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梅

一連數日蘇北顧都是早早地出了門,盧氏本以為她是去巡視農田,豈料陳阿虎來蘇家時說蘇北顧沒有在田邊晃悠反而是對那糞肥産生了興趣,每日不是去看人撿糞就是圍觀別人漚肥。

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用頗為深沉的神情看着別人漚肥那些鄉民還以為他們沾上了什麽髒東西又或是詢問她是否需要童子尿,——據傳童子尿能辟邪。

盧氏:“……”

她依稀記得蘇北顧說要改良什麽糞肥沒想到她是認真的,但糞肥要如何改良?堆肥、漚肥已經是大家能想到的把作物所需的養分盡可能地從糞便中提取出來的最好的方式了還能如何改良?

等蘇北顧回來,盧氏便逮着她問:“北顧,你最近怎麽總是圍着糞便打轉?今日還有鄰居送尿上門,問是不是你做法事需要童子尿,他們家孩子能提供。”

蘇北顧:“……”

她解釋“我是在琢磨如何能讓作物生長得更好,只有作物長得好,收成才會好我們的租稅才會變多不是嗎?”

“是這個理,那你琢磨出來了沒有?”

“有頭緒了。”

得虧她從師娘和昭九那兒學到了一堆在修仙界用不上在這兒卻似乎很管用的知識否則她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作物能自然生長但若能提供更多它們所需的養分它們生長得必然會更好。就好比大家修仙的起點都一樣時可擁有更多修仙資源的人總會比什麽都沒有的人進步神速。

肥料對于作物而言就是資源。

但施加肥料也有利弊有的肥料确實能促進作物的生長時間一久卻容易對土壤造成危害。

要知道作物的養分來源就是水土中的某些元素,若是破壞了土壤,這些元素流失,即使施加再多的肥料也于事無補。

因而如何挑選肥料就成了關鍵。

蘇北顧喃喃自語:“果然還是得用綠色農家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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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農家肥”顧名思義便是綠色健康環保的肥料,跟現在的糞肥一樣,都是用糞便、雜草等混在一起,讓它們自然發生反應,産生作物所需養分。

因其中的雜草部分本身便是植物,能更好地與靈氣發生反應,也更容易讓作物吸收它的養分,更重要的是它不容易對土壤造成污染。

所以她不必去否認前人的經驗,只需在這個基礎上,加速堆肥的作用,提高肥料的肥效就行了。

肥效發揮得好,就更容易促進作物吸收天地精華,從而長出有助于修行的食物來。

心有成算之後,蘇北顧在蘇家屋後的空地選了個角落,讓人在那裏挖一個周長八米、深半米的坑,還搭起了茅屋。

在一旁幫忙的陳阿虎詢問她:“蘇道長是要在這兒搭建旱廁嗎?”

可這也不對呀,一般人家的旱廁都建在離家十幾米開外的地方,蘇北顧選的這地離蘇家未免太近了,等這兒堆滿了糞便,臭氣熏天不得把蘇家人熏死?

蘇北顧道:“不是,我是準備在這兒堆肥。”

陳阿虎給了個一言難盡的神情。既然是堆肥,那就得堆放許多糞便,這跟搭建旱廁有什麽區別?

蘇北顧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是笑了笑,讓他幫忙打聽有沒有專門收集雜草的人。

蘇家以前養馬,對草料也有需求,但是要的不多,并不需要專門收集。

陳阿虎道:“那些養了很多牛羊和馬的人家需要很多草料來喂養,可以通過他們找到專門收割雜草的人,我有空就幫蘇道長問一問。”

一般的大戶都會讓自家的仆役、佃戶去收割雜草,陳阿虎雖然不清楚蘇北顧的目的,但她沒有要求陳家去給她割草,他自然不會主動提出幫忙,只給她提供了一個思路。

說到養牛羊多的人家,蘇北顧想到了張屠夫,他的家裏似乎養了不少羊,或許可以詢問他是如何解決草料問題的。只是他對蘇家人隐約有些敵意,也不知道他是否那麽容易松口。

想到張屠夫的也不僅是蘇北顧一人,恰巧來找她的覃如意聽見陳阿虎的話,便道:“張大郎家養了羊,不若去問問他吧!”

看見她,還在沉思的蘇北顧眉頭一松,臉上有了笑意:“阿覃姐姐怎麽過來了?”

覃如意晃了晃手中的籃子,道:“你一旦專注做某事就跟入定似的忘了時辰,我料想你忘了回家吃飯,就專程帶了飯菜給你。”

“謝謝阿覃姐姐。”

覃如意将蘇北顧拉到一棵青梅樹下,将飯菜擺到樹下的一塊巨石上,道:“剛出鍋的時候有點燙,特意放涼了些許才帶過來的,趁它還是溫的,吃吧!”

籃子裏裝着幾張蛋餅、一碗米粉,還有一點腌菜,這些都不是孟媪會做的,所以蘇北顧猜應該是覃如意做的。

“阿覃姐姐吃了嗎?”

“我跟阿姑都吃過了。”

“做米粉挺費事的吧?”

“家裏人少,根本就沒費什麽功夫,你別說話了,快些吃。”

蘇北顧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嫌棄話多的一天,她哭笑不得地閉上了嘴,安靜地吃着米粉。

陳阿虎見她們旁若無人,只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便默默地走開了。

覃如意注意到陳阿虎的離去卻沒說什麽,兀自在蘇北顧身旁坐下,擡頭看了眼挂滿青脆果子的青梅樹,不禁口舌生津。她問身旁之人:“北顧可以喝酒嗎?”

蘇北顧道:“清規不戒葷,但是戒酒。”

覃如意看起來有些失望,蘇北顧隐約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模樣,頓了下又悄聲道:“但我經常破戒。”

覃如意扭頭看她,眼裏透着訝異,似乎想不到她這般端方雅正的人也會破戒。

“你、你都破什麽戒了?”

可別是什麽色|戒。

蘇北顧笑了笑:“我們太真觀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承自上清派,上清道士受智慧觀身三百大戒,除了沒有禁止吃葷,其餘樣樣都是清規戒律,包括不得殺生,小到一條蟲子也不能殺之。我經常在道觀驅蚊,命喪我手的蚊蟲不計其數,這是破戒吧!”

覃如意:“……”

三百條清規戒律,得虧這群道士受得了!

“其實這些都是過去的清規戒律了,傳承至今,需要守的不過是五大戒。戒殺,戒盜,戒淫,戒妄語和戒酒,而我上次騙你的家人說蘇南城許諾過會将你們接去建州的話,其實也已破了戒。”

覃如意靜默了下,問:“那你要不要再破一破別的清規?”

“酒戒嗎?”

覃如意想說“淫戒”,然而深知這話若說出口,自己的清純人設必然崩塌,蘇北顧這般正經的道士一定會遠離她的!

于是艱難地點點頭:“這裏的青梅不吃的話浪費了,不若摘回去釀青梅酒。”

這酒一釀快則半年,慢着數年,等酒真的釀好之時,蘇北顧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喝上,自然就無需去考慮是否破戒的事。

“好。”

蘇北顧應下後準備幫覃如意摘青梅,這下邊觸手可及的青梅早已被人摘光,唯有夠不着的地方墜滿了青脆飽滿的青梅,蘇北顧認為以自己的能力爬樹摘青梅還是輕而易舉的,豈料覃如意壓根就沒想過麻煩她,自己抓着手臂粗的枝幹便爬了上去。

蘇北顧望着她欲言又止。

“北顧,幫我遞個籃子。”覃如意在樹上指揮。

蘇北顧道:“你又是爬樹又是摘果的太危險了,摘了直接扔下來吧!”

她低頭思考要用什麽東西接住果子,籃子太小了,而且會把青梅砸得果肉有破損。

一陣風拂來,她寬大飄逸的道服便随風飄揚,她抓起衣擺,再度仰頭看覃如意:“扔這兒吧,我接着。”

道家之人最是講究儀态,衣物常常要求清潔素雅,平日裏舉止也要求符合道儀風範,因而蘇北顧這一舉動着實超出了道儀風範,令覃如意驚訝的同時又覺得她好玩得緊。

“那你接好了。”

覃如意不敢用扔的,只能小心翼翼地瞄準那一小塊區域,讓青梅一個一個地掉落。

她摘的都是最高處的,等蘇北顧的衣擺沉甸甸得墜滿了青梅,她才慢慢地下來:“這些能釀三壇酒了呢!”

蘇北顧看了眼這棵頂上光禿禿,底下光禿禿,唯有中間一部分還挂着青梅的樹,問道:“阿覃姐姐何以不摘底下的,要摘最頂上的?”

覃如意拍着手,聞言,也仰頭看了眼被自己“壓榨”過的青梅樹,道:“我若是将矮處的果子摘了,那別人想摘時便只能爬樹。有些過路的人只是有些口渴,只需一兩顆青梅解渴,我又何苦叫他們爬那麽高的地方才能解渴?”

蘇北顧恍然大悟,随即心生佩服。別看她嫂子看起來逆來順受,目光似乎只囿于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實際上她的眼界寬着呢!

蘇北顧自愧不如。

覃如意用籃子把這些青梅都裝好,一雙明眸灼灼地望着蘇北顧,嘴角勾起一抹笑:“北顧忙完了嗎?要不要與我一同回去?”

蘇北顧看了眼還在搭建的茅屋,自知自己在這兒也沒什麽用,便點點頭,收拾了她吃剩下的碗筷,跟覃如意一同回了蘇家。

覃如意将青梅淘洗了兩遍,順手拿了顆相對大一點的青梅咬了一口,結果酸得她眼睛都擠成了一條縫。

蘇北顧見狀,沒克制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酸爽,北顧也試試?!”覃如意直接将她手中的青梅遞了過去。蘇北顧看看被酸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她,又看看那被咬過的青梅,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咬了上去。

覃如意是遞過去後才想起要另拿一顆青梅給蘇北顧的,結果剛要收回去,便發現手裏一空。她睜開眼,只見蘇北顧并不介意青梅被她咬過,在另一面淺咬了一口。

蘇北顧為了不讓自己做出很扭曲的表情而合上了眼,只不過微微抽動的臉頰出賣了她也吃不得酸的事實。

覃如意因她的舉動而臉上一片臊熱,見到她克制的模樣又覺得好笑,問:“北顧,這青梅好吃嗎?”

蘇北顧被刺激得口舌生津,趕緊咽了口唾沫,僵着一張臉,道:“還可以。”

覃如意舔了舔唇,暧昧地問:“那是……什麽滋味?”

蘇北顧覺得她的問題有些古怪,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落到了這顆被兩個人吃過的青梅上。

在這一瞬間,蘇北顧忽然想到,覃如意問的是青梅的滋味,還是吃青梅的人的滋味?然而意識到這個念頭有多放蕩之後,蘇北顧又默默地在心底念起了《清靜經》。

蘇北顧一板一眼地回答:“酸的。青脆爽口,肉厚多汁。”

覃如意沒有再逗她,仿佛在自言自語:“除了釀酒,也能做烏梅呢,真該多摘一些回來的……不過算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北顧記下了這事,準備等她再出門時去看看哪裏還有青梅樹,再摘一些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覃姐:這算間接接吻吧?!

蘇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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