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5
喬思白不太有“山匪”的概念。
這個群體跟陳半刀那一夥人又有什麽不同,她也不知。
天還未亮,她被秋玉拽着拼命跑,跑了不知多久,終于在幾塊巨石的夾縫裏停了。
喬思白還喘着氣,正欲開口,就見延覺緊随着她們身後也趕了過來。
懷裏還抱着個小孩兒,估摸才兩三歲。
“這是?”
“順手救下的,這孩子一家都沒了。”
延覺說這話時,還低喃了幾句什麽,大約是經文,喬思白也沒多問。
那孩子靠在延覺肩上,閉着眼,臉蛋紅撲撲的,喬思白皺眉,“他是不是發燒了?”
延覺點點頭,細心地給那孩子擦了把汗,然而眼下也不得空停留,畢竟那山匪來勢洶洶,夜半方才下山,便屠了一整個村子。
三人一路跟逃難似的,一刻也不敢停下,哪怕是延覺這種能一打十的人,神情也格外凝重。
于是“山匪”的概念也就清晰了。
甭管是誰,遇上了是要丢命的。
……
一路逃難到城裏。
喬思白看到城門上挂着“梧城”倆字,抿抿唇,“這到了哪裏了?”
秋玉答,“再往南七八十裏,就要到南境了。”
那其實也不算很遠。
所以說,這國家委實不大,大約就現代的一個省份不到,只是交通不便,路途中多有耽擱,才花費了這麽長的時間。
在梧城,喬思白處理了右手的傷勢,臉上先前的劃傷都結痂了,便求了副藥,以防将來結疤。
延覺把救下的孩子寄養到一戶人家,之後去做了什麽便沒了信。
喬思白再次見到他,已經是三天後。
還帶了幾個,穿着官服的人,大概是梧城的官兒。
一看到喬思白,那幾人便又驚又喜,跪下行禮道:“參見陛下!”
喬思白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延覺,見延覺點頭,方才輕咳一聲:“平身吧。”
其實如今情況特殊,喬思白本來想盡量茍着,不要暴露身份,直到南境找到親眷。
現下倒是,有點打亂她計劃了。
她有些不解延覺這時候找州府過來做什麽,見他端着手站在一旁,便忍不住拿胳膊肘戳了戳。
延覺睨了她一眼,态度還算恭順,但語氣有些疏離,吐出兩字:“剿匪。”
喬思白扁扁嘴,又捅了他一下,延覺看過來。
“喂,你這是生的哪門子氣?”
喬思白不解,“我好像沒怎麽你吧?”
這話冷不丁提醒了延覺什麽。
他垂眸,輕輕吐出一口氣,“請陛下恕罪,是貧僧僭越了。”
說着,他退了一步,十分恭順的:“陛下,請。”
喬思白對他這突然又刻意的恭敬感到不滿,但眼下有外人在,她不好多說什麽。
但仔細一想,延覺這個态度,似乎才是正常的,她本是皇帝,他敬她沒什麽不妥。
這麽想着,喬思白也就沒往心裏去,梧城的知府李振引她進了府衙,內設了宴席,前後有十幾二十人忙碌着。
看到滿桌的吃食,喬思白問:“誰備的?”
“回禀陛下,此乃微臣所備,特為陛下接風洗塵。”
李振說這話時,神情有幾分谄媚,似是想讨好般,“陛下,您請上座,嘗嘗微臣府上廚子的手藝如何。”
喬思白當即便動怒,一掌拍在桌上,高聲質問:“離你這兒不到十裏的村莊百姓家連米都吃不起,你這知府是怎麽當的?”
她是真的生氣。
若說天災盛行,那州府無力施援百姓倒也罷。
可瞧這一桌子的山珍,還有那鑲了金邊的銀筷子,這州府,像是沒錢的樣子?
李振也沒想到喬思白會動怒,吓得立馬跪地磕頭,不停高喊“陛下饒命”。
氣歸氣,但也不至于要人性命。
喬思白看着跪地求饒的李振等人,壓了壓火氣,“起來吧。”
“朕沒心思吃東西,這些吃食,你讓人拿去布施百姓吧。”
李振連連道謝,起身後立馬吩咐人照做,此外還開了糧倉,讓人往周邊的村落送了些去。
喬思白臉色好看了些,思忖片刻,她問:“不知李大人手上有多少兵力能夠支持我們剿匪?”
……
喬思白在府衙商議剿匪一事時,延覺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城門口,也就是布施百姓的地方。
他看到長長的隊伍裏,那一張張經歷了許多苦難卻依舊滿懷希望的臉。
便憶起前世,同樣是個難民窟,他無計可施,便去請求官府開糧倉赈濟百姓。
府衙內還設了香火供奉神明,府衙外,那知府卻一把将他推開,冷笑,“我們開倉接濟了百姓,來年又鬧饑荒,誰來可憐我們?”
是了,那幾年東泷天災不斷,南方剛經歷了山洪,北方又是大旱,偏生朝廷無所作為,災民遍地,卻無人救濟。
那時他走過許多的路,看到許多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祈求神明。
延覺那時候就有些迷茫了,因為他什麽也做不了。
什麽也做不了。
其實現在也是,若不是陛下親臨,李振又會給他幾個面子?
延覺輕吐一口氣,心情有些沉悶。
便是這時,有人打馬而過,一駕馬車不疾不徐地停在他面前。
車窗被掀起,露出喬思白那張明豔又有幾分嬌媚的臉,她似乎完全沒有被他方才的态度影響到,笑意盈盈,“我們要去底下的村落踩點布防,一起?”
像是在邀請他,但又好像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因為下一刻,喬思白就道:“有點趕時間,但我手傷了不好騎馬。”
“你會嗎?帶我呗?”
這話讓延覺有些吃驚,一時間又拿不準喬思白的态度了。
一邊叫他不要誤會,一邊又做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延覺屬實不知應當如何應對。
也無法拒絕,便輕輕應了一聲:“好。”
又覺不妥,補了句:“貧僧遵命。”
喬思白扁了扁嘴,放下車簾的那一瞬,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僵硬。
她使勁搓了把,面無表情地問系統:“滿意了?”
P:“請宿主別擺出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小P又不是不給你好處。”
喬思白嗤笑一聲,下了馬車。
事情要從半個時辰前說起。
喬思白同李振确認了所有可以參與剿匪的兵力人數、要來了地圖進行了簡單的部署,然後就面臨了一個非常之嚴峻的問題——
軍資。
都說打仗糧草先行,可眼下災荒,州府的糧倉也支撐不了這麽多人去進行不知要多久的剿匪行動。
還有就是,武器也不夠。
這些東西短時間內沒法快速解決,但一想到那日山匪來勢洶洶,喬思白就覺得這事兒拖不得。
于是她就試探性地問了一下系統P。
P答應得很爽快,說是能解決如今的燃眉之急,當然,前提是完成任務升個星。
任務說難也不難,說簡單又……還是挺難的,便是讓延覺帶她騎馬。
喬思白覺得這系統有病。
好端端的,非逼着她往人身上湊,到時候又得解釋,解釋完了,指不定那人又要不高興。
哦對,P這次給了理由,它說延覺情緒不太對,而延覺的情緒可能會造成它數值下跌而降星。
喬思白無了個大語,當然,為了弄到軍資,她還是不得不為難自己,去邀請延覺同騎一匹馬。
和尚帶着一姑娘騎馬這事,其實還挺傷風敗俗的,喬思白覺察到自己提這事兒的時候,旁邊李振和他的手下臉色都變了變,但又不好說什麽。
延覺倒是不怎在意,等馬夫牽了馬過來,先是扶着喬思白上去,跟着自己也翻了上去。
手臂便橫在喬思白腰側,距離不親不疏,延覺拽着缰繩,十分低沉地吆喝了一聲:“駕。”
不敢騎太快,畢竟喬思白的手還吊着的,怕給颠錯位了。
于是兩人的馬稍稍落後,後面還有随行的侍衛,離得不遠,但也有些距離。
氣氛不知怎麽就有點尴尬,喬思白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畢竟莫名其妙麻煩人家做這種事情,她心裏還有小愧疚。
便随口問了句她困惑了好久的問題:“你不是去東邊那什麽山苦修去了?怎麽又跑來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