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睡露天對愛偷懶的喬瑟夫來說,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天亮就會被太陽毫不留情的曬醒,哪怕你想賴床都沒有被子可以給你藏。所以一大清早就被迫早起的孩子只好頂着被夜風吹了一晚上,整個都呈現出奇妙藝術風格的頭發,一邊猛打哈欠的跟着瓦姆走回聚居地。畢竟是沒任何通知就在外留宿,考慮到伊麗莎白太太可怕的眼神,獵手覺得他們最好還是先去認錯,喬瑟夫當然沒有異議。

作為随便外宿的代價,他們回去之後被迫站在牆邊聽了多久的訓誡這種事情我們就體貼的忽略吧,反正那不是重點。

捱過短短三天的禁足日,喬斯達家的淘氣鬼就又生龍活虎的竄去了瓦姆的村莊,如今他早就熟門熟路,連向導都不需要就能在那片茂密的樹林裏分辨出方向,然後獨自行走幾十公裏的路程。

這次他總算沒有繼續撲空,年輕的獵手正坐在村口的大樹上無聊的撥弄弓弦。“瓦姆瓦姆!”拎着昨天沒帶來的許多糖果,喬瑟夫用一貫的大呼小叫的姿态奔過去,友人總算才有空轉過頭來看他一眼,然後沒轍的嘆氣。“我又帶了吃的!”繞着樹根打轉的小家夥,每次都讓他聯想到某些小型的犬類。

正嘩啦啦啦死命搖尾巴的喬瑟夫,睜大眼睛期待的等着誇獎。

當然這是錯覺。

揉揉發疼的額角,瓦姆沿着樹幹走下來,輕巧而靈活的動作幾乎能讓人忘記他是保持着跟地面平行的狀态一路往下行走的。

正站在面前的獵手讓喬瑟夫驚訝的上下掃視了一番,因為他及其罕見的穿上了類似‘正裝’的東西。雖然依舊是腰間只有塊能遮東西的白布,但布料比往日的那種長了很多,前後兩片一直垂到小腿,而他的脖子,手腕,腳裸,還有耳垂,甚至是頭發,都帶滿了各種奇妙的首飾,用各種異常豔麗的鳥類羽毛和獅子的鬃毛編織的裝飾品,還有纖細卻堅韌的黑色樹藤和許多顏色漂亮的石頭所編織出來的華麗項鏈。孩子盯着那項鏈好一會,猜測其中部分大概是寶石的原石,當然對瓦姆的族人來說,那些就是比較難找的石頭而已。

j□j的精悍軀體上似乎還抹上某種油膏,味道倒是不刺鼻,總而言之,盛裝多少還是些用處的,起碼少年現在看來很有部落王子的派頭。

“這是幹嘛?”喬瑟夫咂咂舌,頗為好笑的繞着友人轉了一圈,雖然覺得這身裝扮不錯,但也只有他才看出來,瓦姆估計忍耐的十分辛苦才沒直接把這些零零碎碎的麻煩玩意直接掀掉。“別板着臉嘛,挺好看的。”

“新年大祭。”表情萬年沒變的獵手冷冰冰的從嘴裏擠出倆個詞來,他居高臨下的掃了眼笑嘻嘻的正在看自己笑話的喬瑟夫,“喜歡的話,我讓祭師也給你弄一套?還有備用的。”

“……謝謝還是免了。”見好就收始終是闖禍王的本能,畢竟也不能鬧到沒法收場,他立刻拎出背後的包裹擋駕,“我把糖果送到祭師那裏去分!”下一秒喬瑟夫就從瓦姆面前落荒而逃,竄的比被獵犬追的兔子還要迅速。

只有這份逃跑的架勢,跟從前完全一樣,武者沒轍的撇撇嘴,他至今也沒法把喬瑟夫那種逃跑優先,正面戰鬥排最後的念頭給修正過來,不過事到如今瓦姆也已經習慣對方的種種壞毛病,沒那麽堅持希望友人變成所謂的完美戰士了——喬瑟夫的勇氣從未消失過,如果有那個必要的話,他肯定也是會為了自己而戰鬥的吧,即使明知道瓦姆比他要強大的多,但這就是喬瑟夫。

他唯一承認的,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雖說是逃走,不過喬瑟夫也知道那只是開玩笑罷了,畢竟他至今也沒學會部落的土語,在這裏想幹嘛都得通過瓦姆來翻譯的。沒過一會,全身盛裝的獵手就走到了自己居住的屋子面前,接過孩子手裏的包裹對滿臉困惑的祭師吩咐了幾句,老人很快就笑起來,不住的朝喬瑟夫含混的說着什麽,還連連做了些手勢,順便把一種帶着奇妙香氣的粉末撒在他頭上。

“他在感謝你,說這些是最好的新年禮物。”草原上的自然生長的果實中,味道甜蜜的通常很難保存,數量也很稀少,而會摘取它們的也不僅僅是人類,所以競争還是挺激烈的。而蜂蜜,說實話,整個部落裏有膽量去招惹本地可怕野蜂的獵手似乎只有瓦姆,而且即使是他也會有嫌清理蜂巢麻煩,即使看到也懶的去采集的時候。所以對這種偏遠的部落來說,最好的禮物莫過于甜蜜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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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瑟夫在村落裏能那麽受歡迎,他每次帶來的各種糖果都功不可沒。

“能喜歡就好了啦……”嘿嘿的摸了摸鼻子,然後喬瑟夫終于發現今天盛裝的人似乎不止瓦姆一個,老祭師平時都圍着獸皮皮裙,今天也難得披上了坎肩,編織成無數條狀的頭發下面綴滿石子和羽毛,一走動就發出沙沙的聲響。而部落中的女性們則在胸部和下身都圍上平日舍不得穿的布料,甚至孩子們也人手一條褲子或者短裙,布料最多的無疑是獵手們,紅色和黑色交錯的披肩挂在肩膀上,用棕榈毛和頭發編織出來的腰帶以少有的金屬扣子或者細心打磨的石頭扣子栓在腰部,多餘的部分長長的垂下。

可惜即使是這種節日裏,這些人中也沒有任何一個穿着鞋的,最多也就是拿塊獸皮包裹了事。

“晚上的宴會很熱鬧,要留下來嗎?”“沒問題,我早就跟媽媽說好今天來這邊過夜哦,”事先已經有所準備的喬瑟夫高興的點點頭,“說起來,午飯是啥?我有點餓了耶。”

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一個吃貨,瓦姆默默捂住臉,“傍晚的時候會有很盛大的儀式,附近的部落都會聚集過來,你只需要呆在祭師旁邊吃飯就行了,什麽都別幹。” 喬瑟夫搞破壞的本事,他是深有體會的,即使這小子真的毫無惡意,他也能弄出讓人啞口無言的簍子來。

被祭師和獵手雙人份的眼神盯視,頓時就有點兒壓力山大的喬瑟夫只好舉起雙手投降,表示肯定聽話。

于是搞定了不安分子的兩人立刻投入到祭奠的準備裏去,孩子這才知道坐在村口的瓦姆并不是刻意來等他的,其他部落的客人們陸陸續續從僅有的一條獸道來到村子,通曉附近幾個部落土語的瓦姆無疑是最好的引路人,當然,他身為神子的身份也是理由之一,作為對客人的重視,前去迎接他們的都是必須是村落裏的長者或者地位尊貴的人。

等到婦女們把宴會的場地清掃幹淨,堆好柴火和食物,帶着到齊的客人們入座的時候,天邊的雲海已經被即将落下的太陽染成壯麗的金紅色,落座在露天裏的人們,似乎也都被光線撒上了一層金粉。

有點無聊的嚼着肉幹的喬瑟夫,在祭師在火堆前大聲祈禱的時候,才明白瓦姆所謂的‘有很盛大的儀式’是什麽意思。

很多年輕人自發拿出部落裏各種形狀奇妙的樂器來,裝滿沙子的椰殼鈴,看起來幾乎跟拙劣的弓箭沒差別的單弦琴,還有許多木片和金屬片釘在一起做成的簡陋木琴,當然,這種重要的場合可不能缺乏大大小小的皮鼓,椰子做成的木鼓等等。

最初,是聲音帶着點震動的小鼓,歡快的鼓聲輕盈而喜悅,接着沙鈴聲緊跟其後,一陣又一陣的沙沙聲連綿不絕。聽了一會的喬瑟夫,在覺得耳熟之後想了半天,才總算回憶起究竟是在何處聽過類似的聲音。

是人們的腳步聲。

然後是雨聲,或者說海浪的波濤聲。

這是在炙熱的旱季中歌頌驟雨的樂曲。

巨大的皮鼓被敲打起來,隆隆的聲響就好似天空中的雷電,從現在開始不再是樂手們的場合了,因為村落裏明明不打算出門,卻全部都拎着武器的年輕人們排着順序開始上場。

他們在跳舞,如果那些看起來更像是狩獵的動作也是舞蹈的一種的話。

男性們的舞動沒能持續太久,很快,在周圍輕笑的女性們歡快的互相招呼着,像許多只飛翔的雀鳥般從周圍輕巧的插入舞蹈的隊伍,修長的四肢柔軟的擺動,飾品敲打在一起,發出細碎的聲音來。

她們似乎是盡力打算顯擺自己的腰身有多麽柔韌,不斷重複着擡起上半身又瞬間折腰的動作,整齊的陣列化作不斷起伏的黑色河流。而身披黑紅兩色披肩的獵手們則歡快的在這片河流中穿梭,躍動,高舉舞動的長矛也好,不斷舉起拉圓的弓矢也罷,都變得像是身上最普通的裝飾那樣無害。

喬瑟夫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場原始但卻動人無比的歌舞,連吃東西都忘記了。

好吧,其實讓他忘記吃東西的理由大概是另外一個。

瓦姆親自上場了。

他居然也會跳舞嗎!而且看樣子似乎還很熟練挺好看的。等等重點不是這個!覺得自己世界觀被徹底刷新的喬瑟夫,決定還是停止晚飯,避免自己被噎死或者被嗆死。

到後頭獵手開始領唱部落流傳下來的歌曲的時候,喬瑟夫已經完全淡定下來了。

不就是唱歌嘛。

世界觀這種玩意兒,刷一次還是刷兩次,差別不大。

當然事後喬瑟夫還刻意去問過瓦姆是不是反感,對方的回答讓他意外。“讨厭的事情我不會答應。”“……可那是跳舞唉……”“舞蹈沒什麽不好。”獵手淡定的回答,“作為感謝草原養育了我們的謝禮,歌舞和祭祀都很普通。”在遙遠的過去,武者曾經見過許多民族更為盛大的歡慶,甚至還有許多可以說是血腥和殘暴的儀式,和把奴隸們挖心剝皮之類的比較起來,只是歌舞的話真的沒啥需要抱怨。

其實瓦姆個人更偏好用勇士決鬥當作慶祝的儀式,可惜這兒的部族早在多年前便取消了這種習俗,于是武者只能憾恨自個出生的太晚。

外面的宴會還在熱鬧的進行,從數個部落聚集來的人們圍繞熱烈燃燒的火堆,快樂的起舞。領舞者的赤足拍打在地面上,手腕和腰間的飾品随着步伐的變化相互敲擊出含有韻律的音色,腳步聲,人們手中晃動的沙鈴聲,歡快的小小鼓點,還有角落裏老祭司悠悠吹奏的弓琴。

明明是在幹涸的夏季,這裏卻到處都飄蕩着河流與雨水的贊歌,仿佛真的有一場叫人心情愉快的細雨作為神明的饋贈從天空中落下一樣。

祭祀的舞蹈結束後,瓦姆就帶着喬瑟夫坐到角落,慢吞吞的用匕首割下宴會中僅有的被烤到八分熟的肉來堵某個吵死人的小鬼的嘴,插着草杆的椰子散發出清甜的香氣,再沒比這天然的飲料更合适小孩子的了,不少孩子們都抓住自己被份到的椰子當作武器,相互打鬧,而老人們則從沾滿泥土的椰殼中取出自釀的果酒,時不時從面前巨大的陶盤裏扯下一條生肉咀嚼。直到火堆邊的男男女女們開始跳起關于愛情的舞步,獵手才拉起還不太肯走的喬瑟夫從聚會上離開,後面的部分,族裏的小孩子們能夠天真無邪的笑着跑開,他手上抓住的家夥卻搞不好會弄出什麽新的惡作劇點子,不能不防。

“不看了嗎?”

“該看的都差不多了,後面的求偶群舞你确定要看?”

“……當我沒說。”頓時明白獵手言外之意的孩子無趣的邁開步伐,“為什麽所有的慶祝裏都要有這些東西呢?明明是烤肉大會或者廚藝展示大會之類的更受歡迎耶。”

“j□j和進食都是生物重要的本能,不分先後。”并不是誰都跟你一樣是個吃貨的,武者默默想。

“那瓦姆你呢?”

孩子意味不明的詢問讓他回過頭去,迎上那對一半寫着好奇一半寫着八卦的松綠雙眼,少年瞬間就感到了心累,各種意義上的。

“你幹嘛不參加?沒有喜歡的人嗎?”

一點也不知道友人內心的疲憊,喬瑟夫用他最無辜純潔的小眼神試圖從沉默寡言的獵手身上扒點勁爆的料,哦,他當然會替朋友保守秘密了,但是這不妨礙他在秘密被公開前拿它開開心。

“不,她們太弱,而且我們也不是同類。”

瓦姆的回答太過意味不明,讓喬瑟夫抓了好一陣頭皮,也沒能弄明白這家夥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

不過因為通常他被問到不想說的問題時候,似乎總會抛出這種奇妙的答案,所以如今的喬瑟夫已經相當擅長應付獵手的神妙之語——別去管就行。

“總之就是你不感興趣嘛,我知道了。”笑嘻嘻的孩子如此回答,一邊腦袋裏卻想着到底什麽時候逼供對方才會說老實話。

今天就先放過吧,以後總有機會的。

當時還不知道有種事情叫做‘命運弄人’的孩子這樣覺得,伸手拉住友人粗糙的茶色手掌,他們肩并着肩,親昵的行走在林間的小路上。

“啊對了,我有從家裏帶禮物來,在房子裏,要一起去看嗎?”發覺到獵手行走的方向通往野外的樹林,喬瑟夫立刻就扯住他折回村落,他倒不反感去外面過夜,但是那東西挺精細,丢着不管萬一在瓦姆看到前就壞掉也未免太可惜。順便說一句,少年在這種熱鬧的節日裏外宿已經是家常便飯,瓦姆向來不喜歡吵鬧的地方,哪怕那是自己的族地——所以他們常常在村裏慶祝的時候享受夠美味的晚餐,然後就跑去河灘邊的樹洞裏擠上一晚。

總覺得像是只屬于他們倆的秘密基地一樣,非常的有趣。因此喬瑟夫經常死皮賴臉的要跟去,就連野外大堆的蚊子和各種麻煩小蟲(他非常讨厭這些),也沒法消減喬斯達家小少爺的熱情。可惜他壓根不知道瓦姆頭疼的并不是帶他去這件事,獵手挺想給自己不成器的弟子來個全天候的訓練,如果能直接擴展到一星期,乃至于一個月或者一年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

而監護人伊麗莎白大夫對他的申請幹脆利落的敲上【駁回】倆字,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給。

“JOJO一定會玩瘋然後讓學科成績挂紅燈的,所以沒門。”婦科主任面無表情的回答,“除非你能直接給他授課或者幹脆押着他上課。”

瓦姆雖然依靠驚人的智力學會多種語言和相應的文字,但他對人類的文明并無太多興趣。年輕的獵手是少數明明能說會寫但是從來不肯去學校上課的罕見存在,不僅如此,族裏的孩子如果對課程弄不太懂又沒法詢問老師的話,他似乎能代為教導的樣子。

對少年究竟學會了多少這件事,即使是伊麗莎白大夫,也有了點兒好奇。

“那就算了。”

覺得與其有這空閑,還不如多做幾把弓的瓦姆爽快的放棄,再沒提過要帶喬瑟夫長期外出的事。以喬瑟夫讨厭學習的性格,搞不好連鍛煉身體的時間都會被搭進去,這種交換太虧本,可不管是醫生還是武者都低估了某人對偷懶以及玩耍之類的事情過分強烈的執著心,于是最後就變成他時常借着節慶撒潑打滾求外宿的狀況。

連瓦姆都只能舉雙手投降,放棄讓他做什麽特訓之類的事兒——否則搞不好這小鬼就自己逃跑了,喬瑟夫現在已經能對付些許小獸,即使鑽進森林裏,只要沒惹到豹子或者老虎,肯定能平平安安過整個晚上。

“你帶了什麽?”JOJO送給他的東西五花八門類別繁多,不過有個共同點,都不是物産貧乏且落後的聚居地裏能弄來的玩意,即使去附近的城市,多半也很少能見到,比如來自國外的糖果(沒什麽興趣,分給了孩子們),特殊材料鍛造的多功能匕首(這個瓦姆相當中意),軍用打火石,太陽能電池的照明小燈泡等等,都是些相當實用又可靠的好東西。

“唔,雖然沒什麽用處啦,但是不準嫌棄,很棒的!”因為明白獵手實用至上的性格,所以喬瑟夫很認真的跟他提出了要求。

“為什麽我要嫌棄禮物?”就算是最沒有興趣的糖果,他也只是分給更喜歡的孩子們去吃而已。

“也不準送人。”一直斤斤計較到現在的小少爺鼓起臉頰。

原來是這麽回事。

“不吃會壞。”瓦姆難得為自己的行為辯解起來,“那就太可惜了。”

“所以我沒說什麽不是嘛,這個可不行!”

“好吧,我會努力吃的。”武者稍微考慮了一下,覺得把它當修行來看就好。

還是難度很低的那種。

“…………誰也沒說我帶回來的是食物吧?”喬瑟夫抽搐着嘴角,把床鋪上方方正正的盒子拎起來丢給瓦姆。

如果摔倒地上,肯定是會完蛋的,但是獵手只是擡擡手腕就輕而易舉的将它接入手中,是用光看外表就覺得很高級的木頭和絲絨組裝起來的盒子,上面沒有任何類似說明的東西,黃銅的小巧搭扣封閉着木盒。

過分裝飾的外表就能猜測裏面肯定不是什麽實用性質的物品,但是也不像是古董之類的玩意。

打開它比想象中的容易,裏面嵌着一顆拳頭大小的透明珠子,多半不是水晶,而是高純度玻璃的東西,因為內側能看到存在着球形的異物。

瓦姆把這顆玻璃球取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它有鋼鐵的底座,并且底座還很厚實沉重,

“這是什麽?”他疑惑的看着那顆外層透明,裏面有顆混合着藍,綠,白多色球體的東西。

“…別告訴我你沒見過地球儀。”原本還等着誇獎的喬瑟夫頓時就有了種明珠暗投的挫敗感。

“不,我見過,這個除開顏色,材質和大小之外跟地球儀是沒什麽不同,但是……”瓦姆不覺得JOJO會沒事送個無聊至極的地球儀給自己。

“我當然不會。”擦這鼻子嘿嘿壞笑起來的孩子抓過那顆球,按下底座上不甚顯眼的某個開關,淡淡的光線從清澈的晶體中擴散到整個房間,先是有些模糊,然後漸漸變得清晰,在半空中浮出了許多類似被極光染色的雲朵,球體,光環和無數細小的瓦礫的東西,它們安靜的漂浮着,各自按照某些既定的規律,看似緩慢無比,卻又奇妙迅捷的速度運轉。

“是最新的全息投影啦!爺爺的公司開發出來的,目前只是暫且靠航空局開放的資料做了太陽系和周圍比較近的幾個星系的影像。”

随着喬瑟夫手指在按鍵上的挪動,景色不停的變換,巨大的星雲在房頂上緩緩轉動,無數氣體和塵埃構成的龐大雲朵在旋轉中把足夠沉重的部分壓縮起來,在無聲的爆炸,光輝和火焰中,恒星由此而生。

“我們每日看到的星空,真正的樣子,很了不起吧?”

“好小。”

被影像中的奇妙光景所吸引的瓦姆,輕聲嘀咕。

“按比例縮小的哦,別看剛剛出生的恒星只有那麽一點,實際上是我們地球的好幾百倍哦。”

“……那麽大嗎?”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的武者罕見的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對,非常非常的大。”喬瑟夫也擡起頭,安靜的凝視那顆新生的恒星,“因為是來自資料的影像,這顆星星的誕生,多半是數百年,乃至于數千年的事情喔,但是由于離我們很遠的關系,好幾年前才被太空望遠鏡捕捉到呢。”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一直安靜的看着,直到恒星誕生的景色在程序的設定中被緩緩關閉。

“怎麽樣?這可比躺在樹底下看銀河要帥的多吧?”

看着雙眼閃閃發亮,臉上寫滿‘快誇我誇我’就差沒有在屁股上張出條尾巴來搖晃的喬瑟夫,瓦姆沒轍的伸手摸上孩子有點蓬松的頭發,“很棒的禮物,謝謝你,JOJO,我會珍惜它的。”

獵手并未發覺,他無意識的露出了完全不同于往日那般僵硬的柔和微笑。

“哎嘿嘿嘿~這才差不多嘛!”明明只有八歲,卻總是裝出大人樣子的喬瑟夫也同樣開心的笑了,“還有一個秘密,我只告訴瓦姆你哦。”

“?”

“爺爺說,做星圖其實是因為正在開發飛船的關系哦!”

“…………飛船?”

“嗯,去那些星星上的船!”松綠色的眼睛裏散發出來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瑰麗,“原本我還想着要跟老爸一樣當飛行員的,不過現在,我決定以後要當飛船的駕駛員哦!”

訴說着遙遠夢想的孩子,并未發覺武者的手掌正變得冰冷而僵硬。

夏季的驟雨拍打着屋檐,玻璃窗外是整片被雨幕籠罩的大地,現在是整個坦桑尼亞,不,整個非洲大草原最重要的季節——雨季,豐潤的水澤給這片剛剛度過幹旱時節的土地帶來足夠的生機和活力。不過在為下雨而高興的人群中顯然并不包括喬瑟夫,他雙手托着腦袋看了眼外面的暴雨,在看看桌子上能跟字典比厚度的教科書們,不知道第幾次的為自己可悲的學習生涯憂郁嘆息。

“JOJO,嘆氣不會對你完成作業有所幫助的,發呆也不會。”坐在對面的部族少年翻閱着手中跟他的形象完全不搭調的電子閱讀器如是說。

“我這是在悲嘆!”喬瑟夫滿臉的被欺騙被背叛的陰郁,“兩個月前你還在幫我逃課,可現在卻變成我的監考老師!這不科學!”被迫乖乖呆在家庭課堂裏補習的孩子一臉‘原來你也是壞人’的表情。

“兩個月前我還不知道你想當宇航員,然後伊麗莎白大夫告訴我,就你現在門門挂科邊緣的成績是絕對不可能考上飛行員的。”

百分之八十的宇航員都是從飛行員中選拔,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來自工程師和醫生等等技術性更加高等的行業,瓦姆覺得與其指望弟子變成工程師還不如指望他考飛行員更靠譜,婦科主任為他精準的判斷點了個贊。

“為什麽飛行員還要居然還要考試!”并且分數還那麽高!喬瑟夫簡直為此痛不欲生。

“……你起碼得看的懂說明手冊吧?”稍微思考了一下的瓦姆這樣回答,“我問喬治先生借來看過,很多東西都挺麻煩的樣子,弄不懂的話飛機搞不好就會壞了。”

“我讨厭學習!”

“為了喜歡的東西稍微忍耐幾年,只是這種程度的付出也不能做到嗎?”獵手皺起眉頭,“我不記得你是那麽容易放棄目标的人,JOJO。”

“知道了啦,我會好好念的。”雖然整張臉都皺的跟失去水分的橘子一樣,但喬瑟夫明白對方确實是為他着想,所以他只能咕哝着翻開了最痛恨的文學課本——為什麽小學課程要有這種讨厭的科目呢!能夠看懂報紙和書籍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就當是為了以後能寫出打動長官的檢讨書,稍微多學點東西總是不會錯的。”就像是能聽到孩子肚子裏的腹诽內容一樣,瓦姆邊目不轉睛的看着手中的書本邊寬慰他,雖然起到的作用完全是反向就是了。

“不用現在就預言我以後會寫很多檢讨書吧?我有那麽能闖禍嗎?”

少年第一次從光幕後面擡頭,“我個人覺得還好,但是伊麗莎白大夫抱持完全不同的意見,如果是以一般人的忍耐力為标準的話,她的評價更可靠些。”

喬瑟夫怨恨的翻了個白眼,“哼,反正你們現在都是一夥的。”

“因為我現在開始負責給你批改作業和監督你上課?”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和之前有什麽差別的瓦姆繼續翻動電子頻幕,“和我教你用弓以及狩獵的時候一樣吧?換了個科目而已。”

“差別很大!體育課和文化課絕對不是一種東西啦!”

“可是你要學的課程我也是剛剛才學完,它們并沒有比空手做一張好弓更難。”

“我說瓦姆,你知道嗎?普通人是辦不到在一個星期裏學完九年義務教育的全部課程的!更何況你這家夥還一天一門!最難的數學你也只是多花半天的功夫看!!”這已經不是所謂的‘神童’或者‘天才’,而完全是‘異常’了。幸好給瓦姆測試知識程度的是喬治先生,伊麗莎白大夫,沒把這事兒公布出來,否則現在大門外早該擠滿前來圍觀人形電腦的好奇群衆。

“文學只是能背誦的程度。”對它提到的種種修辭手法,描述技巧等等之類的玩意,獵手并無太大興趣。

作為實用主義者,言語能完整傳達想要表述的含義便足夠。

“對,但我最多背誦一小節啰哩啰嗦的詩歌,而你這家夥是背誦列入考試範圍的每一本書!連标點符號都不會錯!”雖然含義分析和作文瓦姆做的很糟糕,可光這樣就已經夠可怕了。“你真的不是外星人?”

埋首書冊的少年面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很遺憾我是地球人。”

當然,他所謂的‘地球人’的含義跟喬瑟夫所知道的那個,差別稍微有點兒大,比如裏頭大約還囊括着吸血鬼,雪人,狼人,海底人以及衆多古老的生命等等,夜之一族也位列其中,反正只要是這顆惑星上土生土長的人形生命都算是‘地球人’。

對瓦姆為何不說自己是人類的疑惑,在孩子的腦袋裏只存在了千分之一秒,短暫到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然後喬瑟夫的注意力就被別的東西給吸引了,“你在看啥?”從剛才開始,瓦姆就專心致志的努力把自己給埋進手掌中僅有20厘米見方的電子閱讀器中,大有把整個下午都消磨在裏頭的意思。自己可還指望着等少年去狩獵的時候能躲會兒懶呢,他要是不出門不就沒戲唱了嗎?

“<武器的歷史>。”在冷兵器的衆多圖片中徘徊了很久,武者才依依不舍的随手浏覽了下近代的各種熱兵器,“槍的變化很小呢。”和百多年前遭遇到的那些相比差距不大,只是精準度和攻擊力稍微又增加了一些,在人類的承受程度上,如果是夜之一族,依然能徹底無視它們。“我覺得用槍的話對我們來說還早了點,不過爸爸說過等我滿14歲會教我,你要一起學嗎?”喬瑟夫沒覺得瓦姆的喜好有什麽異常,作為方圓百裏最出色的獵手,友人會對武器感興趣再正常不過,這個年紀喜歡槍械和戰争片的小屁孩多如過江之鲫。

“為什麽我要去學那種判斷出彈道後就沒有威脅的東西?”武者深深皺起了眉頭,“用光彈藥之後它還不如一把錘頭。”

“……起碼它總比弓強吧!”發現自己太過低估對方兇殘程度的孩子抽搐着臉,試圖稍微扳回點兒印象分。

瓦姆看了喬瑟夫一眼,“能用一把槍在雨林裏度過一星期的有幾個人?”

“這是作弊!”

“如果對手是人類,我甚至都用不着弓箭,JOJO。”

“可是……”

“大範圍的戰争,素質差異不大的士兵們進行團體作戰的時候槍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未受訓練的普通人連瞄準都做不到,我打賭他們甚至射不中10米外的大象。”

“我覺得還是能打的中的,如果是大象的話。”

“然後被激怒的象就會跑過來踩死開槍的那個人。”

“唔,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瓦姆确實沒有使用槍械的必要,喬瑟夫有點兒不爽的單手撐住臉,“但是照你的說法,弓箭豈不是更更糟糕。”

“祭祀叫我就算不一定用,也好歹帶點什麽東西當武器,否則族人們會覺得惶恐。”另一頭的獵手依舊面無表情,好像他說的只是帶沒帶鹽這種小事兒。

“等等!難道你以前是不帶武器去狩獵的嗎??”開始還以為他是單純在跟自己擡杠的喬瑟夫頓時整個驚悚起來。

“嗯,最開始老是忘記,不過等回神想起來之後能随手扯根枝條做現成的,所以經常帶弓。”

難怪總是看到這家夥在削新弓,多半是不小心‘忘了’‘丢了’……

初次得知事實的孩子默默捂住臉。

“不趕緊做作業沒關系嗎?已經三點了。”終于翻完整部書的瓦姆點開網絡圖書館,下載另外一部他打算閱覽的書籍,就着下載的空蕩,獵手看看牆上的鐘表再看看弟子連一頁紙都未寫完的作業,他總算有了詢問的意思。

“你今天不去打獵?”

“昨天的獵物是一頭牛,足夠整個部落吃上三天。”言下之意是今明兩日都會全天候監督。

二度被打擊的喬瑟夫無力的癱倒在桌子上,就差沒有畫些黑線和淚海來表達悲憤,“為什麽你突然對學習熱心起來了……以前明明我拖你來都不肯的!”

瓦姆沉默了片刻,“原本我以為沒有學習的必要。”

就像是曾經所經歷過的那些璀璨文明中所誕生的無數知識和技術一樣,人類對自然簡陋的探索,艱難的制造出能和野獸一戰的武器,但是最終,他們依然必須向自然表示屈服。

為着所有太陽之下的生命其實都脆弱不堪的本質。

食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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