把試卷放下，拉過邊上的凳子坐在池朝身邊，“等高考完你出去上大學…”
他說了一半，又頓了頓：“上大學也不意味着就把你攆出去了。”
池朝一直低着頭，眼睛看着桌邊的陰影，一言不發。
“當初把你帶回來，的确有一部分是因為奶奶的原因。但是現在呢，是想讓你好好念書，以後好好生活。”
“不是說一定要有個期限，幾年後你要離開。對于我來說，你就像陸晨一樣，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只要你願意，可以随時回來。”
池朝擱在大腿上的十指蜷起，沒有節奏地胡亂點了點頭。
陸戈揉揉他的頭發，可是下一秒池朝又搖了搖頭。
“我和陸晨不一樣。”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一點點的啞。
可字詞又咬得很重，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陸戈手指微頓，反駁道：“一樣的。”
池朝擡頭看他，眼底是不容否定的堅決：“不一樣。”
臺燈照亮書桌一角，可兩人卻大部分都身處陰暗。
陸戈接不住池朝的目光，那樣炙熱、明亮，就像是盛了一捧光亮，裏面包含着他肉眼不可見的熱量與色彩，重得他都不敢伸手。
“哥。”池朝定定地重複道。
“我和陸晨不一樣。”
作者有話說：
小狗方開始發起攻勢，下面壓力轉移到哥哥這邊。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