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論遞毛巾的方式
第二天睿姿還沒睡醒, 陸安迪就打車去了九間堂。
出來接她的是Raymond，路過那叢晨光濛濛的翠竹，走上二樓, 一眼就看到大廳中制作精良、完成度極高的模型。
是世嘉廣場。
但絕對不是周越山做的那個。
感覺太不一樣。
明明一樣的高度與體量，周邊環境也一樣, 為什麽換一種立面組合, 就會顯得如此鶴立雞群，與衆不同呢？
“來, 幫我看看這段夜景渲染怎麽樣！哎，我等下就要出去，只能再改這一次了。”
Raymond将陸安迪招呼到工作臺前，屏幕上正循環播放着一段視頻, 璀璨的城市夜景中, 獨樹一幟的世嘉廣場奇偉險峻，與夜空蔚然一色, 在三百六十度環繞旋轉的高空鏡頭俯瞰下, 效果炫酷，直逼好萊塢大片場景。
這樣專業的制作，應該很燒錢吧。如果讓效果組的那幾個看到, 一定會撲上來, 說一聲“神啊，真TMD贊！”
陸安迪認真地看了三分鐘，提出自己的意見：“我覺得光線的角度和雲層疊加的方式可以再調整一下，再加一個逆光的鏡頭，建築主體的輪廓會更加鮮明。”
畢竟不是拍電影, 氛圍很重要，但表達的對象更重要。
Raymond拍拍手：“好主意！但你的意見要更具體些, 我才能讓制作公司修改！”
他已經被吹毛求疵的洛大少折磨得苦不堪言，明明已經很好了嘛，還說什麽可以更好，又不願意給效果圖組那些拿工資的負責，就只會壓榨他這個免費勞工。
幸好有陸安迪！
陸安迪想了想，拿出紙筆，直接開畫。
她的設計水平或者不行，但對光線的感覺與處理卻絕對一流，更重要的是，她想要什麽效果，就可以畫出什麽效果，幾張示意圖，馬上就可以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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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可以交差了！
Raymond将那些圖畫拍了照，迅速上傳郵件，“搞定！”
陸安迪奇道：“這只是我的意見，你都不用考慮一下的嗎？”
Raymond無所謂聳聳肩：“反正去參加評标的又不是我，你和洛總監滿意就好。”
陸安迪吃了一驚：“我跟洛總監一起去？”
“嗯，你們一起去，所以這兩天你會在九間堂上班，主要任務是熟悉項目，再熟悉項目。這邊有個客房，如果你累了，随時可以進來休息。”
Raymond領着她走到東邊，打開一扇房門，淺色窗簾和素色床褥呈現眼前，風格和洛伊的臉一樣，北歐性冷淡風。
“哦，對了，我已經替你們約了家政過來做飯，如果有其他需要……嗯，你們就相互照顧一下吧，因為我馬上就要走了。”
不是吧！
陸安迪也沒轍，只能問一句：“洛總監呢……在哪裏？”
Raymond向下指了指窗邊，“他還在下面游泳，記得九點鐘前下去叫他上來，不然又要怪我了。”一拍腦袋，“呃，差點忘了，下去的時候，記得順便給他帶上浴巾，他喜歡裸泳。”
陸安迪又一臉呆滞。
Raymond露出一個人畜無害陽光燦爛的笑容，打出ok的手勢：“我走啦！加油！enjoy yourself！”
走得早的話，他還可以到隐溪茶館先吃個早點呢，那裏的綠茶餅不錯。
……
等到八點五十五分，陸安迪看了一眼手機，沒法再等了。
下去吧。
乘直達電梯下去，一走出屋外，霎時滿臉驚嘆。
沒想到，九間堂的別墅內，竟有這樣的景色。
已經是很深的深秋，半開放的金屬欄栅牆外，有一片延綿似火的楓林，如火如荼，如詩似織，片片楓葉飄過碧毯般的綠地，落入庭院，帶着點點猩紅的豔麗，庭院中幾株高大的梧桐樹，卻修直靜美，濃蔭如蓋，遮蔽了半片天空。
秋葉靜美，楓紅如織。
原來這兩種景致同框，是一種這麽熱烈而寧致的美。
一時之間，竟讓她忘記了自己為什麽來這裏，是要幹些什麽。
洛伊正側身靠在池子邊上，仿佛在休息，又仿佛也在看風景，碧波在他身邊蕩漾，染着楓紅，他有穿着黑色的泳褲，只是方寸之縷，随着水波若隐若現，不過是更加強調了腰臀的曲線，讓人血槽一空！
若你真的近距離見過這樣一具□□，恐怕從今以後，他無論穿着什麽，不穿着什麽，都很難不引起此情此境景的聯想，眼前景象，大自然的瑰麗與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如此珠聯璧合，共襄美境一方！
大美不言，無欲則剛。
陸安迪默默念誦這一句，內心果然鎮定了許多。
只是眼睛太震撼，需要一些緩沖。
其實都大家都一起那麽鎮定地畫過同一尊女性裸體了，那麽把眼前這尊男性半裸體當藝術品來觀賞，也沒什麽不妥吧，陸安迪挪動腳步的時候，同時暗暗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早晨的陽光移動極快，她不過在泳池邊站了分把鐘，太陽又已經升高了高度。
陽光透過枝葉縫隙，在他肩背勾出暖色高光，又像一幅印象派的畫作，陸安迪最後一次調整呼吸，擡腿走到他身邊，遞上雪白的浴巾：“洛總監。”
洛伊的目光，卻依然停留在梧桐青碧與楓林如火間，置若罔聞，不知道在想什麽。
“洛總監，Raymond趕着出去，所以讓我來叫你。”
他依然一動不動。
她只好帶着央求說，“我……可以把浴巾放在這裏嗎？”
一直這麽彎腰捧着，也是很累的，而且離他這麽近，呼吸會不由自主地紊亂。
洛伊終于轉頭看了她一眼，睫毛帶着濕潤的水汽，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陸安迪抒了一口氣，這性冷淡一般的聲音讓她壓力驟減，迅速收回心情，準備淡定離場。
但她還沒起身，他跟着又淡淡說了一句：“看夠了嗎？我以為你還要在那裏站十五分鐘，才肯過來呢。”
陸安迪動作一滞，臉上像火燒一樣，立刻起身往回走，這個人的嘴毒，她算是又見識了一次！
洛伊掀了掀嘴角，其實他早早就聽到了汽車發動的引擎聲，Raymond怎麽可能連叫一下他的時間都沒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故意的。
他這麽嘲諷一句，讓她難堪，不過是發洩一下對某人的不滿。
誰讓她情商低，還要幫着Raymond說話呢。
陸安迪确實有點受刺激，但走了幾步，她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于是咬了咬唇，又重新折回來，再次在他面前蹲下來：“洛總監，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洛伊擦去頭發上的水珠，但眼睫下仍有霧氣，銀色的耳釘閃着令人目眩的輝光，“你說。”
陸安迪敢這樣直接對面地問他的時候不多，尤其他還沒穿着衣服。
“穆先生……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穆棱說這個星期都不會來公司，這種情形，從她成為助手後還沒有過。
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如果穆棱真的有什麽事情，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洛伊。
“你想知道什麽？”
洛伊擡起漆黑的瞳孔，竟讓陸安迪感到了鋒利與冷意，“你為什麽不自己問他？”
他不喜歡別人刺探他與穆棱的關系，也不喜歡她管太多，甚至她無意間處在這種居高臨下的位置，他都不喜歡。
陸安迪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又拂了他哪一片逆鱗：“抱歉，我只是随便問問。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二樓那個模型的方案，會參加世嘉廣場的競标嗎？”
既然都問了，那就問吧。
世嘉廣場的方案，不但周越山做了，洛伊也做了。
曾經有人說，洛伊做事只看結果，不擇手段，如果有需要，絕不介意讓下屬做墊腳石，她很想知道，他會不會是那種人。
“不會。”洛伊卻答得很幹脆，看着她眼中的驚訝、疑惑、變成默然、釋然，冷冷說，“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他說不會，就是不會。
“沒有了。”陸安迪屈膝跪在泳池邊，低下頭，将他已經擦過頭發的浴巾撿在手上，留下更幹燥的另一條，“對不起，我先上去準備。”
她本來不用做這種事情，她只是他的下屬，不是他的傭人，但她知道這個問題已經惹惱了他，她的姿态只是一種委婉的道歉。
雖然，也有她離得他太近的原因，那性感的肩窩與撩人的一字鎖骨撐滿視線，讓她不得不低頭回避。
然後她目不斜視地走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