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婚中
蘇家迎親的陣仗十分大,前有雇來的專業迎親團隊吹着唢吶敲着鑼鼓,後有蘇家親戚鄰居擡着花瓶、交椅、衣匣等,還有活潑好動的孩童綴在後面,撿蘇家灑落的錢與果子。
蘇北顧騎着驢走在中間。
她本以為蘇南城逃婚之後,這場婚禮會辦得低調許多,沒曾想盧氏說這迎親的團隊都是之前雇好的,改了也不會退錢,就照常進行了。
她認為盧氏當初在籌備蘇南城的婚禮時,就不該如此鋪張浪費。難怪這些年欠的債沒還上,要是在該節儉的地方省點錢,還怕負債累累嗎?
心不在焉地跟着迎親隊伍來到覃家。覃家門口聚集了不少湊熱鬧的鄉民,他們好奇地看着蘇北顧,覺得她長得太柔弱,一點兒都不像男子。
認識蘇南城的人在電光石火間便發現了來者不是他,雖然有些好奇,但這是別人家的事,他們不敢多管閑事。
覃家的親戚也站在了門口迎接迎親隊,他們先是把蘇北顧迎進去,随後拿出酒水來招待迎親的隊伍。另外有樂官開始吹奏樂曲,敦促新娘覃如意抓緊時間準備。
蘇北顧被覃家人圍着,像是羊羔進了狼群,一群人虎視眈眈地盯着她。雖說每個人的臉上多少都帶着笑容,但仔細看便能發現他們的笑容并不是發自真心的,覃大姑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蘇北顧對此視若無睹。
他們不滿蘇南城逃婚,她又何嘗願意來蹚渾水?
最後是覃見生出面,覃家人這才散去。
蘇北顧望着面前滿是皺紋的老漢,他僵坐在主位上,左臂僵硬地曲放在小腹位置,右手則抓着一塊口水布,每當他的嘴角有口水流出,這塊口水布便發揮了它的作用。他的左腿無法正常彎曲,右腿腿邊則放着一根拐杖,從它的光澤及包漿程度來看,這根拐杖顯然已經用了很多年。
這是覃如意的祖父,覃見生。
覃見生張嘴說了幾句話,蘇北顧沒聽太清楚,覃倌便充當起了翻譯的角色,說道:“爹說上次見你時,你還未及笄,沒想到一眨眼就這麽大了,身體也好了。”
蘇北顧“哦”了聲,往臉上摸了摸,抹下一點粉,道:“都是胭脂水粉用得好,讓我看起來面色紅潤了許多。”
覃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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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不會聊天?!
本來想順便問她是如何養生的,沒想到這才剛開口,話頭就被生生地掐斷了。
見到老人的眼角抽了抽,覃倌意識到這是老爹在克制自己的爆脾氣,他不動聲色地暗示外頭的人進來報吉時解圍。
吉時一到,樂官又開始吹奏樂曲,茶司儀和酒司儀一人端着茶,一人端着酒,敦促蘇北顧去覃如意的閨房将人接出來給覃家長輩敬茶敬酒。
蘇北顧進了屋,目光從裏面的擺設上掠過,最後落到了在床上端坐的綠色身影上。
喜娘看着蘇北顧,下意識地調侃:“新郎目不轉睛地看着新娘子,怕是迫不及待想把人娶回家去了吧?”
蘇北顧:“……”
不,我沒有,別瞎說。
對上蘇北顧異樣的目光,喜娘意識到這是個替兄長娶親的女子,為了緩解尴尬的氣氛,只能敦促她快些去将覃如意牽出門。
蘇北顧回過神,徑直走向覃如意,許是她走得有些急,一不小心踩到了衣擺,身子頓時失衡往前一撲。
“啊!”喜娘發出一聲驚呼,那邊的覃如意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伸出了手。
下一刻,蘇北顧撲過來的身子便将覃如意壓在了床上。
蘇北顧的膝蓋撞到了床沿,疼得她龇牙咧嘴、眼冒金星。覃如意更慘,心跳快得很,腦袋也仿佛充了血,腦袋暈乎乎的,好不容易盤好的發髻因簪子落在了床上而亂了許多。
“哎喲!”喜娘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把蘇北顧扶起來,嘴裏說着吉利的話,“新郎一跪,新人共享榮華富貴!”
待蘇北顧起來,喜娘又下意識調侃起來:“新郎不必這麽着急,要先迎了親才能洞房呢!”
蘇北顧:“……”
她尴尬得鞋底都能被自己的腳趾摳爛了。
覃如意已經重新坐了起來,她跟個沒事人似的重新用團扇擋住了臉,蘇北顧只能看見她微微發紅的耳尖。
“你怎麽樣了?”蘇北顧問?
“我沒事,你太瘦了,撞人不疼。”覃如意道。
蘇北顧一時無言以對。
喜娘讓蘇北顧站旁邊等會兒,自己急急忙忙幫覃如意重新把發髻固定好。
外頭的樂官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她們出門,只能更加賣力地吹,吹得屋內的人不免有些心煩意亂。喜娘道:“好了,抓緊時間出門了。”
蘇北顧聞言,直接抓起覃如意沒有握扇的那只手就準備往外走。
喜娘和覃如意都被她這個舉動弄得一怔,最後是喜娘先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攔下她,把一個同心結塞到她的手裏:“誰家牽新娘子是這麽牽的啊?又不是強盜娶親!得用同心結,一人抓着一段……”
蘇北顧本就尴尬,這下直接鬧了個大臉紅:“哦,我沒經驗,還請多多擔待。”
這話也不知道哪兒戳中了覃如意的笑點,她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蘇北顧忽然覺得,這場婚禮或許沒有想象中那麽嚴肅沉重。
蘇北顧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同情覃如意,卻從未想過後者是如何看待這場婚禮的,或許她對這場婚禮期待了很久,又或許她此時此刻是懷着真心出嫁的……
蘇北顧自省,她之前的想法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與沒有詢問過覃如意的意見便為其定下婚約的覃家長輩又有什麽區別呢?
想到這裏,她悄聲問覃如意:“嫂子今日高興嗎?”
覃如意的臉被團扇擋着,蘇北顧看不見她的神情,但是從她的肢體動作能感覺到她止住了笑。
須臾,覃如意輕聲說道:“高興。不過有件事……”
“嫂子說。”
“別喊我嫂子,跟往常一樣喊我就行。”
蘇北顧一頓,沒有問原因,從善如流地道:“阿覃姐姐。”
覃如意應了聲,扯了扯同心結:“走吧!”
蘇北顧稍微走在前頭,她沒發現覃如意手中的團扇挪開了些,目光悄悄地落在她的身上,像微風輕拂絨毛般,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不留一絲痕跡。
……
在覃家長輩的鎮壓下,覃家親戚并沒有逮着蘇北顧鬧騰,她得以順利地把覃如意接出了家門。
覃如意在鐘氏的哭聲中上了驢車,雖然知道這是因為“哭嫁”的習俗,她娘并非真的難過,可她還是動容得落了淚。
盡管她的爹娘不是什麽開明的長輩,但從小就沒虧待過她,當她真的離開了這個家,哪怕婚後還會繼續回來畫棺,可此刻也是止不住的悲傷。
蘇北顧不是很能理解這種感情。
前世的她是孤兒,自有記憶開始便一直在街頭流浪,有一天她發現了一只會說話的鳥,她止不住好奇心追着那鳥跑,之後便被那只鳥的主人,也就是她的師尊、師娘給撿了回去。
她穿來異世後,興許這輩子都沒法再見到師尊了,也沒見她哭得多傷心啊!蘇家與覃家同鄉不同裏,平日若是願意多走動一下,還是能經常見到對方的,這有什麽好難過的呢?
鐘氏越哭越上頭,她忘了眼前之人并非她的女婿,抓着蘇北顧的手叮囑:“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待如意。”
這讓蘇北顧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今日就是她娶妻的日子,而鐘氏就是她的丈母娘。
她在鐘氏殷切的目光下,硬着頭皮答應下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鐘氏:“你發誓!”
蘇北顧不想随便發誓,畢竟所有誓言,天道都看在眼裏呢,要是辦不到,她怕在渡劫時又得被一道九天神雷給轟死。
話說,她之所以被九天神雷轟來異世,難道是她以前立下過什麽誓言卻沒辦到?
鐘氏不給蘇北顧神游太虛的機會,進一步逼迫她立誓。
蘇北顧心想對方要求她照顧覃如意,又沒規定是以伴侶的身份來照顧。
這個誓言應該很容易辦到。
心中有了計較,蘇北顧便道:“我對着天道發誓,一定會好好對她、照顧她的!”
鐘氏欣慰地抹淚。
等迎親隊伍走遠了,覃大姑才不滿地說:“你剛才糊塗了吧,那是蘇南城的妹妹,不是蘇南城,你要她起誓有什麽用?”
鐘氏眼裏透着精光:“你們懂什麽,她們以後就是姑嫂了,難道不該相互照顧?蘇北顧是出家之人,出家人不打诳語,那蘇北顧答應了要照顧如意,若是辦不到,豈不是違背諾言?她能辦到最好,将來蘇南城敢欺負如意,蘇家好歹還要一個人是站在如意那邊的,不是嗎?”
覃家人都沉默了,連覃倌都沒想到枕邊人心眼居然還挺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會說話的鳥出自《和前任一起修仙了》,主人叫江以寧,所以蘇蘇的師尊是江以寧,她是跟師娘蘇先歸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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