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挂斷電話後，裴延打開通訊錄，看着那個剛保存的聯系方式，那是他前幾天找林夢以要的，這幾天兩人幾乎沒有交談，見面時裴延百般熱情主動，在手機上他卻興致缺缺，現在看來，他要重視起來。

??年初他爸媽讓他從美國回來，就是覺得在美國沒人管他，一天天總瞎玩，亂搞關系，大概是看清了他哥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致力于讓他結婚穩定下來，讓他們早日抱上孫子。

??裴延每天被裴夫人念叨得不勝其煩，甚至上個月還被安排了相親，如果一定要找個人過一輩子的話，他寧願自己找一個順眼的，也不想弄什麽搞笑的商業聯姻。

??林夢以還算個有趣的人，長得不錯，性格也不張揚，重點是沒什麽身份背景，日後好控制。

??裴延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林教練，我正式向你道歉，那晚我喝醉了，那些冒犯的行為以後如果你不同意，我絕對不會再做，還有那些話，我也向你道歉，那并不是我本意，我知道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也清楚你的為人，對不起，原諒我吧。”

??林夢以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正在換衣間給自己被遮住的脖子上藥，他看到那條信息，後面還帶了一個可愛的文字表情，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傷害和道歉都可以這麽坦然，這就是他們有錢人的特權吧。

??不過他已經不生氣了，如果從小到大承受的惡意每一次他都銘記于心，那早就被氣死了。

??很快裴延又發了一條過來，“夢以，教練，林教練，小林教練，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後面是一連串的文字表情。

??林夢以露出一個細微的笑來，如實回複道：“我不生氣了。”

??這一條發出去沒多久，換衣間的門就被敲響，裴延身高腿長地立在門邊，笑着問：“真的不生我氣了？”

??林夢以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脖子上的痕跡有沒有被他發現，在發覺自己衣物還是完好的之後，林夢以開口道：“有什麽好生氣的，我沒那麽記仇。”

??裴延走進來，在林夢以身後的軟凳上坐下，一雙長腿無處安放似的拖在地上，雙手有些懶散地撐在身後，柔聲道：“既然不生氣了，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林夢以低頭，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仔細想了想，認真道：“好。”

??裴延雙眼一亮，“真的嗎？”

??林夢以點點頭，“去哪吃？”

??“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杭幫菜，上學時經常晚上打完球後去吃，他們家荷葉包飯做得一絕，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先去看看吧。”

??二人換過衣服，裴延把林夢以領到車上，親手為他打開門，林夢以覺得有些別扭，但也沒說什麽，低頭上了車。

??漆黑色的超跑從地下車庫沖了出去，裴延今天穿了一身暗銀色的休閑西裝，襯得整個人寬肩窄腰，身材比例異常漂亮，手腕上的腕表是羅傑杜彼上個世紀的絕版，镂空雙陀飛輪在車窗外的夕陽下微微反光。

??林夢以看着這一切都覺得與自己格格不入，這是他第一次坐跑車，下沉的座椅很舒服，但他坐不慣，就像有些人位高權重，身份顯赫，應該是所有人都想結交的對象，但他不想。

??林夢以看向車外向後飛掠的街道，他想借這次吃飯跟裴延把話說開，他是一個很糟的人，生活也一團亂麻，他無意開始一段感情，更無意讓別人看見自己這糟心的生活。

??車在一家裝修很好看的飯店前停下，裴延熟門熟路地帶着林夢以進去，應侍生恭敬上前引路。

??包廂裏擺着圓桌香薰，裴延随手點了十幾個菜，然後把菜單遞給林夢以，“你看看想吃什麽？”

??林夢以皺眉道：“就我們兩個人？”

??裴延挑眉，“你還想有誰？”

??“你點太多了，我們吃不完。”林夢以看着單子上那一長串的菜名，還有後面那不菲的價格說道。

??裴延柔聲笑道：“吃不完打包，你再挑幾個自己想吃的。”

??裴延一門心思讓他選菜，林夢以只好硬着頭皮又加了一個涼菜。

??應侍生退出去後，裴延放松地笑着說：“好久沒來這裏了，還和以前一樣，裝修這麽土，不過飯菜味道很好，一會兒你嘗嘗就知道了。”

??林夢以沒說話。

??裴延沉默地看了他片刻，走過去酒架上拿了一瓶紅酒和兩支高腳杯，放到桌子上倒了兩杯底，他輕聲道：“夢以，你不會還在生氣吧。”

??林夢以擡頭，對上他的目光，那雙俊美的眼睛此刻看來有些難過，像是一條做錯事卻無法取得原諒的小狗。

??林夢以誠懇道：“我真的已經不生氣了。”

??“那就笑一個，”裴延一歪頭，眼中的暧昧似化為實質，纏上林夢以，“你對我不是冷笑就是諷刺的笑，我還沒見過你真正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林夢以被這句話逗笑了，“我什麽時候對你冷笑了。”

??裴延卻在看見他露出笑容的一瞬間眼睛明亮起來，他開心道：“夢以，你笑起來真好看，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林夢以看見裴延瞬間明朗的表情，心中也生出些微妙的感覺，裴延的外貌條件太過優越，開心時張揚生動，做什麽表情都漂亮，尤其是現在眼神中只倒映着他一人，直白的誇贊像是能直入人心，林夢以一時臉有些發燙。

??裴延拿起酒杯，與他的微微相碰，笑着說：“我能有這個榮幸，與林先生品一支酒嗎？”

??林夢以被他的花樣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拿起酒杯與他相碰。

??裴延的眼神一刻未從林夢以身上離開，他看着紅色的液體沾上林夢以嘴唇，喉結在雪白的細頸上微微滾動，酒見了底，他放下杯子，一抹嘴，朝自己望來，眼神如同迷離的鹿，雖然狹長魅人，但在酒精的作用下又帶了一層水霧，看得人腹下一緊。

??菜上得很快，二人邊吃邊聊，林夢以一直在挑時機開口，但裴延總是能找到話題并源源不斷地說下去。

??“我在國外生活了很久，剛回國時很長一段時間都适應不了，”裴延笑笑，“帝都的房子樓層太高，又擠得不行，有時候會懷念美國大農村一樣的街道。夢以，你喜歡哪個國家的風景？”

??林夢以搖搖頭，“我沒出過國。”

??“是嗎？”裴延給他夾了一道菜，不動聲色道：“我過幾天去澳洲出趟差，這個季節那裏的藍花楹開得正好，紫色的小花，街道兩旁都是，整個城市都被紫色裹着，可好看了，”他問道：“你想跟我去澳洲玩幾天嗎？”

??“裴延，”林夢以放下筷子：“謝謝你今晚的款待，但是我還是想說，我們以後，還是做普通朋友吧。”

??裴延臉上的笑一滞，手指夾着細腳杯在桌面上晃晃，笑道：“怎麽了，不想跟我去的話可以再商量，怎麽突然......”

??“沒有突然，”林夢以打斷道：“我想了一晚上，還是想把話說開，你性格很好，我很願意跟你成為朋友，但是沒辦法更進一步，我目前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我性格好......”裴延似乎被這句話逗笑了，輕聲重複道。

??“什麽？”林夢以沒有聽清。

??“沒什麽，”裴延又恢複了剛才的狀态，溫柔笑道：“你不要有壓力，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我們現在不就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吃飯嗎，你想讓我怎麽做，難道以後話也不能說，飯也不能吃？”

??林夢以垂眼，“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可以，但在你沒有理清自己之前，我們還是少來往吧。”

??“夢以，真絕情啊。”裴延輕聲道。

??林夢以默然，他活了二十多年也學不會言語間的你來我往和周旋幹探，甚至有時連委婉都不會，說出來的話總會得罪人，只能沉默以對。

??裴延站起身走到他身邊，高大的身影頓時給林夢以帶來不小壓力，他也想站起來，但肩膀被裴延按住，他聽見裴延開口，“上大學時每次打完球跑來這裏吃飯，留下的都是開心的記憶，夢以這樣可能讓我以後都不想來這家店吃了。”

??林夢以捕捉到一個訊息，沒有在意裴延有些不對的語氣，他問道：“這家店在你學校附近？”

??裴延點頭。

??“你是哪個大學的？”

??裴延覺得有些有趣，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收了力道，“T大。”

??聽到這個學校，林夢以瞳孔微張，裴延跟他是一個學校的。