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難道是我一直誤會了

顧照将兩大袋物資放到李阿婆門外,按響門鈴後就回自己家了。

從桌上的購物袋裏取出盒雞蛋,顧照将它們放在籃子裏一一洗淨,打算煮個茶葉蛋。

家常菜方面她或許是不大行,但是茶葉蛋她還是可以的,連奶奶都誇她煮得好來着。

将洗淨的雞蛋放入冷水,煮開後立馬調成小火,不然蛋殼容易煮爆。等蛋白凝固的過程,顧照從櫥櫃裏翻找出許久不用的一次性濾袋,往裏頭塞入八角桂皮等香料,紮緊後放在一旁備用。這時候,差不多也可以關火了,如果煮得太老,後面就不太容易入味。

用冷水使雞蛋降溫,等觸手不燙時,就可以一個個敲碎了。

顧照煮茶葉蛋,跟別人不大一樣,她有她的獨門配方,而這個配方就是——海帶。

加水沒過敲碎的雞蛋,放入料包還有調料後,她還會另在水裏投一塊幹海帶,使茶葉蛋擁有一種全新的海洋風味。

攪勻調味料,顧照等着鍋裏的水再次煮開,這時,透過轟隆作響的抽油煙機,她隐隐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

“幫我……錢在這……謝謝……”

“客氣……好的……您小心……”

顧照往廚房外頭一看,只來得及看到門口離去的半個身影。

“誰來了?”她舉着漏勺問。

沈玦星轉過身,手裏拿着兩張紅票子,朝她擺了擺,放在了餐桌上。

“對門的阿婆,說謝謝你幫她買了那麽多東西。”

他剛剛在沙發上工作,聽到門鈴聲,見顧照在廚房忙碌,就自作主張替她去開了門。

門一打開,就見門外站這位瘦削精神的老太太。周身幹淨整潔,滿頭銀發更是打理地一絲不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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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沒想到來開門的是個陌生男人,對方顯得有些驚訝。

“你……”

沈玦星忙向對方自己我介紹:“我是顧照的朋友,您找顧照是吧?她在廚房,我幫您叫她。”

“啊不用不用,我就是過來謝謝她的,順便把菜錢給她的。”老太太拉住沈玦星,不由分說往他手裏塞了兩百塊錢。

“小照這姑娘真的沒得說,我不好意思麻煩她,就讓她給我帶一袋米兩袋面,結果今天開門一看,又是菜又是肉的。她爺爺奶奶人就特別好,把她養得也特別好。”對方興許是誤會了沈玦星口中“朋友”的意思,拍着他的手就是對顧照一頓誇,“阿婆年紀這麽大了,看人不會錯的,我看你就一表人才,一定是個青年才俊,像小照這麽有愛心還踏實的姑娘,跟你是絕配啊,你可千萬別錯過了。”

沈玦星尴尬地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點頭,相當于認同了對方的誤會;搖頭,又要向對方解釋他和顧照的關系。

讓別人知道顧照跟一個并非男朋友的男人共處一室這麽多天,感覺對她名聲不太好。他到時候隔離結束一走了之,顧照可還是要留下來面對那些流言蜚語的。

經過一番思想掙紮,沈玦星決定不做解釋,任對方誤會下去:“啊……嗯嗯,好的,謝謝阿婆。”

回憶結束,沈玦星見顧照将那兩百塊錢塞進自己口袋,出于好奇,問:“阿婆說只讓你帶了米和面,你為什麽給她多帶了那麽多東西?”

“因為有的老人自尊心很強,不願意麻煩別人的。”顧照兩只手來回絞着漏勺勺柄,說話又輕又細,不注意聽都不知道她說了什麽。

“說話把背挺起來,看着我的眼睛說。”沈玦星道。

顧照就跟聽到教官指令的士兵一樣,腰杆下意識就挺了起來,視線也不由自主投了過去。

她用比方才響亮了點的聲音說:“我在養老院見到過很多這樣的老人,讓他們開口主動求助,他們是一百個不願意的。所以,就要懂得解讀他們的內心……”

有的老人腿腳不便,又不願意在床上用便盆,就需要護工攙扶上廁所,可是頻繁麻煩護工又覺得不好意思,就會有意憋着不上廁所。最後實在憋不住了拉在身上,便成了對自尊心的又一大打擊。

李阿婆在她問還要不要帶別的東西的時候,神色間十分掙紮,一看就是不好意思麻煩她才說不需要的。她知道對方是拉不下臉來,便心照不宣,沒有多問,但買東西時還是給對方多帶了一份。

“我送過去的時候,袋子裏放了張紙條,說是買多了,分給他們一點,這樣……他們也不會有太大的負擔。”

沈玦星聽完顧照的話,頓時對她有些刮目相看。

“你心思還挺細。”

仔細一看,顧照雖然氣色不大好看,但勝在皮膚白皙,臉也很小,剪個劉海,把眉眼露出來,再改一改糟糕的體态……怎麽也比現在的史萊姆樣要強。

“還……還行。”在沈玦星的注視下說話,讓顧照倍感壓力,她不受控制地就想移開視線,又謹記沈玦星的話,強迫自己一眨不眨地直視對方,眼睛都幹澀地泛出淚光。

還好,最後沈玦星先一步移開了視線。

“什麽味道?”他聞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啊!”顧照一驚,轉身就往廚房跑,“我在煮茶葉蛋!”

幸好茶葉蛋沒事,就是燒開了水漫出來漏進了煤氣竈,事後會有點難擦。

顧照将煮好的茶葉蛋放到餐桌上,進入了漫長的入味時間。以她的經驗,到明天早上應該就能吃了,而最佳賞味期,應該是後天。那時候茶葉蛋連蛋黃都徹底入味,鮮香撲鼻,鹹淡适中,讓人一吃就停不下來。

顧照忙活完了,見沈玦星又在開視頻會議,便蹑手蹑腳進了卧室。

看完兩部《大話西游》,顧照一如既往哭掉了半包紙巾,哭得頭都有些痛。模模糊糊聽到外面又有人來,她沒戴眼鏡直接走出卧室,發現是大白來發東西了。

沈玦星接了東西謝過對方後,關上門,轉身瞥見顧照,招呼她過來。

“做抗原了。”他走到餐桌邊,拆開了那個盒子。

顧照早上在群裏看到王經理發通知了,說下午每家每戶都會發抗原,以後做核酸前都要自測一下,一條杠才能下去做核酸。不做核酸的日子,每天也要自測一次,以家庭為單位拍照上傳群裏。

“怎麽做的?”顧照研究着盒子裏的三樣東西——一根棉簽,一管采樣管,還有一個檢測卡。

沈玦星展開說明書仔細閱讀起來。

“用衛生紙擤去鼻涕……”

OK,她剛剛擤過了。顧照在心裏打了個勾。

“小心拆開鼻拭子,避免手部碰到拭子頭……”

顧照依言小心拆開了棉簽包裝。

“頭微仰,一手握住拭子尾部,貼一側鼻孔進入,沿下鼻道底部向後緩緩探入1-1.5厘米,到達鼻咽部,貼住鼻腔旋轉至少四圈……”

1.5厘米是多長?鼻咽部又是哪裏?

顧照沒有經驗,只能憑着以前去醫院做核酸捅鼻子的感覺來,一下子捅到最裏面。瞬間,難言的酸脹感彌漫開來。

好像是這個感覺。

顧照頗為自信地攪動棉簽,拔出來的時候,一股熱流跟着湧出。

沈玦星眼尾瞥到她猛地捂住了鼻子,疑惑地看過去,就看到她指縫裏湧出的鮮血。

“……”

他這輩子都沒這麽無語過。

“你要不要這麽用力?”他手忙腳亂丢下說明書,抽了一沓紙巾捂在顧照臉上。

慌亂中,滴落的鮮血沿着手肘弄髒了他的衣服下擺和褲子,但他根本無心管這些,只想着怎麽趕緊給顧照止血。

“按緊了,別松手!”他怒吼。

顧照吓了一激靈,明明受傷的是鼻子,卻好像連嘴一起張不開了,只能“嗯嗯”地答應着。

好不容易止住血,兩個人筋疲力盡地坐在餐椅上。沈玦星看了看瓷磚上的點點紅痕,又看了看滿是血污的雙手,最後看向正用濕紙巾擦着手指的顧照。

“你怎麽不幹脆捅到腦子裏,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

顧照也沒想到自己鼻粘膜這麽脆弱,竟然一捅就破。

“對不起……”

她因為自己做抗原把鼻子捅破了,鼻子裏塞着止血的紙巾,衣襟上沾着未幹的血跡,臉上也一塌糊塗,完全是一幅凄慘不忍直視的模樣。

她用這副模樣道歉,就算是個人渣也不會再生她的氣了。況且,沈玦星和人渣差了十萬八千裏。

沈玦星輕輕嘆了口氣,起身進了廚房。

顧照見對方一言不發地走了,以為他還沒消氣,垂下頭盯着手裏的濕紙巾,感覺那血味順着喉嚨一直進到了她的心裏,随着每一次心跳彌漫開苦澀的滋味。

她一直把玩着手裏的濕紙巾,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鼻子捅出了好歹,只覺得鼻根處越來越酸,連帶着眼睛都酸澀起來。

“把頭擡起來。”

她揉着眼睛,突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沈玦星的聲音。

仰起頭,沈玦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洗幹淨了手,站在她面前,還重新拆了根棉簽。

“你真的一直笨手笨腳的。”沈玦星半蹲下身體,發現角度還是不合适,只能動手親自調節。

溫熱的手指觸上顧照的下巴,輕輕上擡,只是幾秒,卻叫她後脖頸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我……我奶奶以前也經常這麽說我。”

沈玦星動作一頓,因為她的話,內心不禁産生了一絲疑問:難道是我一直誤會了,她對我并不是愛情的喜歡,而是想從我這裏得到親情?不然為什麽總是通過我想起她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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