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闕士欽轉頭看了門口一眼,「我們弄張捕鳥網吧。」
2.
「大哥來,喝水。」
晚上八點多,沈舒榕和拉依奴才剛吃完便當,便聽到拍門板的聲音。沈書枋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沈舒榕直覺到一定是出事了。果不其然,沈書枋的睫毛上還留着驚魂甫定的眼淚。
「太可怕了,我不知道他要什麽……」沈書枋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按着眉心,沈舒榕坐在他旁邊,安慰地拍着他的背,「他就是……闖進我家……」
「大哥,這年頭有很多變态,別想太多,今天就先住下來吧?」
「那怎麽好意思,」沈書枋放下茶杯,望向縮在角落的拉依奴,「你朋友……」
「他沒關系啦!你睡床,他睡沙發,我睡地板就是了。」
「他的發色好特別。」沈舒榕虛弱一笑,「你們是在哪裏認識的?」
「那是染的啦!」沈舒榕跑到拉依奴身邊,拾起一绺垂到地上的發絲,并小聲地對拉依奴道:「你上次不是見過我哥?沒什麽好怕的。」
拉依奴搶回沈舒榕手上的發絲,雙手抱着膝蓋,頭也偏向一邊。
沈舒榕無法理解拉依奴的态度,只好自顧自地對沈書枋解釋:「他是一個朋友的親戚,從國外回來的……所以,造型比較特別。」
「這樣啊。」沈書枋微笑地點頭,但又想起什麽似的蹙眉,「闖入我家的人也有一頭綠色的頭發。」
「你有同伴?」沈書枋小聲地問拉依奴,但後者仍拒絕和他交談,「大哥,你別再想了啦!越想越煩。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上班,你……要洗個澡嗎?還是……」
「阿榕,不是我啰唆,我是真的擔心你啊!」沈書枋的視線飄向拉依奴,不屑,但稍縱即逝,「你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留在家裏,萬一出事了怎麽辦?他會不會偷你的東西?他——」
「我敢為他擔保,他絕對和闖入你家的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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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枋堅定地打斷兄長的話,拉依奴聽了不禁擡起頭來,但沈書枋雙手摀着臉,垂下沉重的腦袋。
「大哥,我不是……故意對你大聲的,只是他和別人真的不一樣,我、我這麽說也許很怪,我想,聽完他的說明後,你一定會理解他有他的苦衷,才會待在我這裏……拉依奴,我可以說嗎?我可以說你其實是……」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沈舒榕走回床邊的衣架,翻找外套口袋裏的手機,而當他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稱時,不禁怔住了。
上面寫着:書枋。
但沈書枋人還坐在沙發上,雙手遮着臉,像一尊雕像。
沈書枋看着沈書枋,接通電話,茫然地把手機放在耳邊,說了聲「喂」。
雕像動了,活了起來。
「阿榕,剛剛有人闖入我家,士欽說他下一個目标是你家的『外星弟弟』,雖然我不懂那是什麽意思(闕士欽的聲音從背景傳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但你好像也會有危險,那個人的力氣很大,你要小心——」
手機另一邊的聲音随着機體被捏爛而消失在空氣中;沈書枋愣了幾秒,才發現手機跑到坐在沙發上的沈書枋手上,但就他記憶所及,沈書枋沒有這種蠻力,也沒有像風一樣快的瞬間移動力。
手機搭配門號,少說花了沈書枋九千塊,沈舒榕不怎麽在意流行,但為了使自己配得上時髦的柳玉夜,他聽從闕士欽的建議,狠下心砸下錢的手機,就這麽回歸零件了──不對,現在不是計較錢的時候!
沈書枋緩緩起身,背後張開翅膀……
那雙翅膀摻雜褐色、紅色,深淺不一,但整體看來,就像鐵斑駁生鏽的顏色。
「噢不會吧……」沈舒榕欲哭無淚,「哥……你、你被外星人附身了嗎?」
沈書枋轉身,走向拉依奴。
拉依奴縮在牆角,純白羽翼蓋住全身。
「跟我回去。」
拉依奴能做的最大反抗……似乎就是搖頭。
沈書枋憂郁凄美的臉龐變得面無表情,他的五官、發色也變了。
沈舒榕很沒種的在一旁驚叫,穆德探員和史卡利探員在哪?X檔案就在我家,快來抓他啊!他快昏死過去了,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沒有撞到外星人,外星人也沒有入侵他哥哥的身體……
但在「沈書枋」這邊,完全無視沈舒榕的存在,他像人偶在說話,由上俯視着拉依奴。
「回去。」
拉依奴搖頭。
「為什麽?」
「……你不會懂的!」
「回去。」
沈舒榕此時已經鎮定下來了,他看着拉依奴和綠發男子,感受不到箭弩拔張的火藥味,只有冷……降到冰點的冷,連對話也是……除了「回去」和搖頭,這兩人似乎沒有其它花招了。
沈舒榕靈機一動,想起闕士欽教過他一招,水之所以清澈,不是因為水自然清澈,而是因為泥沙沈澱到底下,才讓水有清澈的錯覺。
在會議室裏,如果「談判」的雙方堅持不下,最常見的方法是休兵,但休兵是拖延,不能解決問題,也不能把持先機,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就要反其道而行,挑撥離間,讓雙方有話可說。
「我說這位……先生?」沈舒榕插話,拉依奴感到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認識拉依奴嗎?哈哈哈,真是太好了,看來你們是同一挂的,至少來自同一顆星球吧?我告訴你,撞到拉依奴真的不是我的錯,誰叫他從天上掉下來,我不是在騙你,從天上掉下來!啊哈哈……」
看着對方不動如山的臉,沈舒榕有點說不下。
「這幾天來我給他吃給他住,還沒跟他收錢,你要我賠醫藥費還是告我什麽的,看在我已經付出代價的份上,饒我一命吧?我只是平凡的地球人,無福消受和外星人一起生活,如果你是來帶拉依奴回去的,那你們就手牽手甜蜜的回去吧,求求你別再把我家弄得跟豬窩一樣泥濘不堪,我好不容易才打掃好,你知道打掃房間是一件重大工程嗎?我來跟你詳細解說,垃圾要分類——」
「你很吵。」
「小心!」
在沈舒榕還來不及反應時,某個東西朝他砸了過來,拉依奴拉着他的手臂躲過,但沈舒榕背後的衣櫥卻破了一個大洞。
像炮彈将衣櫥撞出一個洞的,是綠發男子的拳頭,而且他的手一點傷痕都沒有……
「他、他、他……」沈舒榕吓得話都說不清了,「他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
「你自己說的哪算!」
「阿榕,他是主塔的中階軍官,葛利路,從翅膀的顏色就可以分出位階,」拉依奴說,「将自己獵物的血淋在翅膀上,是我們這一族的習性,顏色越深,就代表你殺了越多人,在主塔也越受人尊敬。」
「這麽說……」沈舒榕指着對方的鏽色翅膀,「那不是潑到油漆,也不是變成堕天使,而是他、他、他殺過人的證明?!就像食人族搜集敵人的頭當戰利品?」
「什麽是堕天使?」拉依奴問,但沈舒榕因為太震驚了,沒注意到。
「你們這一族是什麽來頭?」沈舒榕抓着拉奴奴的肩膀,但他突然想到更重要的一點:「葛先生……你不會是來侵略地球的吧?」
「不是。」
「拜托拜托,我才剛買車,好不容易跟玉夜吃過一頓飯,我不想那麽快就去投胎啊!而且你要侵略的話應該先找聯合國談判,來我這種善良小市民的家一點屁用也沒有,我不能幫你開記者會、我也沒有秘密電話幫你聯絡各國領袖,您大人有大量,快點飛走吧……」沈舒榕很沒種地下跪、求饒,但葛利路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
「地球人的文化水平尚未達到侵略标準,我們不喜歡跟猴子打架,比較喜歡侵略有高智能發展的星球。」
「這、這樣喔……」沈舒榕擡起頭來,不知該感到高興還是生氣。
「拉依奴,我說很多次了。」
「不要!」拉依奴躲在沈舒榕背後,但沈舒榕覺得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人類沒有翅膀、沒有猛獸的尖牙利爪,拿什麽跟人家比呢?但那瘦小的身軀全倚賴着自己,沈舒榕心想,能為他挺身而出的只有自己……
「有話好說,葛先生,既然拉依奴不想跟你回去,又何必強求呢?俗話說,強摘的瓜不甜……哇啊!」
葛利路的拳頭又朝沈舒榕落下,拉依奴拉着他閃開,但牆壁被打出一個洞。
「房東太太會殺了我的……」
果不其然,不到三秒,拍門聲響起。
「沈先生!那是什麽聲音?你在拆房子嗎?沈先生!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你是不是又帶奇怪的朋友回來了?不準在我家嗑藥——」
「她很吵。」葛利路淡淡地說,并像機器人一樣呆板地轉身,走向大門。
沈舒榕也沖上去,并用肉身護住門板。
「求你行行好,我房東就在這扇門後,她是一個容易受驚的膽小女人,如果你再使出那不知道為什麽手不會受傷的絕招,我、我、我……我就死定了啦!」
葛利路停在沈舒榕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沈先生!開門!你非給我個解釋不可,不然我下個月就不租給你了!」
「她很吵。」
「我知道她很吵……但是,沒辦法啊!」
「……」
葛利路好像在同情他?沈舒榕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但下一秒,葛利路的手打穿了門,不只如此,他就這麽靜止不動,彷佛開關被關上的機器人。而房東太太的聲音也消失了。
「你做了什麽?」沈舒榕墊起腳尖,離門遠一點。
「我抓着她的脖子。」
「什麽?!」沈舒榕大驚,下巴差點沒掉下來,「你、你、你……放手啊!」
「我想把她脖子扭斷。」
「不行!」沈舒榕大叫,「你、你、你不是不喜歡殺猴子嗎?」他開始「柔性勸導」:「她不只是沒水平沒文化的猴子,還是只會吃和罵人的更年期母猴,葛先生啊,你的手如玉露瓊霜,皮膚跟拉依奴一樣白裏透紅,你扭她的脖子只會弄髒你自己的手,求你三思啊!」
門外傳來重物落下的聲音,葛利路的手伸了回來,沈舒榕湊到門上的洞一看,房東太太好像已經昏過去了……沈舒榕偷偷喘了一口氣,但房內的危機尚未解除!
葛利路又握起了拳頭,這次對準的人是拉依奴。
怎麽辦?怎麽辦?為什麽拉依奴不反抗呢?他是一只代宰的羔羊,葛利路的手是那把屠刀……慢着!
沈舒榕想起Discovery探險頻道的介紹,猛禽唯一的弱點就是牠們的背,因為牠們是天空最兇猛的霸主,平常只需要注意地上的獵物,根本不會注意自己的背後還有其它掠食者。
當然,這只是「理論」。
沈舒榕甩甩手臂,做好暖身。
一咬牙,跳到葛利路背上,抓着他的翅膀——
看過翅膀被人家抓起,等着宰殺的雞有多麽慌張,現在就是了。
葛利路沒料到「地球人」會來這招,彷佛一塊爆裂的冰,完全慌了手腳,他滿口外星話,背後的翅膀甩來甩去。沈舒榕覺得自己像在坐雲霄飛車,但他死都不放手。兩人扭打成團;拉依奴傻眼,因為他從沒看過有人敢反抗主塔的軍官。
作者有話要說: 外星人有特異功能XDD
X檔案裏其實沒有這幕啦,靈感來源是Avat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