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高中談過戀愛嗎？”
池朝一下午的課都上得心不在焉, 身子一歪面朝窗戶，掐着點數秒艱難度日。
雖然他們班裏學生基本都這德行，可是池朝這樣頹廢就比較稀奇。
他那一小塊地方卧虎藏龍, 身邊還坐着裴寅這麽個全班的希望，老師時不時就會把目光瞥過來，看到池朝神游在外就喊他起來回答問題。
數學原本就是池朝的長處，每次考試都是這位大哥把那些斷了腿了科目生拉硬拽起來。
最近他還被數學老師建議參加了市區競賽, 本來是想拿個獎項讓陸戈高興的, 但是人都要走了，估計也看不見了。
一想到這他就不舒服，站起來回答問題都有點敷衍了事。
雖然回答得都對, 但數學老師是個較真的老教師，覺得這孩子狀态不佳就把池朝給領到他們班主任那了。
池朝一看到黎檸, 就更煩躁了，當然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毛病，所以情緒好好藏在心裏，沒有表露出來。
黎老師拉了張凳子過來，跟池朝說了會兒話。
不得不說, 黎檸是個挺負責任的老師, 對待學生不強行一刀切，而是真正嘗試着去溝通, 找到問題然後解決。
只可惜池朝不想跟她溝通，問題她問不出來, 更解決不了。
眼見着就要上課, 黎檸嘆了口氣, 突然問道：“是因你哥哥要離開了嗎？”
池朝一愣, 擡眸看向黎檸：“你怎麽知道？”
黎檸有些不好意思, 擡手往耳後掖了一下自己鬓邊的碎發：“我就知道個大概。”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都沒看池朝的眼睛，在那一刻似乎已經放下了老師在學生面前的威嚴，兩人之間的氛圍則更趨向于平輩間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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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提到了陸戈？池朝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兩人私底下說絕對又有聯系。
下午放了學，池朝把書包一拎，連當晚分發的卷子都懶得等，直接大步出了教室。
課代表追到教室外喊都沒把人喊住，裴寅幫池朝那份卷子收起來：“給他他也沒心思寫。”
池朝的确沒心思寫卷子，他現在心思全都在他哥那。
陸戈剛給他發了信息，讓池朝別推車直接出門。
發送時間卡着下課後的一分鐘，也不知道在學校外面等了多久。
他跑着過去，一步邁下三層階梯。
出教學樓的時候校園裏還只有零星幾個學生，池朝踩着晚風，第一個出了學校大門。
陸戈的車就停在路邊，心裏還琢磨着這小崽子怎麽不回複他。
他怕放學人多不好走，正準備把車往前面的路口開一開，就看見池朝光着個額頭跑進了他的視線。
對方目光快速掃過校外，幾乎只用了半秒時間就隔着擋風玻璃看見了陸戈。
少年人的身上還穿着校服，外套大咧咧地敞着。
雙肩的書包只背了單肩，一頭黑發被吹風得亂七八糟。
“哥！”
他腳跟一轉調整面向，幾米遠的距離都要跑着過來。
池朝拉開車門，把自己塞進了副座上。
他的臉上還帶着笑，露出牙齒的那種，看起來就很開心。
陸戈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被那笑容晃了神。
他歪了歪頭往身邊看去，發現池朝笑得幅度一大，左邊唇角就會有一顆淺淺的梨渦。
“哎，”陸戈忍不住探着身子，前胸都快壓在方向盤上了，“你有梨渦啊？”
池朝垂眸系好安全帶，再擡頭時臉上的笑已經沒了：“嗯？”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
兩句話的功夫，耽誤了幾分鐘，紮堆的學生宛如開了閘洪水，開始從學校大門往外湧。
陸戈沒再繼續讨論，趕緊把車子開走。
晚飯時間，陸戈帶池朝去吃了頓火鍋。
作為中國限定，十分有必要在臨走前大吃一頓。
點完菜後的等餐時間，陸戈又想起了車裏被中途打斷的話題。
“你再笑一個，”他嘗試着回憶剛才看到的池朝，“咧嘴笑的那種。”
池朝正用消毒毛巾擦手，聽到這麽一句話後甚至懷疑他哥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也沒坑啊，”陸戈往池朝的左邊嘴角看去，“你這兒，笑起來有個梨渦。”
他邊說邊點了點自己的唇角下方，池朝的視線落在陸戈修長的手指上，稍微一轉又看到淡色的唇瓣。
“不知道。”池朝垂下目光，把擦過手的毛巾扔進回收婁裏。
“所以讓你笑一個，”陸戈說，“我以前怎麽都沒注意呢？”
池朝抿着唇，十分艱難地笑了那麽一下。
幅度很小，一秒恢複正常。
“敷衍誰呢，”陸戈不滿道，“高興點。”
池朝覺得自己無緣無故在這笑得春光燦爛會被人當傻子。
而且還高興點，他現在應該是最不高興的時候。
“你出國的事很多人知道嗎？”不堪其擾地池朝開啓了一個新的話題。
陸戈用桌邊的小料調了碗火鍋蘸醬：“也沒多少人吧。”
他不愛發朋友圈，也就通知了家人。
知道的朋友也都是工作相關的，其他人應該都不知道。
鮮榨的玉米汁提前端了上來，池朝率先接到手裏，給陸戈倒了一杯。
“黎老師都知道。”
「咔噠」一聲，淡青色的瓷杯被擱在了陸戈面前。
陸戈被店裏的暖氣蒸得有點熱，轉身把大衣脫了，疊好放在了旁邊的軟椅上。
“我發現你對黎老師特別關注啊。”
池朝也給自己倒上了玉米汁，聞言還擡頭看了眼陸戈。
“怎麽？”對方還起了勁，“怕我追她？”
池朝：“……”
雖然他的确是怕，但池朝總覺得陸戈的深層理解可能和真實情況有點偏差。
“你不是對——”
“沒有。”
池朝直接把陸戈還沒說出口的猜測堵回了喉嚨裏。
恰好此刻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肥牛鵝腸毛肚蝦滑，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陸戈也趁着上菜的空檔，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真是有點離譜。
黎檸大了池朝近十歲，還是池朝的高中老師，他是哪根筋搭錯了往那方面想。
太罪惡了。
他甚至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鴛鴦鍋的辣鍋部分開始冒泡，陸戈為了逃避剛才的對話，開始給池朝科普各種食材應該下鍋的時間。
為了更好的展示方法，他甚至每種都涮了一點，然後全夾進池朝的碗裏。
“他家的鵝腸不錯，十五秒剛好。”
池朝看着自己碗裏逐漸堆起來的小山，一想到吃完這頓飯陸戈就要走了，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吃啊，”陸戈嚼着毛肚，“發什麽呆呢？”
“你要和黎老師談戀愛嗎？”池朝突然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陸戈嘴上一停，感覺這個坎他是過不去了。
“不談。”他幹脆大大方方說出來。
意料之中的回答，池朝繼續低頭吃飯，“你這麽關心我做什麽？”陸戈納了悶了，“你是不是想搞早戀，所以先在我這探探口風？”
池朝愣了愣，這是他沒想到的假設。
“小晨前陣子還跟我說呢，他們學校都有女生專門跑兩條街去看你，有些事嗎。”
池朝夾起碗裏的鵝腸吃進嘴裏：“不知道。”
二十五中整天進進出出那麽多人，他怎麽知道哪些是一中跑過來圍觀的。
“那你們學校的你還不知道嗎？”陸戈又問，“前一陣子是不是有小女生給你塞情書了？”
池朝擡起頭，往火鍋裏加了幾片娃娃菜：“黎老師跟你說的？”
“你別管誰跟我說的，有沒有這事兒吧！”
“關我什麽事。”
池朝把半生不熟的娃娃菜夾出來吃掉。
送情書已經算是很含蓄的了，還有幾個當面告白的，陸戈肯定都不知道。
“你這個年紀就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別整天想着搞別的。”
“我沒想着搞。”
多麽經典的頂嘴，陸戈準備在臨走之前好好教育教育這小狗崽子。
然而他剛張了嘴，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無從下口。
說他打扮吧，池朝穿的衣服都是他買的，頭發長了就去樓下理發店花十塊錢剪了，托尼小哥都比他穿得花哨。
說他貪玩吧，池朝不打游戲也沒朋友，每天學校補習班家裏三點一線，唯一的運動量就是偶爾和陸戈一起出去打打籃球。
說他懶惰吧，池朝來陸戈家裏大半年，已經接手了交物業費水電費等雜活，在家除了做家務就是看書背單詞。
總之齊箐平時在陸晨身上罵罵咧咧能說三小時的唠叨，在池朝身上全部不成立。
多好一孩子啊，簡直就是教科書上走下來的标杆。
唯一的缺點就是長得太帥容易招蜂引蝶，可那小姑娘一個個地往上湊，又不是池朝樂意的。
陸戈看着池朝，越看越順眼，到最後連罵人都不想罵了，就覺得池朝哪哪都好得很。
“哥，”池朝把飄起來的蝦滑撈到陸戈的碗裏，“你高中談過戀愛嗎？”
一句話，直接把陸戈從粉色濾鏡中薅着頭發拽了出來。
他頓了頓，沒有回答。
鮮紅的牛油湯裏咕嘟咕嘟冒着氣泡，店內嘈雜的背景音更加襯托出了此刻桌上詭異的安靜。
池朝握着筷子的手指緊了緊，随後狀似無事地放下了漏勺。
這個問題問得太過突兀，他是有點兒着急了。
陸晨口中的「桃桃姐姐」比池朝想象中還要棘手，稍微觸及便碰到了底線。
他不想陸戈因為這個和自己有了隔閡，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直接遠離退開。
“對了，”池朝換了個話題，“我同桌好像喜歡妹妹。”
陸戈繼續沉默兩秒，然後突然詐屍般驚訝道：“什麽？！”
“嗯，”池朝随口應了一句，“好像，我猜的。”
“秦铄他那個弟？”陸戈持續驚訝。
池朝的內心已經被愧疚掩埋，但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知道，好像是吧。”
“什麽時候的事？”陸戈眉頭緊鎖，如臨大敵，“上次結婚那天我看他倆關系還挺好？！”
“好像吧，”池朝端起玉米汁喝了一口，捏了果盤裏的最後一塊西瓜塞進嘴裏，“有點辣，我再拿點西瓜過來。”
他施施然地暫時離席，留下陸戈一人在原地爆炸。
與此同時，家裏的裴寅收到了一條信息。
池朝：對不起。
作者有話說：
裴寅：你xx！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