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坦白

如覃如意所料她跟蘇南城和離之事,鄉裏只議論了十天半個月就感覺不新鮮,沒什麽興趣繼續讨論下去了。

向覃家提親的人倒是變多了出乎意料的是蘇三賢也舔着臉來替他的三子求親把覃家和盧雪歡氣得大罵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當然,他們都知道蘇三賢之所以會來提親自然是為了吃絕戶不僅是蘇三賢打着這樣的算盤,就連很多來提親的人都是這麽想的。

覃倌無子種昇又不算他的兒子,将來他大半家産肯定是要留給覃如意的他們何不娶了她,覃家的家産不就等于是他們的了嗎?

他們打得一手好算盤,然而覃家也不傻,這些人既不是官戶可以庇護覃家,給予覃家便利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優點,他們憑什麽要把覃如意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覃家不堪其擾,就把覃如意叫回來詢問她理想的婆家是怎麽樣的,他們按照這個标準替她找。

覃如意回來了但蘇北顧也跟着她到了覃家。

聞言覃如意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在蘇北顧略有些緊張的目光下笑了笑道:“我理想的婆家那必須是父喪母可以在世但必須要好相處。我所嫁之人須得有本事有能耐,要長得漂亮,眼睛透亮跟藏了星空萬千星光似的,脾氣還得好,須得寵我、疼我、尊重我,最重要的一點是不在意香火,不會讓我經歷十月懷胎之苦、生産之痛,不會讓我一次次地經歷鬼門關……”

她越說,覃倌和鐘氏的臉越黑,他們去哪裏找這樣的人家哦!哪戶人家會不在意香火?而且她這話擺明了不想生孩子,可是不生孩子她将來老了,誰能給她養老送終?

蘇北顧微微翹起的嘴角和他們的黑臉形成了對比,擔心自己表現得太明顯,蘇北顧又稍微收斂了一點。

“胡鬧!”覃倌道。

覃如意嘆了口氣,她就知道。

眼下看來,想要父母不逼婚,只有一個辦法了:“爹、娘,說實話,我想出家。”

她不止一次提過出家,可是覃倌和鐘氏并不在意,如今她又這麽說,他們都安靜了一瞬。過了會兒,鐘氏道:“你要是出家了,你讓我們怎麽辦?”

覃倌也問:“你為什麽非得執着于出家?”

他甚至懷疑是蘇北顧教唆的,因此向對面的蘇北顧投去了敵視的眼神。

Advertisement

“爹,你別看北顧,這與她無關!”覃如意道。

覃倌臉色鐵青地收回目光。

“我想出家,是因為我被這世俗逼得我喘不過氣來,我違抗不了這個世俗,抵抗不了壓力,便只能出家逃避。”覃如意說着,眼眶紅了。

“什麽世俗?”覃倌逼視她。

覃如意直視回去:“女子不嫁人便是不孝、忤逆的世俗,女子不生子就得遭受責罵、歧視、嘲笑和欺辱的世俗,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父、夫死從子的世俗。”

“你!”覃倌被她的發言吓得瞪大了眼,鐘氏更是不知道原來自己那個向來乖巧的女兒竟然是這般叛逆的性子。

覃如意松了口氣,苦笑道:“我很早以前就這麽想了。”

“那你當初為何要答應嫁給蘇南城?說明你還是想過嫁人的,只不過蘇南城讓你失望了,所以你才……”

覃如意看向她的母親,微微搖頭:“從來便沒有我答應之說,我的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祖父和爹娘做主的。”

覃倌與鐘氏一噎,手腳忽的就冰涼起來。

原來,覃如意不是對蘇南城失望,她是在怨恨他們!

覃如意單膝跪在鐘氏面前,捂着她的手,道:“我并非在怨恨你們,我只是知道自己的想法會為世俗所不容,所以我當時膽怯了、退縮了。我知道蘇南城會逃婚,所以我才會默準了這門親事。”

此言讓在場之人都驚了,連蘇北顧都面露詫異。

覃如意勾起一抹譏笑:“蘇南城身邊的王絡秀王娘子實是原潭州知州府上的歌姬,能歌善舞,氣質清新雅潔,蘇南城與知州交好之時到知州的府上參加宴席,那王娘子便上來助興,因而與蘇南城結緣。”

她扭頭回去看蘇北顧,“北顧知道蘇家為了連葬父的棺材錢都要賒嗎?”

蘇北顧抿唇。她不知道。

“因為蘇南城将用于安葬亡父的錢挪用了,他拿去給王娘子贖身了。”

這個真相把覃倌和鐘氏驚駭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後來,王娘子知道了蘇南城與我有婚約在身,她曾以打棺材為名來過我們家,就是想看看我是什麽樣的人。爹娘興許對她沒印象了,可我卻發現她其實并非來打棺材的。

“她告訴我她跟蘇南城的事,她以為我會嫉妒,會告訴你們和蘇家,你們或許會去蘇家鬧,這樣蘇南城就會越發厭惡我,厭惡覃家,反而會更寵愛她。

“可是我沒有。她按捺不住又來尋我,我告訴她,我希望蘇南城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我憑着對蘇南城的了解,告訴了她很多如何取悅蘇南城的事,以助她鞏固自己在蘇南城心目中的形象,讓蘇南城越來越離不開她。

“自此,她會跟我說許多與蘇南城有關的事,包括蘇南城在婚前一個月得了調令,要去建州為官的事。那時候我就知道他要逃婚了,所以我與他的婚約無非只有兩個結果,要麽作罷,要麽我跟一只雞拜堂。

“哪怕是跟一只雞拜堂,我也是無所謂的,畢竟他不在跟前,我就十分自在。我與王娘子的通信一直沒斷,她在建州也常會給我寫信。甚至她有喜的事,我這個身在千裏之外的人也知道得比在她身旁的蘇南城早。”

她沒說的是蘇南城給王絡秀贖身之後,三天兩頭不着家,他将王娘子安置在了外邊,又怕被人知道在守孝期間做出這等事,被冠上大不孝的罪名,因而未敢張揚。

她之所以能威逼蘇南城和離,就是握着這個把柄,一旦讓人知道他曾經在服喪期間做出這等事,那他定會被革職。

……

随着覃如意将過往的事緩緩說開來,覃倌和鐘氏驚恐地發現,他們好像是第一天認識她。

從王絡秀的出現至今,少說有三四年了,她們來往這麽久了,可他們竟一無所知?!

半晌,鐘氏仿佛跟上了覃如意的腦回路,問道:“既然蘇南城如此寵愛王絡秀,他又遠在建州,完全符合你方才所說的想嫁之人的家世背景,大概也不會讓你生子,可你為何還要以此為由與他和離呢?”

覃如意沉默了,當然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蘇北顧,為了和北顧長相厮守,為了讓北顧掙脫那層道德的約束,所以她才打亂了自己的計劃。

可她無法告訴爹娘。

這時,蘇北顧開口道:“她是為了我。”

衆人大驚,覃倌和鐘氏的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也隐約探知到了磨鏡這一方面。

覃如意不慌不忙地接話:“嗯,因為北顧說可以代師收徒,讓我成為她的同門。”

蘇北顧望着覃如意,心說自己可沒這個意思。

覃倌:“……”

鐘氏:“……”

感覺怪怪的,但,他們勉為其難相信覃如意說的是真的吧!

他們着實不願意往磨鏡方面想,畢竟這太驚世駭俗了,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覃如意又道:“我厭倦了這樣算計這個人、算計那件事的生活,也厭倦了與人虛與委蛇的日子,唯有一心向道、修行才能讓我的內心得到片刻的寧靜。正巧,與北顧談經論道,又見識了她精深的道法,我堅信,這就是我追求的道路。”

她目光堅定,“我向你們透露過我想出家的念頭,可你們不準,認為我只是在說氣話。殊不知我是真心這麽認為的,爹、娘,求你們成全。”

說着,她剩下那膝蓋也跪了下來,就這麽跪在父母的面前。

覃倌和鐘氏久久未語,過了會兒,鐘氏偷偷地抹淚。

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他們為什麽養出了覃如意如此叛逆的女兒。

“夠了,不要說了。我們不會答應讓你出家的,但也暫時不會再讓你議親,你就在家好好待着。”覃倌沉聲道。

他看向蘇北顧,眼裏不再像當初那般堅信無比:“蘇道長,此乃我們家事,恕我們暫時無法招呼外人,還請先回去吧!”

蘇北顧對上覃如意的目光,盡管她想把覃如意帶回去,卻也知道這必然會把事情鬧大,于是起身:“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告辭。”

“爹、娘,我去送送北顧。”覃如意道。

“不準!”

“這不是待客之道。”覃如意卻是不聽,一溜煙跑了出去。

屋內,覃倌和鐘氏的神色有點不太好,後者欲言又止。

其實他們心裏都明白,蘇北顧和覃如意之間肯定有點不對勁,只是他們不能張揚,不能讓外人知曉,所以寧願裝聾作啞。況且今天所得的信息量太大了,他們也需要好好地消化消化。

屋外,覃如意和蘇北顧一路無言地走出了覃家的院子,到了院門口,蘇北顧忽然道:“你會不會怪我多此一舉?”

覃如意搖頭:“我很高興,你能大膽地承認我們的關系。”

蘇北顧道:“我只是覺得,我不能讓你将所有的責任和問題都攬到自己的身上,畢竟是我們一起做出了在一起的決定,那麽無論未來如何,我們都需要一起去分擔這份責任。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名聲或修行就一直縮在後面,讓你單打獨鬥。”

今日覃如意坦白了自己曾經所做的一切,又忤逆了父母,那必然要背上忤逆和大不孝之罪名,所以她要說覃如意這麽做都是為了她,這樣一來,覃倌和鐘氏就會把矛頭轉向她。

覃如意很勇敢,但她的心裏始終是有爹娘和親情的。蘇北顧不一樣,她心裏雖然有盧雪歡,但不會為孝道所束縛,所以讓她來分擔一些罵名吧!

覃如意望着她嚴肅而認真的臉,忽然噗嗤笑出了聲,道:“北顧,謝謝你。”

确實,不管未來如何,她對蘇北顧的這份心意都是不會改變的,她也并不後悔今日所做出的決定。

送走了蘇北顧,覃如意轉身回去的時候,看到了種昇站在了作坊的門口向這邊眺望。她走了過去,種昇立馬緊張了起來:“阿覃姐姐。”

“你是有什麽話想同我說嗎?”覃如意問。

種昇支支吾吾,覃如意便道:“做什麽支支吾吾的,你十七歲了,不是孩童了,有什麽話不能直說?”

種昇只好道:“在我心目中,阿覃姐姐如我親姐,只是、只是,如果阿覃姐姐出嫁就能讓師傅和師娘他們不再煩惱,那我願意和阿覃姐姐假成親。”

覃如意有些意外,她笑了:“可我也把你當成了弟弟,我對你不會有男女之情,我不愛你,也不會讓你碰我,更會占着你的妻子之名,讓你獨守空房。”

“我——”

“好了,不用說了。”覃如意微微一笑,“用不着你做出這麽大的犧牲,我也有我的選擇。”

種昇不再說話。

覃如意回到屋裏,立馬被父母的目光牢牢鎖住。

蘇北顧不在,她反倒沒了顧慮,而擺出了一副從容赴死的架勢。她跪在父母的面前,道:“方才所言句句屬實,女兒并不願意忤逆,只是望爹娘能憐憫女兒,別将女兒逼得太緊。”

覃倌沉着臉,鐘氏卻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你、你當真是想出家,而不是因為——”覃倌沒說出口,他怕一說出口,從覃如意的口中證實了她為的是蘇北顧,那一切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爹。”覃如意突然開口,“爹難道就不好奇北顧所使的法術到底要如何修煉嗎?”

覃倌:“?”

不是在讨論她的事嗎,為什麽突然轉到了法術上面去?

覃如意道:“我好奇,我也想學,唯一能教我的只有北顧。”

覃倌:“……”

他只知道覃見生對此興趣比較大,覃如意此前從未表現出她的向道之心,她說的話似乎沒什麽可信度。

“北顧種了一種米,叫靈米,吃了靈米會有助于修行,就算不懂修行,普通人吃了也有好處,明兒我去拿些回來給爹娘,說不準吃多了,爹和娘的身體比年輕人還好,然後再生個一兒半女……”

覃倌和鐘氏:“……”

這說得是什麽混賬話?!

不過,真的有靈米?

倒也不是不可……

最終還是覃倌先反應過來,他板着臉道:“明兒待在家裏幫忙,別想跑到蘇家去!”

覃如意道:“好吧!我今天還未見過阿翁呢,我去看他,陪他說說話!”

覃倌忙喊住她:“你不許跟他說靈米的事!”

“為何?”

覃倌瞪她,為何?讓覃見生知道了靈米的存在,別說讓他答應覃如意出家了,就算覃如意想嫁給蘇北顧,他只怕都不帶遲疑的!

覃如意眨巴着眼睛,佯裝無辜:“可是靈米對阿翁大有益處呢,我怎麽能瞞他呢?這不是不孝嗎?”

覃倌一噎。

他忘了,這個女兒可不是什麽小綿羊了,這是黑心棉。

作者有話要說:

蘇道長:差點就出櫃成功了。

覃姐:太直白了所受的反彈越大,看我的。

——

感謝在2022-08-2316:55:43~2022-08-2419:59: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姐姐嫁我20瓶;百事可樂要加冰塊、幺七七七10瓶;50023340、279688225瓶;青山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