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抵是冬日太冷,而懷中人又像是火爐一般滾燙的貼近,沈遇睡意襲來,微微眯了眼。
未有旁人在側,懷中人昏睡的不省人事,沈遇終于顯露出了些許松弛而迷茫的心境,近些時日整日整夜都在同那些老狐貍、笑面虎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而生起的疲态,在這一刻,不可控的襲來。
他垂下眼,看着懷中人緊閉的雙眼,潮紅的面頰,他有一瞬,以為懷中人是在裝睡騙他。但耳邊沒有了那惱人的聒噪以後安靜的過分,懷中人愈發滾燙的體溫告訴他,懷中人大抵是因風寒又起而陷入了昏睡。
此刻,她的全副身心皆在他懷中。
懷中人忽而有了動作,許是因為靠着不舒服,她緊皺着眉頭不自覺地調整姿勢,将自己整個人完全窩進沈遇懷中後,頭靠着沈遇的胸膛,雙手緊緊拽着沈遇胸前衣襟,終于靠的舒服了,眉眼舒展。
沈遇擡手,輕撫過懷中人的眉眼、臉頰、下颌,最後停在了她不過一只手便可虛攏住,修長纖細的脖頸上。手掌之下,貼着的肌膚,滾燙而又柔軟,就像她整個人一般,脆弱的不堪一握。
他忽而生了念頭,若是他此刻用力折斷她的脖頸,她的真心假意、喜歡讨厭,一切嘈雜之聲都會消失,不複存在。
他也能重新過上清淨日子。
懷中人對他的想法毫無所覺,只覺得他的手極涼,不由自主貼的更近。
她的灼熱體溫,好似燙傷了他的手。
讓他一時想起,分明是她心中燒起了怒火,卻将他‘燙傷’的那一刻。
罷了,這世上不會再有另一個人的心,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不用他費盡心思去猜去想,就能被他看的明明白白。
陳嬷嬷一向穩重,此刻卻心急如焚地在廊下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就探頭看着院門外是否有溫虞的身影。
姑娘風寒未愈,連厚重一點的皮裘都未曾穿戴,冒着風雪去為孫家人出頭。
在這樣的雪天裏走動一遭,身體可怎麽受得了。
她命人備好了熱水和姜湯,還有厚裘,就等着她家姑娘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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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陳嬷嬷瞥見了一行人的身影,朝着夕照院而來。
她眼前一亮,趕緊抱着厚裘迎上去。
走近一看,才看清來人是沈遇,卻不見她家姑娘,陳嬷嬷心中正疑惑呢,卻斂了心神打算先行禮,卻瞧見了那道被裹緊玄黑色大氅中的青色身影。
那可不就是她家姑娘,一張臉通紅,雙眼緊閉着,俨然是燒的不省人事了。
驚得陳嬷嬷連禮數都忘了,一聲“姑娘”脫口而出。
沈遇輕瞥了她一眼,只道:“我先送她回房,大夫随後就到。”
陳嬷嬷忙不大跌的應聲,趕緊先行一步去叫小丫頭們端熱水端姜湯來。
溫虞這一燒,又是過了一日一夜才堪堪退了熱度。
溫虞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發現她竟是躺在床榻上,耳邊隐約能聽見陳嬷嬷和思柳的聲音,她心下暗道遭了,她背着嬷嬷出了夕照院,看如今的情形,她怕是因為出了趟門,風寒加重,才會昏了過去,嬷嬷還不知道會如何訓責她呢。
她腦子想不了太多昏睡前做了些什麽,而今一心擔憂嬷嬷怕是會生氣的念叨她很多,甚至連內室的門都不許她出去了。
“家裏送來的臘八粥,留兩碗在竈上溫着,其餘的你帶着人分成三份,一份留着院裏的人用,一份送去前院給鳴争他們分着嘗嘗,另一份送去給孫家四口。”
陳嬷嬷同思柳一邊說着話,一邊朝床榻走來。
思柳不解,“為何還要給孫家送?”
陳嬷嬷嘆口氣,擰了熱帕子給溫虞擦手,一邊側身低聲解釋,“今日臘八,是佛祖誕辰,熬的粥是佛粥,姑娘為救孫家四人花費心力,便是與他們結下善緣,姑娘如今病着,送份臘八粥給孫家,也算是請佛祖看在姑娘善心的份上,為姑娘沖沖病氣。”
思柳聽明白了,應了聲是,就下去吩咐分粥之事。
溫虞閉着雙眼裝睡,她晚醒一會兒,嬷嬷就能晚些時候念叨她。
她能感受到陳嬷嬷在給她擦手,擦完雙手,又給她擦臉,口中還念念有詞,“佛祖保佑,今個兒已是臘八,入了年關了,保佑我家姑娘早日痊愈,莫再生病。”
聽得是溫虞鼻子一酸。
給她擦着額頭的手一頓。
“姑娘,還裝睡呢?”
陳嬷嬷好氣又好笑,收了帕子,點點溫虞的額頭,打小照顧着,溫虞睡沒睡着,是不是裝的,她打眼就知。
裝不下去,硬着頭皮睜開眼,溫虞連忙讨饒,“嬷嬷我知錯了,我上午不該不同你講一聲,就跑出去。”
她病着,陳嬷嬷原就沒打算念叨她,只是聽見她的話,還是不免嘆氣,“姑娘都昏睡了一日一夜了。”
“什麽?”
溫虞震驚,她想要起身坐着,陳嬷嬷忙給她往背後墊了幾個枕頭讓她靠着。
陳嬷嬷端了熱湯藥來喂她服下,邊說着:“今個兒都已經是臘八,一大早,家裏就叫人送了臘八粥來,還問起姑娘。”
溫虞頭疼,“那豈不是我娘也知道昨日的事兒了?”她娘要是知道了,等她下回回去,還不知會如何說她呢?
嬷嬷跟前,她撒撒嬌,嬷嬷也就消氣依了她,她阿娘那可是……
溫虞都不敢想。
陳嬷嬷嘆氣,“我哪裏好說,姑娘是打抱不平,為了孫家,自個兒才風寒加重。”
“不過,還好姑爺回了府,專門遞了腰牌去請的王太醫來給你瞧病。”
“王太醫的醫術當真是高超,你今個兒都不怎麽燒了。”
溫虞心裏一動,她記起了昨日昏過去之前,她被沈遇給拉進了懷中,沈遇問她是不是真心為他着想,然後她回答了一句,再後來還發生了什麽事兒,她便都記不清了。
所以,她昨個兒是暈倒在了沈閻王懷裏?
她不願意接受現實,卻還是問出了口,“嬷嬷,我昨日是如何回房的?”
一提到這事兒,陳嬷嬷倒是露出了些許真切笑意,“自然是姑爺将姑娘給抱回房的,姑娘也不想想,光憑陶桃和思柳兩個小丫頭,怎麽能将你送回房,幸得姑爺在場……”
溫虞猶如雷劈,被沈閻王抱着從外院走回夕照院,那豈不是滿府的人都知道了,這回丢人可丢大了。
她為什麽就那麽恰好暈倒在了沈閻王懷中?
這兩日事多,陳嬷嬷緊趕着得同溫虞商量,便又繼續說事。
“姑娘,還有兩件事,我得先說與你聽。”
溫虞有氣無力應道:“嬷嬷說就是了。”現在沒有什麽事兒,能夠讓她從丢臉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了。
可沒想到,接下來的事兒一件比一件更叫她驚訝。
“第一件事是,沈大老爺受了陳南王府的牽連,如今被革職,陛下罰他回府閉門思過,但不曾提及何時讓他複職,大老爺還挨了國公爺一頓鞭子呢,可丢了大臉。”
溫虞驚得連手中蜜餞都險些掉了,現下她腦子雖然昏昏沉沉不大好使,可她突然就想通了為何昨日沈山海會向沈遇低頭服軟,沈遇昨日之前不就是忙着查陳南王的案子,沈山海竟然牽連其中,可不就誠惶誠恐的怕死嗎?
陳嬷嬷又道:“昨日又因為大夫人寵溺六郎無度,等過了年關,六郎就要被送去春山書院拜師讀書……”
“春山書院?”溫虞有了些興趣,“就是那春山居士開設的書院?聽說春山居士待弟子極為嚴厲,六郎這回怕是不好受了。”
“這兩件事倒讓我真信了惡有惡報,算是為孫小千和那些個被六郎欺負的人報了仇。”
溫虞有些高興,氣兒上來又咳嗽了好一通。
陳嬷嬷給她拍着背,“這才剛說完大房的事,咱們三房的事兒還沒說呢。”
“姑爺今早向國公爺提出要分家,所以大年三十前,咱們就要搬出國公府,搬去陛下禦賜的殿帥府了。”
溫虞手裏的蜜餞,這回是徹徹底底掉到了被子上。
作者有話說:
給你們看看我昨日寫的廢章片段吧,當做小番外好啦。
捏耳朵
待溫虞一回房,心裏一直記挂着她的陳嬷嬷,連忙就将門窗關上,按着她坐在熏籠旁,好好暖手腳,心疼道:“姑娘,你風寒未愈,怎好出門見風?”
溫虞卻顧不上同陳嬷嬷撒嬌讨饒,連連揉着耳朵,又吩咐,“快取水銀鏡來。”
陳嬷嬷見她着急,也吓了一跳,趕緊上前查看,“怎麽了這是,快讓我瞧瞧。”
思柳将鏡子取來,溫虞偏着頭湊近一看,她的耳垂果不其然又紅又腫,還又熱又癢。
耳垂這塊軟肉,揉捏起來并不會有多少痛感,往日裏,溫虞總會配着妝容搭配耳墜子,只是今日,溫虞出門匆忙,也沒佩戴耳墜子。方才在前院庭堂,她的耳垂被沈閻王捏了半天,等走在廊上吹了好些寒風以後,耳垂就起了一股帶着癢意的燥熱,顧及着體面,她都不敢上手揉。
沒想到一路走回夕照院,那股癢意越來越難捱。
讓她想起了當年穿耳洞時,她阿娘就是這般揉捏着她的耳垂,待将耳垂揉熱了,針紮進去的時候便不會感受到疼。
她娘是這般哄她的,只是當針紮進耳垂的那一刻,疼的還是直讓她掉眼淚,可疼過之後便是癢,奇癢難忍,她阿娘還不許她抓撓,強忍着癢意,過了好些日子,待耳洞定了型不會合攏,那股癢意才徹底消失。
噩夢般的體驗,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遭第二回 。
紅腫的耳垂也叫陳嬷嬷吓了一跳,誤以為她是耳朵遭了風吹,叫人趕緊去藥膏來抹,又擰了熱帕子來給她敷耳朵,難免帶着些許責備,“姑娘便是要出門,也該穿戴好護耳,耳朵生了凍瘡,可是要疼上一整個冬,來年入了冬又會發。”
“要是再留下疤,那可怎麽好。”
卻見她家姑娘一邊敷着耳朵一邊委屈,“嬷嬷,這是被沈遇捏腫的。”這哪裏是她挨凍凍出來的,分明是因為被沈閻王捏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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