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還是試試高考吧,結果怎麽樣都沒關系。”費霓的臉仍貼在方穆揚背上,“考不上也沒事兒,

反正你可以一直畫畫。等你畫得夠多,咱們可以在家裏辦一個小型展覽。咱們比以前好多了,我可以帶薪上學,畢了業就會漲工資,你除了畫連環畫賺賺稿費之外就不要再做不相幹的工作了。就算一時不畫連環畫,也不影響生活。咱們有積蓄,我畢業後工資會漲到五十多塊,兩個人生活總是沒問題的……”

“你這是準備要當我的贊助人了?”

費霓捏捏方穆揚的胳膊,“哪有我這麽窮的贊助人?”她看方穆揚箱子裏的書,知道有的畫家是要靠贊助人養着的。她養他個一年兩年還是可以的,再長就不行了。他的嘴這樣挑,在飯店工作後對吃的要求更高了,時不時就要用鮑魚罐頭下面吃清蒸魚……要是每月都吃白菜,她養他一輩子也沒問題。

“每月有白菜吃就行了,我不挑。你看行嗎?”

費霓當他開玩笑,說她同意了,“偶爾也可以吃點兒好的,不用老吃白菜。”

方穆揚馬上當了真,“那你準備讓我給你畫什麽?我有義務滿足你的要求。”

方穆揚表示,除了畫畫,他還可以幫費霓疊被鋪床,她想要他做什麽他都滿足。

費霓問:“你說的是真的?我讓你幹什麽你都幹。”

“當然是真的。”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參加高考,有你在,我心裏更踏實一點。”她想着以方穆揚的基礎,臨時抱佛腳也未必能考上,反正明年還有高考,這次權當試試手。萬一有幸考中,那就更好。

方穆揚使勁握着費霓的手,卻說:“你摟我摟得太緊了。”

費霓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方穆揚轉過身,抱住費霓,“也該換我抱你了。”

方穆揚比費霓抱得還要緊,他捧着費霓的臉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由上而下。

費霓仰起頭配合方穆揚的親吻,等方穆揚的嘴轉移到費霓的耳朵,費霓不得不說:“咱們去複習吧。”她怕再這樣下去,她就拒絕不了他了。距離高考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休息之外的時間都要用在複習上。

方穆揚的嘴貼着費霓的耳朵,最終說了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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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刮刮費霓的耳朵,“不過等高考完了,我該盡的義務都得補回來。”

費霓嗯了一聲,這聲音很輕,卻準确無誤地送到了方穆揚耳朵裏。

方穆揚只好繼續為高考做準備,他對費霓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誰也不要管誰,要是費霓把時間用在幫他整理考點上,他就不參加高考了。他這樣堅決,費霓只好由着他。她對方穆揚要求不高,只想他通過這次考試找找感覺。

方穆揚雖然說了誰也不要管誰,但他還是想方設法弄來了十多年前的高考題給費霓。費霓問方穆揚:“你這題哪來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卷子是真的。”

和卷子一起來的還有标準答案。

答案是費霓的公婆寫的。本來這種卷子讓學校裏的晚輩幫下忙就可以解決,用不着他們親自動手。但他們現在很怕麻煩別人,親自做題寫了答案。

二老屈尊寫了,方穆揚還對老方的答案持懷疑态度,老方很不忿:“你太小瞧你的父親,難道我連這種簡單的高考題都不會做?”簡直是豈有此理。

方穆揚及時安撫了他的父親:“小學作文您更不會寫。您的境界一般中學生怎麽達得到,不光達不到,都沒辦法理解。”

老方難得被逆子恭維,認為他說得也頗有道理,又幫忙找了一個年輕人,把試題做了一遍。方穆揚看都沒看答案,就給費霓拿了回來。

費霓讓方穆揚把卷子也做一遍,兩人都做完再對答案。

方穆揚拒絕得很幹脆,理由是他不想破壞他在費霓心中的形象。真實原因是他懶得做,連答案放在面前都不想抄一個字。

費霓不好意思對方穆揚說,她對他毫無期待,他做得多差都在她的預期之內。

于是只好換了一種說辭:“我喜歡你,又不是因為你成績好。你做成什麽樣,都不影響我對你的看法。”她對他的看法就是,他根本就不會做幾道題。

然而方穆揚還是讓費霓意外了,他答得比她想象的要好不少。

許多考題,對于別人是知識,但對于方穆揚來說就是常識。他雖然沒什麽知識,但擁有很多常識。

費霓把方穆揚要來的卷子抄了一遍給她的哥哥,抄題的過程又相當重做了一遍。

費霆本來沒打算參加高考,但架不住林梅跟他吵。林梅說費霆要不去報名高考,她就把孩子給打了,反正費霆是因為孩子才不去高考的。

費霆并不完全屈服:“你既然覺得大學這麽好,你自己就去考。今年不行,就明年,你去上大學,我在家帶孩子。”

“你就擠兌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書就頭疼。我高三的時候,每天都想着取消高考吧,取消了,我就不用跟爸媽解釋我為什麽考不上大學了。真取消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就跟做夢似的,心想終于躲過一劫,可美夢成真也不是什麽好事兒,我沒等到高中畢業招工進廠,等到的是下鄉插隊,插隊遇到了你,我就想着好處原來在這兒等着我,老天還是待我不薄。結果一取消就這麽多年,把你也給耽誤了。我有時候想,要是不取消高考就好了,你也不用過得這麽難。”要不是費霓幫忙,費霆現在也未必能夠回來。

“你啊。”費霆本來要說的是“你啊,怎麽這麽缺心眼兒。”但他省略了後半句,只說,“這個就不要跟別人說了。”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心理活動,還往外說,一點兒也不藏着掖着。

“我又不傻,我只跟你一個人說。”林梅忍不住聯想,“如果不取消高考,你也不會跟我結婚吧。”

“不管怎麽變,我都會跟你結婚。我就喜歡你這種聰明人。”

“又損我,我不跟你計較。你去報名,就考咱家附近的工學院,中午上完課還能回來吃飯。”

費霆不高考是為了不增加林梅負擔,林梅這樣表了态,他再沒有不參加高考的理由,報了名便利用一切時間複習,他跟費霓方穆揚不一樣,他馬上就要三十了,沒有試錯的成本,必須一次考中。

費霓經常會在中午找到她的哥哥,給他送奶粉罐頭麥乳精方穆揚煮的茶葉蛋以及她搞到的卷子和複習資料。

費霆除了複習資料,其他的都不肯收。随着這段時間的接觸,費霆對自己小妹夫的印象很不錯。可他最近做的家具是方穆揚幫着賣的,費霓時不時給家裏帶東西,雖說是費霓的工資買的,但那也是小家庭的共同財産,一次兩次沒關系,但多了……他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小妹和小妹夫的感情,讓方穆揚把他們家當成費霓的一個包袱。

“這些是送給爸媽嫂子的,你可不能替他們拒收。”

費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費霆便不能拒絕了,冬天到了,費霆買了一大筐煤球給妹妹妹夫送去。

煤很好,火燒得很旺。方穆揚并不是個節省的人,可他在家也不怎麽燒煤球,因為覺得沒必要。

方穆揚白天不上班,可也不複習功課。他的時間大都用在畫畫上,空間并不局限于自家小院,他哪兒都去,有天他還去了城郊,在田地裏畫畫,風呼呼地呼着,直鑽進他的領子,他也沒察覺,畫完又從老鄉家裏買了些土雞蛋,副食店的雞蛋不夠吃,騎自行車回了城。沿路的風竟把他給吹熱了,他太着急回家。每次他不管出去多遠,每次都趕在費霓下班之前回去。這麽冷的天,他得把家裏給她燒得暖和些。

有時方穆揚在畫室畫了一天畫,到了費霓快要回來的時間,他趕快洗個快澡,沖去身上的松節油味,等屋子變暖和了,他就坐到書桌前等待費霓。費霓一回來就看見方穆揚在看書,每當這時,她就讓方穆揚別看了,歇一歇準備吃飯,她總是能搶到肉菜。

偶爾搶不到,他們吃得也不差。方穆揚不在飯店工作,費霓吃得比往常還要好些,羊肉供給少,供應時間也很随機,方穆揚淩晨四點多去排隊買羊肉,買來的羊肉切成片拿酒精爐涮着吃,鹵蝦油芝麻醬腐乳各種調料都沒有,單吃肉就很好,肉不禁吃,就再下一大碗面。有時費霓複習完了想要放松放松,就拿饅頭切成片裹了雞蛋糊炸,半碟饅頭片配上紅茶給方穆揚當夜宵。

費霓晚上複習的時候懷裏揣着一個熱水袋,旁邊是一個小炭爐,炭爐可以取暖,也可以烤栗子烤紅薯。

費霓吃着燙嘴的紅薯讓方穆揚背書。

費霓雖然對方穆揚一次考中不報希望,但并未對他完全放棄。他們重新做起了同學。兩人下了床是同學,一起做題,一起複習,上了床仍是同學,床上的費霓于方穆揚亦師亦友,唯獨不是妻子。夜裏熄了燈,費霓對方穆揚說的話瘋狂增長,她不厭其煩地跟方穆揚講她的複習心得。方穆揚有時會覺得這是他當年不認真聽課的報應,以至如今結了婚上床還要聽課。費霓為了和方穆揚互不打擾,要求一人蓋一條被子。方穆揚隔着被子抱住費霓,費霓讓他把手伸回去,外面太冷,可方穆揚仍把胳膊放在外面。冬天太冷,一個人總不如兩個人湊一起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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