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哥回來了，我在家陪我哥。”
作為一個成年男性, 陸戈和人貼一起就想往個頭上比。
這該死的勝負欲讓他下意識挺直腰背，由于不滿于自己弟弟帶來的壓迫感，他甚至還十分主動地把雙臂打開：“撲, 快撲，你還真是有出息，天天跟你妹比。我要是不答應你一會兒是不是還得給我哭上了？”
池朝偏頭輕笑出聲。
等了兩秒，預想中的擁抱沒有到來, 客廳的燈反而亮了。
「啪」的一聲, 池朝把按在開關上的手收回來。
陸戈眯了眯眼，看池朝退開半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那臺投影儀：“哥, 這個我先拿回房間了。”
“啊？”陸戈有些茫然地應了一聲，然後看着自己家鞋櫃對面的古董架發了兩秒的呆,“哦…”
心裏莫名其妙有點失落。
他剛才在期待什麽？陸戈有點不可思議。
那種迷茫仿佛是被投進海中，看不清自己的處境也不明白接下來的方向。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更不明白自己這種別扭的疑惑。
就好像擱在陸晨身上是一件挺普通的事情，但是擱在池朝身上就有點不一樣。
他又想了會兒，覺得可能是弟弟和妹妹有着一定的差別, 兩者本身就不能同樣看待。
只可惜陸戈身邊沒有弟弟, 更別說這種同住一個屋檐下特別親密的弟弟。
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從一開始就以為錯了，比如池朝這個年齡的弟弟, 他就就不愛跟哥哥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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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戈緩過神來，太陽穴和嘴角一起抽了抽。
這小崽子有毒吧, 跟他撒了一通的嬌, 完事兒後看他樂颠颠地擡手, 自己再冷笑一聲回房間去了。
“哥,”池朝從卧室出來, 直直地走去主卧，“我前幾天把你的被子都曬了曬，你覺得厚了我就給你換一床。”
陸戈看對方跟個沒事人似的，繞了一通敢情是他一人自作多情，“哥？”池朝又從主卧探出半個身子，“你現在洗澡嗎，睡衣我昨天剛給你——”
“你作業寫完了嗎？”陸戈突然問道。
池朝頓了頓：“沒有。”
“沒有你不去寫作業？我殘廢了還要你一個小孩忙前忙後？”
他煩躁地脫下外套，随手扔在沙發上。
“我聽你黎老師說你最近在學校不怎麽安分，前段時間還差點跟人，我想着要回來了就沒在電話裏說這事兒，你最好組織組織語言，主動擱我着坦白從寬了啊！”
池朝愣了愣，被罵不僅不生氣，臉上甚至還挂上了一絲笑：“哥，你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陸戈打開衣櫃拿出睡衣，偏頭看了池朝一眼，“還在這杵着？等我幫你寫作業啊？”
池朝笑得更開心了：“哥，你——”
“哥哥哥，哥什麽哥？！”陸戈擡腿在池朝的屁股上不輕不重踹了一腳，“趕緊滾蛋。”
他把池朝攆回房間，自己拾掇拾掇去洗了個澡。
将近三個月沒回來，家裏的一切仿佛都沒怎麽變過。
洗發露沐浴露，浴巾吹風機。
都放在熟悉的地方，伸手就能拿到。
出門後看見餐桌上擱了杯溫水，陸戈正好有點口渴，拿過來低頭喝了半杯，在端着飄去池朝的房間。
卧室的房門半掩着，陸戈屈起手指在門板上扣了三下，進屋看見池朝正坐在桌邊倒騰自己剛收到禮物。
“好玩不？”陸戈靠在桌邊，懶洋洋地問道。
池朝仰頭看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好玩。”
陸戈：“……”
眼前這個笑盈盈的池朝，和不久之前那個在玄關裏沉着聲音說要撲他身上的少年仿佛割裂成了兩個人。
或許還可以往時間更遠了說，自打他見到池朝，好像現在開始才真見他高興。
陸戈一時半會兒有點扛不住這樣過于純真的目光，就像曾經在公園裏給四歲的陸晨買了瓶泡泡水時對方流露出的喜悅。
說到底還是個孩子，收到了新奇的禮物就容易開心。
陸戈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和一個小屁孩生什麽氣呢。
“好玩也沒聽你說聲謝謝哥。”陸戈擱下杯子，揉了揉池朝的腦袋。
池朝眨巴眨巴眼睛，然後抿唇笑起來：“謝謝哥。”
這麽乖，肯定是裝的。
陸戈忍不住想。
“遲了，”陸戈用手指彈了一下池朝的臉，“妹妹一拿到禮物可就說謝謝哥哥了。”
池朝立刻接話道：“謝謝哥哥。”
還哥哥…
陸戈推了一下池朝的腦袋。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小崽子叫疊字。
“別玩了，洗個澡早點睡覺吧。明天中午去你阿姨那裏吃飯，晚上帶你出去吃。”
“吃什麽？”池朝問。
“你秦铄哥哥請客，”陸戈拿起杯子，“咱只管吃就行了。”
——
池朝洗完澡已經快十點，陸戈卧室熄了燈，看着像是睡了。
他放輕了動作，把換洗衣服塞進洗衣機。
陽臺的門是雙層的隔音玻璃，一旦拉上了就聽不見外面的動靜。
趁着洗衣服的時間，池朝回房間看了會書。
掐着點等衣服洗好，他又出去準備晾完衣服睡覺。
結果人剛到客廳，就看見陽臺上立着一道身影，衣服已經在晾衣架上挂了一片。
“哥？”池朝走到陽臺門邊，“吵着你了嗎？”
“沒有，”陸戈嘆了口氣，“睡不着。”
雖然長途跋涉讓他異常疲憊，可是真要躺床上合眼睡覺時又總是無法入眠。
大概是在飛機上睡過了頭，時差沒倒好就有點麻煩。
等到衣服挂好，池朝把晾衣杆搖去陽臺頂上。
陸戈閑來無事用手撥撥擱在矮桌上的綠植：“這好香，是什麽花？”
池朝看了眼：“金銀花。”
“你買的？”陸戈拿了個塑料小凳坐下。
池朝蹲在他的身邊：“阿姨買的。”
陸戈換了一盆，又問：“這個呢？”
池朝詫異道：“這是你的茉莉啊。”
“都長這麽大盆了？”陸戈比他還驚訝，“我記得以前就幾片葉子。”
“以前也不至于幾片葉子，”池朝說，“以前小小一盆。”
“現在大大一盆，”陸戈接上話，扭頭看了眼池朝，“跟你似的，以前小小一個，現在大大一個。”
大大一個的池朝笑了笑，身體一歪，用腦袋撞了撞陸戈的肩頭：“哥…”
“又來，”陸戈簡直對這個字ptsd了，“天天就在這哥哥哥？哥完了你倒是說事兒。”
“沒事，”池朝又在他身上蹭了兩下，“我就喊喊。”
陸戈揉揉他的頭發，有點哭笑不得：“沒事你喊什麽喊。”
池朝低着頭，把腦袋往陸戈手裏送：“沒事不能喊嗎？”
“你一喊我我總覺得你要告訴我點什麽，”陸戈撥了撥池朝的劉海，手指點上少年堅硬的眉骨，順着眉毛往旁邊按，“不然你為什麽要喊我？你又不是個愛說話的人。”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笑道：“不對，你在電話裏可能叭叭了，我同事都知道我有個話痨弟弟。”
池朝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突然把腦袋擡起來：“對了哥，阿姨之前說，你會不會拐個洋媳婦回來。”
陸戈手上一頓，然後一巴掌拍在了池朝的後腦勺上：“還洋媳婦？！”
池朝跟着他傻樂：“我說…有可能。”
“有什麽可能？”陸戈問，“你哪看出來的有可能？”
兩人唠了一會兒閑話，夜有點深，陸戈就想把池朝趕回去睡覺。
池朝比他還精神，進客廳就把電視給打開了：“哥你陪我看部電影吧。”
“都幾點了還看電影？”陸戈看了眼手機，“你明天不去補習班了？”
“不去了。”池朝認真道。
“怎麽？”陸戈問，“補習班放假嗎？”
“我放假。”
“嗯？”
“我哥回來了，我在家陪我哥。”
陸戈直接就笑了：“你不想上課拿我當借口是吧？”
池朝用遙控器翻了翻電影列表：“哥你想看什麽類型的？”
陸戈其實也不是那麽想看電影，但是池朝都往沙發上坐好等他了，他也不至于非拿着勁不過去。
“最近都沒什麽好看的，”陸戈往池朝身邊一癱，整個人就有點犯懶，“挑個你喜歡的吧。”
池朝應了聲好，然後翻出來個經典恐怖片按下播放。
陸戈：“……”
“你大晚上的看這個？”
池朝往陸戈身邊擠了擠：“以前就挺想看的，但是一個人不敢，正好你回來了，就看看。”
陸戈看着屏幕裏陰冷的色調突然爬上血紅，他忍不住往後仰了仰，又看看抱住他手臂的池朝：“你害怕？”
“嗯。”池朝點點頭。
說實話陸戈心裏也有點怵：“害怕你還看。”
“哥，”池朝把下巴壓在陸戈肩上，“你也害怕嗎？”
陸戈沉默片刻，擡手摸摸自己弟弟的腦袋，又重新強迫自己盯着屏幕。
他像是自我安慰似的，沒有感情道：“都是假的，有什麽好怕的。”
然而，随着劇情的推進，陸戈逐漸有點繃不住了。
可池朝似乎比他還要害怕，只要有什麽恐怖畫面就一個勁地往陸戈身上黏。
最後陸戈幹脆直接攬過對方肩膀把人帶進懷裏，用腳勾着薄毯過來，把自己和池朝全給裹了起來。
空靈陰森的呼喊配上詭異的畫面，陸戈想着一會兒該突然跳出個鬼了。
只可惜他沒等到屏幕裏的鬼，反而是靠在他身上的池朝頭一歪，整個人幾乎是窩在他的懷裏睡着了。
真就離譜了，看鬼片都能睡着。
陸戈把他的腦袋扶在自己肩上靠着，剛想把手臂伸出薄毯之外給池朝攏攏被角，就只聽「唰」的一聲，女鬼登場。
陸戈瞬間就把手給縮回來了。
懷裏的池朝動了動腦袋，似乎是被他的動作驚醒。
陸戈看屏幕上正怼着鏡頭的女鬼那張七竅流血的臉，擡手捂住了池朝的眼睛。
“哥？”池朝啞着聲音，有點奇怪。
“吓人，”陸戈的聲音很輕，低頭把臉貼在了池朝的發上，“你不要看。”
作者有話說：
小狗：弱小無助但能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