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恍若昨夜夢
林嬷嬷走後,韓萱垂下眼簾,整個身子軟綿綿的,臉色慘白,似乎是吓得一瓶。
若她比她們晚了一步,她便會是下一個冤魂了吧?韓萱拉上被子蒙住頭,死死地抓住被角,像是想抓住救命稻草般。
韓萱在害怕中沉沉睡去,直到午膳時分,和她同住的窦漪房和昔日要好的周瑩瑩端着飯菜進來看她。
窦漪房放下飯菜,看到韓萱蒙頭大睡,無奈地搖搖頭,走過去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萱兒,你這樣,會把自個兒蒙壞的。”
周瑩瑩跟在窦漪房身後,低聲對窦漪房說着,“今早之事是怎麽回事?林嬷嬷帶了那麽多人去,卻撲了空回來,想來她現在肯定在氣頭上。”
窦漪房作了個禁語的手勢,走到門前,四處瞧了瞧,确定四處無人後,趕緊關上門。
“此事莫要再議論了,林嬷嬷因此事失了體面,只要聽到有人議論此事,便會受罰。”窦漪房拉過周瑩瑩,小聲提醒着。
周瑩瑩點點頭,不再作聲。
“窦姐姐……”身後傳來韓萱顫抖的聲音,似乎是在害怕。
窦漪房趕緊跑到床前,心疼地握着韓萱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怎麽滿頭是汗,你哪兒不舒服嗎?”
韓萱搖搖頭,起身一把抱住窦漪房,激動地說着,“我沒有不舒服,窦姐姐,我害怕,你抱着我,好不好?”
窦漪房擡手安撫着韓萱,幫她撫背,像是在安慰,又像是鼓勵,“別怕別怕,有我和瑩瑩在呢!”
周瑩瑩蹲下身子,撫着韓萱的發絲,“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她們的話,溫暖了韓萱的心,只是她還是害怕,這宮中勾心鬥角太可怕了,一個不小心就會失了性命。
韓萱把昨晚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訴了窦漪房,窦漪房聽後,驚愕得無法言語。她雖知道紅菱可惡,可卻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
私闖禁地之罪,可是死罪啊!林嬷嬷帶了那麽多人去,撲了空子回來,此事不會就這樣姑息的。紅菱在宮裏有靠山,自然可以蒙混過去。她們沒有抓到韓萱本人,便不敢對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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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事會就此了結嗎?
次日一早,林嬷嬷便召集永巷所有的宮人,說是昨日私闖禁地的人找到了,已經畏罪自殺了。
在看到屍體的那一刻,韓萱身子一軟,差點暈了過去,幸得窦漪房扶住她,才免于出醜。
這哪是畏罪自殺?明明是找了個替死鬼交差,做給宮中那些主子們看的。
一整天下來,韓萱都在恍恍惚惚中度過。紅菱經姑姑恐吓之後,變得異常安靜起來,不敢再造次。
此事之大,驚動了宮裏的主子們,萬般無奈之下,林嬷嬷只好向蘇佩說出實情,請她為紅菱想法子。
蘇佩疼侄女,不願她進監獄,便想出找個替死鬼草草了事的法子。後宮中,是個有理說不清的地兒,沒有人會對一個小宮女的死追究什麽的。
韓萱拿着勺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神情呆滞,似乎被今日之事吓得不輕。
窦漪房見她這樣,心疼不已,關切的問道,“萱兒,你沒事吧?”
“拍”的一聲,勺子滑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兩人同時被吓了一跳。韓萱慌忙往後推開椅子,蹲下身子,去撿勺子的碎片。
誰知手剛碰到碎片,便擦開了口子,鮮血直流,滴在了白色勺子的碎上,看上去一片鮮紅,格外刺眼。
窦漪房蹲下身子,從懷中拿出手帕,把她受傷的手指包了起來。邊包邊小聲埋怨,“怎麽這般不小心?萱兒,這宮裏事事都是說不清的,你要懂得明哲保身。你再這樣下去,被林嬷嬷看出什麽破綻,後果不堪設想。”
韓萱握着窦漪房的手,像是想尋求安全感,又像是想索取窦漪房的溫暖。
“窦姐姐,我不想的,真的不想她死。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韓萱顫抖着身子抽泣着,眼淚劃過眼角,似斷了線的珍珠般,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這不是你的錯,你莫要再自責了。”窦漪房輕輕安撫着韓萱,嘆了口氣,安慰道。
韓萱還是一直抽泣着,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讓人看了心疼,“我現在只要一閉眼,就會想到那個宮女的死狀。她分明是被人勒死,扔進井中的。我好怕,她會不會回來找我報仇啊?”
窦漪房冷聲呵斥,“盡說胡話,後宮最忌諱的便是鬼神之說,莫要自個吓自個,自亂陣腳,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的,知道嗎?”
韓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驚吓過度的她在窦漪房的安撫中,漸漸進入夢鄉。
月光灑在乏着漣漪的湖面上,蕩漾出點點亮光,猶如天上璀璨的星星。
一白衣男子站在翠湖邊,月光映出他絕美的輪廓,夜風起,墨發揚,白衣飄飄,遠遠看去,猶如嫡仙般,美得不真切。
男子鳳眸中閃着寒光,月光灑在他略顯病态的俊臉上,給他蒼白的臉染上了一抹柔和的光。他此刻如懷抱冰塊,從頭冷到腳,連骨子裏都是冷的。
前日大婚之夜,他到椒房殿,嫣兒看到他,如同見到毒蛇猛獸般害怕,更讓他心疼的是,只要他一靠近,嫣兒便會節節後退。
她才九歲,還是個孩子啊?她們怎麽忍心?怎麽忍心讓此深宮斷送了嫣兒的終身幸福?
他逃離了椒房殿,去了久未開啓的禁地,卻不曾想遇到了一個知音人。兩人相談了一夜,他從未如此輕松的和一個人談過心。
他的整個後宮,只會給他無形的壓力,明争暗鬥不斷。此宮中有一個淡泊名利的女子真是難得,只是他也為她的天真憂心。這樣的女子,容易遭人算計,前天夜裏就是個列子。
今日宮中傳出,永巷有人私闖禁地,已畏罪自殺。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的心涼到了極點,難道注定,他要孤老終身,連個貪心的人都不能有嗎?
男子苦笑着,身子晃了晃,本就身子不好的他,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打擊,早已是遍體鱗傷。太醫們的藥,只能治病,哪能治心?他活着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每日都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那夜與他談心的女子,是此宮中唯一個能讓他開懷大笑,讓他沒有壓力的人。卻不曾想,春光竟是如此的短促,恍若是昨夜夢。夢醒便什麽都沒了。還未來得及問她的芳名,就匆匆離開了。這一別,便是陰陽相隔。
他的心似乎有只無形的手撕扯着,疼得他連呼吸都是痛的。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