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若你清楚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也許你就會讨厭了。

元宗六象今日來了一位客人。

南修真雙揆為此如臨大敵。

只有道溟一臉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對來者道:“想必閣下就是天羌族長老?”

烏蘭狄月滿不在乎地直面道真雙揆戒備的目光,對賦影然卻多了幾分客氣:“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久聞長老大名,今日終得一見。既已光臨,當盡禮數。”賦影然略一擡手:“請坐。鳳鳴,奉茶。”

——烏蘭狄月竟然也就十分配合地坐下了。

“道溟……”離凡道老覺得這個局面有點不太對,雖然道真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總有一日賦影然會對上烏蘭狄月,可是眼下的氛圍……比想象中更撲朔迷離。

——道溟您還記得前段時日道門聯軍險被天羌長老和玄嚣太子合夥坑掉的舊賬嘛!!!

看出雙揆的緊張,賦影然颔首示意不必在意,并側過臉打量面前的“烏蘭狄月”——這慵懶又腹黑的眼神,這深藏功與名的氣質——素賢人很入戲嘛。

圍觀別人穿自己的馬甲是一種很有趣的體驗,尤其在披馬甲的是清香白蓮的情況下。

烏蘭.榴蓮香.狄月也作出饒有興致的姿态,與賦影然雙目交彙。

兩人此番合作除了共享信息及資源,并未提前演練,更無特別約定,唱好這出對臺戲全靠各人本事。

素還真幼年對賦影然有心理陰影,後因素續緣之故轉為感激,卻從無真正意義上的較量——是以賦影然的感覺并不錯,素賢人确然入戲,畢竟他也是不世出的智者高人,多年難逢敵手,能與深不可測無從窺底的老前輩過招,自有幾分期待。

在兩人對視的短暫瞬間,元宗六象陷入絕對死寂,空氣中流動着一股交織着壓抑、興奮、期待及探究的山雨欲來氣息。

天履正道&離凡道老:……要命,為何有種魔頭見兇神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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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接到急報的央千澈和式洞機匆忙趕回,成功打破了可怖的兇煞氛圍。

央千澈一路直奔至賦影然身前,見她氣定神閑,稍一松神,憋在胸口的急躁總算緩下;式洞機看到自己生命中的兩大衰神同處一室卻是膝蓋微軟,外強中幹地質疑道:“烏蘭狄月,擅入道真又有何目的!”

“道磐勿躁,”賦影然不鹹不淡地開口結束了幾乎凝固的寂靜:“來者是客,且聽烏蘭長老言說。”

“呵……”烏蘭狄月一雙妙目轉到式洞機身上停留一瞬,笑道:“想吾當年初訪道真,也被視作妖邪奸宄,早已習慣。道磐,你可大方保留你的懷疑與戒備,不過吾今日是來拜訪道溟啊。”

“哦?原來長老是為吾而來嗎?”

“然也。”

——言下之意,沒你式洞機什麽事兒→_→

道磐.南北道真現任掌教.式洞機:“……”

儒門至理名言他要給點一萬個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毂鳳鳴默默上前給師尊添了半杯茶,然後憂傷望天——天下腹黑頂峰,今日齊聚道真。急急急,道磐道魁能否力挽狂瀾?疑疑疑,道真天羌血仇如何化解?

賦影然用眼角掃了掃心不在焉的二徒弟,一看便知毂鳳鳴正在腹诽自嗨,也懶得點破,轉道:“道真與天羌族積怨深重,長老此來該不會是為了握手言和。”

烏蘭狄月亦轉開審視的視線,把玩起手邊色澤溫潤造型古樸的茶杯:“道溟也知雙方仇怨,對此有何看法呢?”

“吾非當年參與者,不予置評。但吾好歹是南修真道溟,長老你屢屢暗中針對道真,吾總不能置之不理。”

此言一出,若不是看在道磐道魁都沒吭聲,離凡道老簡直吹胡子瞪眼睛了。

什麽叫“好歹是南修真道溟”,說得那麽勉強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當年道羌大戰疑點重重,道溟身處局外,想必能可分辨。吾作為苦主的代理人,就此明确态度:第一,吾要幕後挑撥的黑手;第二,吾要死者九泉安寧。”

賦影然微微挑眉:“所以?”

“道溟是率性之人,這樁公案,既有莫名其妙的開始,何妨令其幹淨利落的結束?”烏蘭狄月頓了頓,一言如千鈞:“三日後不歸路,吾代天羌族約戰道真。生死賭注,勝者決定道真與天羌族的結果。”

賦影然雙眼霎了霎,回以一字:“好。”

“且慢!”央千澈打斷二人談話:“僅憑猜測,如何肯定道真有人挑撥肇事?何況前仇舊恨本與道溟無關,烏蘭長老算計道真在先,挑戰道溟在後,你之用意,令人生疑了!”

央千澈向來溫文爾雅,鮮少這般語出犀利,只是賦影然如今正如當年練峨眉一般立于風口浪尖,黑海森獄恨不能除之以後快,烏蘭狄月又與黑海過往甚密,他十分擔憂烏蘭狄月與黑海借機籌劃陰謀。

“哈,吾之用意不重要,道溟已然應允,不可出爾反爾呀。”烏蘭狄月的身影化作光點飛散,詭秘的語調卻在殿內回蕩許久。

式洞機看上去沉穩依舊,實則略懵——他是無法想象自家師姐和烏蘭狄月決鬥,今日雙魔會已經給他彗星撞地球的震撼了。

央千澈則急道:“道溟,烏蘭狄月心機深沉,你不該答應得如此之快啊。”

賦影然眼底流過一絲游光,似乎對道魁的挺身維護頗為受用,略帶溫和進行解釋:“道魁不必擔憂。烏蘭狄月這段時間一直隐于臺面下活動,如今躍上臺面,更利于吾窺其底牌。”

“嗯……怎樣說?”

“決鬥是借口,她另有盤算。”賦影然好整以暇:“但這步棋,她用得,吾也用得。再者……”

賦影然話鋒一轉,對式洞機道:“有一點吾贊同——道真內部有黑手。道磐你看呢?”

式洞機一驚:“這……當年之事确實值得存疑。”

“道真與天羌族的沖突,牽涉雙寶,南北道真分|裂,亦因雙寶而起。雙寶乃道真聖物,天羌族何以知曉?”賦影然平靜的神色中漸漸滲出幾分冷酷:“聽聞罪負英雄傷勢已愈,他向來擅長探查情報,就讓他去查,若查出道真真有敗類,交給天羌族做掉便是。”

式洞機&央千澈:“……”

道溟,你為何如此喪病,咱是修道人,有話好好說啊!!!

三日轉瞬即逝,沉寂已久的不歸路再迎武林風雲。

道門、煙都、黑海森獄及武林圍觀人士齊聚不歸路,各懷心思。

“哇哇哇,這場面,讓老秦我想起當年練峨眉單挑異度魔君的盛況了。”秦假仙和束褲兒擠在人群裏,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找不到,不禁感慨連連。

“當然當然,禦青城跟練峨眉齊名,能力又不相上下,有看點。”

“喂,你們是沒看到,禦青城當初一劍把黑海森獄打得人仰馬翻,到現在都不敢再招惹她,她跟練峨眉真是道門婦女之光啊!”

“素還真和一頁書都不在,幸好還有禦青城這位武林棟梁,抵抗黑海就看她的了!”

式洞機木着臉帶領道真衆人來到不歸路,聽聞圍觀群衆的議論,感覺心都蒼老了數個輪回。

他能說什麽呢,只能說大家對賦影然誤會太深了。

荒涼的不歸路籠罩着淡淡薄霧,四面風聲如泣,似在訴說不歸路上人不歸的殘酷蒼涼。

一陣駝鈴聲由遠而近,缥缈霧氣中,一人一駝迤逦而至。

“世事皆幻影,乾坤盡虛相。”

賦影然負手緩緩踏入不歸路中,聞言立刻給素還真打了一個全五分差評。

她的本體和小號都不用詩號的好麽,素賢人這回落了窠臼了。

雖有這般思量,賦影然還是擺出了頂先天該有的姿态,順口道:“萬壑煙雲留世外,半天風竹拂窗來。”

毂鳳鳴一臉“哎呦喂”的表情,他第一天知道自家師傅有詩號!

既入不歸路,生死在度外。

賦影然與烏蘭狄月對視一眼,波瀾頓生!

“雲磐禦青城,請。”

“烏蘭狄月,請。”

道力升騰,圓融天地陰陽;異域奇法,開啓幽冥詭氛。

當世兩大女高人,在衆人不錯眼的屏息凝視中,驟然起勢,驚|變風雷!

……

關于萬鬼黑淵與禦青城的恩怨,慕峥嵘自烏蘭狄月口中聽聞的版本是這樣的——

鬼主生前原本出身名門正道,因癡迷武學,心性逐漸偏差,終至走火入魔。為追求更極致的武學,他不惜放棄壽元,以異法将三魂六魄自□□剝離,建立萬鬼黑淵,不斷吸納世間鬼氣進行修煉。

因黑淵的崛起,附近生靈盡數遭厄,最終引起了禦青城注意。

彼時适逢禦青城研發“靈虛慧陰”劍法遭遇瓶頸,察覺萬鬼黑淵特性之後,孤身殺入黑淵,以“萬鬼證劍”之法擊敗鬼主,成就了無窮精妙的“陰”之終式。

經此一役,鬼主遭受重創,同萬鬼黑淵一起被禦青城施以封印,至今仍沉潛不得解放。

作為鬼主生前好友,烏蘭狄月多年來一直在設法解救萬鬼黑淵,目前總算救出了鬼令君念姬,卻依然無法幫助好友脫困。

弄清內情的慕峥嵘心想,黑淵和禦青城這不就是妥妥的死敵麽,必須勾搭!

于是他向烏蘭狄月表達了這一意圖。

烏蘭狄月很愉悅的表示道門東君能加入黑淵解放工程真是再好不過了,遂将破除黑淵外圍結界的方法詳細告知。

慕峥嵘掌握黑淵秘密,加之賦影然即将與烏蘭狄月決鬥,生死賭注勝負未知,若能開啓黑淵,道真必會成為首個複仇對象。

道真一生黑.除了心愛的指暇.雄山東羽,暗搓搓的腦補了一套道真覆滅路線圖,再意|淫一番自己奮勇殺敵解救靈犀指瑕抱得美人歸,便興奮的往萬鬼黑淵去了。

玉峣境在黑淵裏蹲坑蹲得有點煩,察覺有人叩關,知曉游戲已經開始,總算要擺脫百無聊賴的生活,大手一揮:“念姬,開啓黃粱蜃境,本君先耍他一耍。”

慕峥嵘不知黑淵底細,甫一進入便中了幻術,一場圍繞“報仇”和“把妹”兩大主題的黃粱美夢毫無掩飾地展現在鬼主眼前。

玉峣境看得津津有味,還不忘痛心疾首地對念姬說:“他不是道玄一脈高人嗎?滿腦意|淫,先天的自我修養呢?真是淪喪啊。”

念姬自是知曉玉峣境生前的頂先天身份,更了解玉峣境與賦影然這兩個正牌先天的腹黑瘋狂,聞言奇道:“你們先天人能有什麽自我修養?”

“當得了武林棟梁,裝得了無害綿羊,上至宇宙真理下至坑蒙拐騙樣樣精通,可高風亮節更可節操淪喪……”

念姬嘴角一抽:“……什麽鬼。”

玉峣境轉過頭一臉認真:“念姬,你是什麽鬼,你應該清楚呀。作為一只鬼,要有清晰的自我價值感。好了,撤掉蜃境,讓他開啓萬鬼黑淵吧。”

禦青城與烏蘭狄月驚世之決,終以禦青城一招“虛”劍式落下句點。

出乎黑海森獄意料,賦影然并未取烏蘭狄月性命,而是要她立誓,不得再與道真為敵。

遠方一股令人不安的能量沖天而起,賦影然神色微變,卻仍維持着平靜,靜待天羌族長老立誓。

烏蘭狄月詭異的輕笑兩聲,一字一句道:“好,吾發誓,你賦影然在世一日,吾絕不與道真為敵。”

“長老好算計。”

賦影然沒頭沒腦又不冷不熱留下這麽一句,立刻化光離開;央千澈擔心她的傷勢,也即時跟上,式洞機察覺遠處那股能量大有問題,心下一動,也随之而去。

三人先後奔向萬鬼黑淵方向,被開啓的惡魔之淵已釋出萬千厲鬼,青黑鬼氣環繞方圓百裏,與附近黃泉歸線形成并立之勢。

賦影然在鬼氣外圍停止腳步,毫無情緒起伏,淡道:“遲了。”

央千澈和式洞機滿腹疑惑,但他二人對賦影然何其了解,見她此刻神色,知她內心必是怒了,不由心中一緊。

央千澈一眼看出這濃厚的鬼氛絕非善與,問:“道溟,這是怎樣一回事?”

“萬鬼黑淵昔日被吾封印,如你們所見,今日已解封了。”

式洞機則疑道:“萬鬼黑淵?從未聽聞。”

“烏蘭狄月曾使用黑淵鬼氣,想來與之交誼非淺。靈虛慧陰劍法與黑淵封印有所關聯,看來烏蘭狄月約戰的目的便在于此。”

央千澈再次看了看沖天鬼氣,面有憂色:“萬鬼黑淵既然解封,必會找你複仇。影然,你已成衆矢之的,吾與道磐也該分擔對抗黑海的重任。”

“吾本來并沒打算對付黑海,”賦影然浮塵一甩,無視央千澈的無奈和式洞機臉上忍無可忍的吐槽欲:“不過吾改變主意了。為免黑淵與黑海勾結,不如就……先讓玄嚣太子破産吧。”

森獄皇子再開水晶宴,玄滅太子向大家介紹了一個重磅人物——天羌族長老烏蘭狄月。

若在今日之前,森獄無人會對此人另眼相看,盡管黑後過去得寵時曾宣揚過她的事跡——而今一切盡已颠覆,畢竟當世能與禦青城相抗者,或許只有烏蘭狄月。

雖有一招之差,卻同樣臻于巅峰。

玄震皇子按捺不住質問玄滅,為何貿然将異族帶入黑海。

玄滅滿心的呵呵噠,烏蘭狄月的實力擺在那兒,他能不籠絡嘛?何況烏蘭狄月和黑後還有一層關系,大皇兄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軟弱怕事,黑後素有野心,他便借了烏蘭狄月這條線與黑後暫時合作又何妨?待成大事,逸冬青一介廢後,更有天羅子的拖累,除掉她還不是手到擒來?

玄滅這算盤算得精,玄膑礙于黑後默許此事,玄同早已離開葬天關不理朝事,玄嚣縱是一萬個不情願,又抵不過衆皇子對他的實力質疑,何況黑後加害閻王一事并無實際證據,他受不得衆人的嘲諷指責,便和玄震一道,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出于優秀陰謀家的本能,玄膑一見到烏蘭狄月便感覺不太妙。實力暫且不提,烏蘭狄月那一雙無嗔無喜的眼睛深不見底,可見心性上已将黑後甩下了若幹層次;玄膑自認應對黑後尚可游刃有餘,但對烏蘭狄月……将來此人絕對是難纏的大敵。

其他皇子的想法卻粗淺得多,譬如自作聰明的玄滅,只想利用,玄離玄闕保持低調的懷疑,一根筋玄造則直接沖上去掄起大錘便是一砸。

只見烏蘭狄月身形不動,大錘卻穩穩停在她頭頂三寸,任憑玄造怎麽用力,就似打在一堵牆上,突破不了分毫。

烏蘭狄月微微擡眼,眼帶若有似無的一絲笑意:“請問閣下是?”

“哼,英明神武、智勇雙全的玄造皇子就是我,你這苦境女人若敢在森獄做壞事,吃我大錘啦~~!”

“哦,原來是玄造皇子,這周身氣派不同凡響,真是名副其實的高富帥。”

“嗯?本大爺貴為皇子,豈是高富帥能形容?”

“玄造皇子高于智商,富于才華,帥于行為,除了高富帥,吾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

這席話讓玄造很是受用,整個人都抖擻起來,擡頭挺胸像只驕傲的大公雞:“哈哈,你也不愧是長老,有見識、有眼光,很好,本皇子可以考慮給你恩典。”

“是嗎?”烏蘭狄月頓了頓:“那不如懇請玄造皇子帶吾四處觀光一番,吾的愛犬很久沒出來遛彎了。”

言罷,手上銀光一閃,一條萌萌噠的哈士奇幼犬就出現在她身邊。

“沒問題,包在本皇子身上!我們這就來去!”

玄造拉着烏蘭狄月擡腳就走,渾然不覺衆皇子投來的視線。

——蠢!蠢!蠢!

幾句迷魂湯就給灌得找不着北了,森獄是給人觀光的嗎——!

千玉屑內心OS:呵呵,為何今日再見烏蘭長老,感覺更難應付了,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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